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陈知丽去超市上班，林开昀带着学习资料去咖啡馆，梁群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发愤图强，要赶进度，让林开昀留出周末的时间给他补课。

梁群家里不可能请不起厉害的家教老师，不过林开昀很乐意帮梁群提高成绩，兰澜听说以后也要跟来一起，三个人就这么莫名成了上进学习小组。

咖啡厅在一个繁华商圈的顶层，林开昀第一次去，被视野开阔的大平层和奢华的装潢所震撼，梁群定了个包厢，是中国风竹馆的设计，颇有古韵，为了应景，墙壁上挂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的题字挂画。

梁群和兰澜在一边做卷子，林开昀在写英语作文。她的英语成绩在各科目中不算突出，甚至有些短板。刚开学就有老师说过，高三要注意性价比，与其花大量时间去琢磨难题，拿到那10-15%的难题分，不如把中低难度的分拿满，英语她觉得还能提高10分左右。

“72，”林开昀摇摇头，“选择题错的太多了，大题至少前四道大题要拿满分，最后两题要拿2-3小问，这样才能上120。”

梁群愁眉苦脸：“林子，我平时就二三十分的水平，这都是我努力了一个暑假的结果了，能不能别一来就定那么高的目标啊？”

“96，及格了。”林开昀把数学卷子还给兰澜，转头对梁群打趣，“梁公子怎么突然转性，不想回家继承财产了？”

梁群的嘴撅得老高，仰头把笔杆搭在嘴皮上：“我表哥上个月结婚了，一个月前他订婚那会儿，我见他喝完酒在酒店楼顶哭呢，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

“你才17岁，想什么结婚的事？”兰澜白了他一眼。

梁群低着头，实际上表哥和他说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喝醉了又像是没喝醉。他也不是不想上进，上小学的时候，他拿的小红花是班级里最多的，六年级毕业典礼，他还是学生代表在主席台发言呢。

只是家里好像从来都没有对他满意过，他想当飞行员，从小就挂在嘴边的，大人们反应平平，以为他和所有小孩儿一样，随口选了一个“有出息”的理想。等到上高中，他还是把这件事挂在嘴边的时候，却引来了家里人的嘲笑。父母都希望他继承家业，C城像个圈，他家祖祖辈辈都在这个圈里。

“没关系，你和你表哥不一样，你没有理想，就不存在为家族扼杀自我的可能。”兰澜颇为真挚地拍了拍梁群的肩膀。

梁群再抬起头时，又换上了一副夸张的表情，用力拍了拍胸口：“谁说我没有理想，我想——我想当飞行员！”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梁群等了半天，没人做声，林开昀和兰澜已经开始继续看题了。他有些懊丧，把卷子划拉到自己面前。

“你先自己改错题，改完一遍我再给你讲。”林开昀把卷子还给梁群。

“我真的想当飞行员。”梁群嘟囔了一句。

“飞行员也要改错题啊。”林开昀笑起来。

兰澜一把搂过梁群的肩：“以后可要带我和林子上天去逛一圈。”

“那肯定的！”梁群扬了扬试卷，“等着梁机长的满分卷。”

短暂的插科打诨过去后，三个人继续做题。林开昀的手机响了一下，她打开一看，是周泽瑜发的消息，问她在干什么。她抬头看了一眼，拍了一张铺满纸页杂乱的桌面。

“在学习。”她说。

“地址。”

“？”

“我给你检查一下作业。”

“球传过来，嘿！”篮球落到了场外，男生扬声冲那边吆喝。

场外站着一个男人，穿着黑白的条纹衬衫，手里捏着一根烟，已经在那边站着看了他们很久。

“踢一下球，喂！”伙伴中有人不耐烦，上前几步冲男人吼了一声。

男人没说话，抽了一口烟，脚一伸，把球踢远了。

这下球场上的几个人都不乐意了，冲到男人跟前，嘴巴里说着球，却放任球越滚越远。男生揪起对方衬衫的领口，放了几句狠话，谁知道男人不为所动，张嘴念了几个名字，眼神在人群里，四个人的脸上一一略过。

“你要干什么？”男生有点紧张，话音未落，面前突然驶来一辆七座商务车，车门打开，几个男人冲下来，飞快地抓住四人的手脚，直接塞进了车里。

“你们是什么人？抢劫？勒索？我家里有很多钱，你们让我给家里人打电话！”

没人出声，也无人阻止他们的叫喊，甚至都没有像电视剧的桥段那样，给他们套上黑色的头套，有人随意地搜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衣兜，摸出来手机直接扔出了窗外。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有人害怕了，竟然小声地哭起来。

“嘁，就这点胆子，一会儿可要吓尿了。”有人伸手拍了拍男生的脸，恶劣地笑起来。

地下拳击馆，周禹安脱下手套，坐在周泽瑜对面，瞟了一眼桌面上的试卷。

“这又没别人，装什么好学生。”喝了一口酒，喉头辣痛，周禹安舒服地叹了一声。

“要给她检查错题。”周泽瑜面无表情，指尖随意地转着笔，眼睛盯在卷子上。

“哎哟哟，我怎么没这心思哄女孩儿，真是羡慕你们这些小年轻，整天柔情蜜意的。”眼见着对面又飞来一记白眼，周禹安笑得更欢，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门口传来声响，几个小男生被带了进来。

“周、周泽瑜——”

有男生念出了周泽瑜的名字，周泽瑜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周禹安站起身，走到几个人的面前，笑嘻嘻地打量着几个年轻的面庞。

“手臂肌肉练得不错，学什么的？”周禹安问。

迫于他身上的气场，几个男生都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铅球。”

“哦——”周禹安拉长了声音，“怪不得，来，给他套上护齿头盔，老五，过来陪他练练。”

“我不打架！我不打架！”男生惊恐地后退，但无人理会他的呼喊，他被塞进防护装备里，推进了铁笼里。

被唤做老五的男人，什么都没准备，手上缠几圈绷带，双脚一抬也跟着进了笼子。

外头的人开始起哄，兴奋和高昂的叫喊让人血脉贲张。没人会觉得男生能打得过老五，但被逼到这个份儿上，死兔子也要蹬三脚。

男生的拳脚毫无章法，出手的拳风都没碰到老五的头发丝，老五矮身躲过，一拳打在男生的腹部，男生当即倒地不起。

周禹安伸手叫停，叫人把男生拖出来。男生如沙袋一般，被扔在周禹安面前。

周禹安踢了踢男生的防护背心：“老五你下了多少力，可别把人打死了。”

“老板，就二成，真不是故意的。”老五道。

“带去外边醒醒，”周禹安抬头看着场外的另外三个男生，“下一个谁来？”

“我们错了！”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三个男生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一双白色的球鞋出现在三个人的视野中，随后，一道和往常一样，平静又温和的声音响起：“滚出学校。”

三个人很快反应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再也不会做这种事了！”

“转学以后，也不要欺负同学啊。”周泽瑜弯唇笑起来，一副谦和有礼的模样。

三个人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

手机弹了一条消息，周泽瑜摸出来看了一眼，把卷子收起来，出门往外走。

“男大不中留啊，”周禹安望着少年的背影摇了摇头，转头冲着老五，“别下场！来陪我练练。”

包厢门被人敲响，梁群应了一声，服务员打开门，门口出现周泽瑜的身影。

“周、周——”梁群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周泽瑜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兰澜的眼神在林开昀和周泽瑜之间流转了几回，笑着冲周泽瑜打了一声招呼。

林开昀觉得有点尴尬，四个人桌子就有些小了，她收拾了一下桌面，把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周泽瑜也没客气，直接坐到林开昀旁边。

“你怎么来了？”梁群脸色古怪，虽然经过小黑屋事件，他对周泽瑜的敌意减轻了几分，可也没到能坐在一张桌子谈笑风生的地步。

“给林同学补习。”周泽瑜微笑着说。

这个理由也无可辩驳，梁群只得闷头算题。微妙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察觉，兰澜笑出了声，听见兰澜的笑声，林开昀显得更尴尬，脸色也微微发红。

周泽瑜却显得很正经，一边给林开昀检查试卷一边讲题。周泽瑜讲题时声音又轻又温柔，像在念诗，怪不得大家都乐意找他请教呢，林开昀撑着脑袋一边听着一边想。

“有没有好好听？”脑门上被笔头弹了一下，林开昀瞬间回神。

“你说，为什么要把（a+2）提到前面？”周泽瑜在式子下面划了一条横线。

林开昀很诚实：“不明白。”

“从哪个步骤开始不明白的？”

葱白圆润的指头指到第五行，周泽瑜在草稿纸上写了三个式子，才得到第五步。

“噢。”林开昀点了点头，周泽瑜才又开始继续。

因为有这位大神在，包厢里的嬉闹声简直绝了迹，到后面兰澜都不敢笑了。

“基础公式，套上去就行，背公式，重写。”这是对梁群说的。

“太粗心，这题明明±1都可以，重算。”这是对兰澜。

“不会省步骤就别省，现在连怎么得到这步的都搞不清楚，这题重做。”林开昀拿了一张空白A4纸，又把题目重新算了一遍，心里觉得奇怪，周泽瑜给别人讲题的时候明明不这样啊。

下午五点钟，梁群的闹钟响了起来，他简直没跳起来，雀跃都写在脸上：“好了好了，今天就到这！解放！”

四个人很快收拾好东西，兰澜要去舞蹈室，和三个人打过招呼，打车走了。梁群本来想送林开昀回家，刚张嘴就被周泽瑜一个眼神咽了回去。

“你怎么想到这里来了？”车子正驶离地下停车场，林开昀看了一眼司机的导航，是她住的地方。

周泽瑜侧头看着她：“你发的照片，对面有人，我想看看是谁。”

“还能有谁，”林开昀撇撇嘴，“我认识的人也不多。”

“嗯。”周泽瑜应了一声，却没接着话头，转而问她，“还是想去C大？”

林开昀点点头：“C大对本地学生有补贴。你呢？”她以前从不敢问起周泽瑜的未来，因为她觉得一定不会有她的位置。

周泽瑜转头看向窗外，没有给出回答。他不确定，所以不想给出空口的信号，这会让她怀有期待。目前的他，还没能力决定自己的未来。

车里的气氛有些冷凝，林开昀掩住心里的低落，转头笑道：“我见你平常和人讲题的时候都温言细语的，今天那么严厉，还觉得奇怪，真像个老师。”

周泽瑜颇为无奈：“你以为他们来找我，是真的想问题的？”

傍晚夕阳的光透过车窗落在女孩的脸颊边，染上一层朦胧的淡金色的光晕，连耳朵也是浅浅的暖色。他心里一痒，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想考C大还得冲一下，正好我坐在你旁边，要抓紧机会啊。”他笑道。

女孩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凑近了他，贴在他耳边说：“知道了，周、老、师。”

都退后，我要开始装b了。（张伟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