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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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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普照,晨曦将逝。

一纵人马浩浩汤汤,不时叮呤作响发出戟刃相撞的声音。

萧洺州领路,约莫着到官驿大概还需一个时辰左右,便加紧脚步想在这一日之内赶到。

木门微掩。

亓孟琏执笔写着什么,他很着急。

只寥寥几下便将笔放下,伸手撕下方才沾染笔墨的地方折了起来。

思索片刻压在了砚台之下。

亓孟琏昨晚梦到了幼年之事,他辗转良久最后还是没有睡好。

当下想着刚好有些时间,正好可以拿来补觉。

但他还未起身便听到门外有些许窸窣的脚步声。

但是他记得时间还早,远没有到暗卫换班的时候。

正想着,木门便被人推开。

一个少女端着一壶热茶垂首行礼道:“公子安好,奴婢奉命添茶。”

亓孟琏不语,他只觉得眼前之人好像有些眼熟。

他应了一声便边回话边打量道:“放在此处便好。”

少女遵命,步步向前。

亓孟琏则装作满不在意,随手又拿起毛笔挥毫泼墨。

少女将茶壶放下时他手中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般看向对方,似在求证。

而少女则目光坚毅,又开口道:“公子慢用。”

便起身退下。

眼见她要走出去了,亓孟琏赶忙开口阻拦:“慢着。”

他住笔,看向砚台旁的茶壶,冷声。

“我不喜欢喝这种茶,你拿走吧。”

然后埋头继续,不再理会。

少女松了口气。

看样子是早已预料到会如此,赶忙应是后拿过茶壶向门外走去。

却在出门之时忽一踉跄,被门槛绊到一般向前扑去。

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居然泼了门前左侧之人一身。

瓷器破碎,星星点点铺了一地。

受害者被这一动静吓了一跳,手下灼烧被烫的连连甩手。

少女惊慌失措,此情此景之下赶忙接过对方兵器连连认错。

忽的一声房中窗户被猛然掀开,人影跳动,不及亓孟琏反应便又有人将他擒住。

就说了一个字,拽着他就往窗户那边跳。

方才遭遇袭击的两个暗卫在门前听到屋内骚动顾不上烫伤就想推门过去。

只见少女随手拾起几枚瓷片便向二人掷去。

暗卫身手不凡瞬间侧身而避,瓷片没入木框凌现微光。

对方二人略一对视最后还是推门而入并未理会她。

屋内早已无人,只是方才逃亡之际情急之下窗户并未被人掩上。

其中一个暗卫跳窗而下剩下方才被烫伤的那人与少女对峙。

见此形势她不禁向跳窗那人遥遥一喊道:“哎,别急着走啊!”

随即拔剑,将鞘随意扔在身后对着面前之人淡淡道:“让开。”

少女招数行云流水,暗卫虽也训练有素但要赤手空拳应对一执剑之人,加上一只手不便使用很快落了下风,败势渐起。

少女趁机错位,剑影霎下,划过对方手臂,滞留之际她又跳到窗前,轻轻一笑,拂袖而去。

亓孟琏武艺虽不算太强但也说得过去。

他紧随方才那人身后在城中绕来绕去,最后终于快速抵达几匹骏马之前,赶紧迁出一匹示意亓孟琏上马。

此马肌腱肥硕,定然不输萧洺州那匹。亓孟琏不知怎的忽然想到。

他们动作快,加之有人善后,一套动作下来根本没花多长时间。

当下萧洺州应还未曾发觉,城门防设松散未设戒备,逃走可谓轻而易举。

亓孟琏赶紧上马,见缝插针道:“是国师派来的么?”

对方无所动容,面无表情也上了一匹马后默默提醒他道:“大人,多说不宜。”

而后策马欲走。

亓孟琏见他如此便不再多话,只是跟着。

随问顺着动静赶来已是人走茶凉,不禁抱怨。

“你们见人要跑怎么也不知道通报一声,不说就算了,连个姑娘都打不过?”

而后面向方才追过去但无果而返的人明知故问道:“怎么样,可追着了?”

“没有。”

“那你还……!”

随问到底是没有彻底发作,硬生生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观察起零乱的案几,牙根痒痒,鬼使神差地搜查起来。

忽的,他手下一顿,将执在手中的砚台放置他处,看着一张纸条。

“快!去叫少主来!”

而后赶紧补道:“接着派人搜,另外。你去找少主的时候……小心点,别被揍了。”

而后萧洺州追寻无果,遍寻数地仍不见亓孟琏踪影,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先行回京再做打算。

亓孟琏再次回到西沅已是数日之后。

他坐在国师府中堂内。

这些年来地方交融互通,西沅从中郢学到了不少修建房屋之理,上至宫殿下至草舍,国师府也未能幸免于此。

他自回沅都已休整数日,当下与国师对坐,气色正好。

只见国师面色凝重,反倒更显亓孟琏神色轻松,正忘我地摆弄着桌上各类繁杂的器皿。

两人相顾无言,对峙之下一人忽然闯入。

正是不久前以一人之力独挑两名暗卫的小姑娘。

“兄长,你就真非去不可么!”

少女言语中透着些恼火但又有些委屈与无奈。

“你就说你病了,他也总不能强迫你去吧?”

这话听起来像是撒娇。

“不可。”

亓孟琏答得干脆,就算这次不去也总会有下次,更何况他自己也无法担保不会受人强迫……他想着,手下的动作不停,单看了来人一眼。

质问道:“那日你在那干什么呢?”

不及她回话,亓孟琏又继续补充。

“可有国师大人的命令?当日之事多危险你我都看在眼里。”

而后微微叹气。

“不是怕你跟别人打架不好,是怕你自己占劣势,到时候无人救你。”

他像打开了什么机关,一同教训扑面而来,絮叨但却句句都在情理之中,说得对方有些不知所措。

赶忙回话:“是他说国师大人很担心你又不便出面才叫我和那人去的啊!”

国师良久不发话,现下终于抬首。

十分严肃道:“芣苢!不得无礼,一口一个他你是在说何人?”

芣苢低头认错。而亓孟琏的重点似不在此,只见他放下手中杯盏眉头一蹙,疑惑道:“那人?”

芣苢点头,理所当然道:“就是那日同我一起救你出来的,你不记得了?”

亓孟琏脑袋摇摆不定,不知道是在点还是摇头。

少女于是又补充道:“人家好歹也是救过你一命的,我的好兄长,你可长点心吧!”

这下不用想也能猜到那人来头了。

亓孟琏深觉被害不浅有些面带愠色,但仍努力压制。

最大的表现不过是猛然站起身来。

怒怼道:“为何非要去救我?”

芣苢一惊,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此时在一旁沉思已久的国师终于再次开口。

“苢姑娘也是好心,你又何苦把话说的那么绝。再者,她将你带回不也能保住你的安全么?”芣苢小声嘟囔“就是的”三个字。

只听国师又开口道:“总不能连旁人担心你都不许吧?”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一片寂静。

国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忽然一笑。

对亓孟琏又说:“这点倒是同你娘亲挺像的。”

这次换亓孟琏怔住,他在原地呆呆地,没有动作。

亓孟琏仍不为所动。

芣苢笑嘻嘻地凑过去:“只是兄长,你也没有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承受。”

她拉起亓孟琏素衣一角,撒娇道:“你若不愿告诉国师可以同我讲啊!我替你瞒着。”

国师的眉头又锁成一团。

“不如好好想想当下之事如何解决。”

“还能如何。”

亓孟琏不以为意,却又掺杂着一丝被动道:“国君都亲自派人来请了,这又如何能推脱……”他把芣苢从自己身上择干净后没有坐回原来的地方,只是站在原处。

“君上既想慰问在下,那在下只好托盘而出了。”

言毕,一侍者上前催促,亓孟琏不便再行推脱,理了理衣摆点头跟去。

宫殿内。

堂皇之下曼纱浮动,隐约可以窥见缕缕纱帐之间晶莹的宝石与珍珠串作一排,暗浮细闪。

中年男子倚在曼纱之后的软榻上,任由周围的歌女投喂吃食。

他见亓孟琏至此便挥手驱散众人,两名侍者撩开层层叠障。

从方才开始便若隐若现的国君此刻终于清晰地出现在亓孟琏眼前。

他参拜君上,国君爽快应下,让他起身。

这是亓孟琏第一次这么细致的观察这位西沅国君的脸。

周围歌舞声渐渐退去,寂静之下仿佛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只有残余的脂粉香气暗喻着方才情景的存在。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亓孟琏仿佛还是能闻到国君身上的脂粉香气,国君一双碧瞳熠熠生光,面庞在有劲的线条勾勒下更显生命之气。

而此刻这张极具生命气的俊脸正居高临下傲视并打量着他,有点让人不自在而后又开口问道:“知道今日为什么叫你来么?”

亓孟琏装天真,随即摇头垂首不再多话。

国君碧瞳微眯,试探道:“听说你从前云游四方。”

亓孟琏瞬间了然。谨慎道:“君上见笑了,不过是从前小事,不足为提。”

国君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那定然也到过西沅众多地境?”

“在下惶恐。”

“问你就答。”

国君面色微冷。

亓孟琏自知已然躲不过去便张口承认。

然而后对方又问了些许关于西沅深处境内的饮食风情要验一验他。

一说是打探他的底细,看他究竟知道西沅多少情报,二是如他有什么错漏,国君也好趁机借此东风。

一些问题由于曾看过些图书游记亓孟琏尚且还能悉数答上,只是国君最后越问越离谱,最后竟然连地方百姓的瞳色也没有放过。

亓孟琏实在答不上来,于是便被正好顺理成章的降了罪。

亓孟琏只觉莫名其妙,但是形势不对,他只能认命扑通一声跪下。

忐忑道:“昔日只是过去已久,在下无能,记忆错乱,望君上体察。”

国君波澜不惊,倚上身后的软榻,轻描淡写道:“那你要怎么证明?”

亓孟琏自己也不知,便没有发话。

只见国君摆手唤来一位婢女,来人端着托盘,盘上还放着一盏小巧的茶杯。

杯面纹理清晰密布细纹,金镶玉嵌之下盛着一汪褐茶。

亓孟琏侧目,忽的发觉杯盏旁还放着两个形态独特的封口瓶。

少年错愕,眼中有些震惊地看向其中一个已然开口却空无一物的玉瓶,回视国君。

国君轻笑一声。

“不用担心,不过是一盏茶。爱卿说了这么多,但也没有什么是能直接证明的。”

亓孟琏不动,眼中情绪交杂的看向杯盏。

“只要你肯喝了这盏茶,就足以证明是真的忠于西沅,绝无二心。”

亓孟琏想出言反驳,但是对方不给他机会,反而步步紧逼。

“如何?”

一旁侍者还趁机补话。

“亓大人不必忧心,这旁边的锦瓶便是解药。”

亓孟琏略微迟疑,只是疑问。

又听:“只要大人还似往常一般忠于西沅,君上自会每月派人向国师送去以……”

虽然已经猜到,但亲眼目睹堂堂一国之君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控制臣子,亓孟琏真的觉得可笑。

不等对方絮叨后面的一大堆,他自己起身拿起盘中杯盏,一饮而尽。

慢慢放下后才欲拿起一旁的锦瓶。

灼烧之感瞬间遍布全身。

他手下一顿,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他只觉得方才喉间淌过茶水的部分都被蛰得生疼,而腹下的灼热转而漫及周遭血肉,又化为绞痛,亦或又像虫蚁咬噬,钻心腕骨。

他压制着体内疼痛,想自己起身告退,钻蚀肺腑之感又一次攀沿而上。

亓孟琏从未中过如此凶猛之毒,忍耐之下终是不敌疼痛,少年眉头紧锁不时伴有汗珠滑落,周遭之物渐渐模糊,朦胧之下连近在身旁的话语声也听不清楚。

他攥着手中之物。

不管再怎么硬撑,亓孟琏还是没能得偿所愿,一股血腥气翻涌而上,他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修文被自己之前写的东西吓晕。

第3章 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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