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繁写题写得越来越燥，头发被自己揉成鸡窝，哭丧着脸：“也哥，空调开的多少度啊？好热。”

“二十六，”祁也这会儿正看着沈律师发来的四份道歉信，挑刺似的挑着里边的错别字打回罚抄，眼不抬地说，“环保温度，写你的试卷。”

写了一会，谢繁又说：“还是热。”

下午确实很热，而且男生的体温一般也比较高。想了想，祁也说：“那你去调两度下来，这儿还有女生在。”

“我知道。”说的是两度，结果谢繁大着狗胆直接往下调了六度。

书房很快变得凉爽，过了一会，先是舒韵打了个喷嚏，然后洛笙也跟着打了个喷嚏，两人打完就接着写试卷了，丝毫没阻挡她们解题的兴致。

倒是祁也意味深长地看了谢繁一眼，他站起身对几个女生说：“矮柜里有毛毯，觉得冷可以自己拿。”

说完，祁也往书架后的空调走去，显示屏上是二十度，他把温度调高到二十五度，走回去直接伸手卡住谢繁后颈，没有丝毫要商量的语气：“喜欢翻三倍？行，晚上走之前去我房间多拿几套试卷，我觉得光你现在做的这些，不足已提高你的成绩，你觉得呢？”

谢繁很识时务地说：“行，我觉得很行，特别行。”

小插曲过后，大家照旧写题抄题，祁也讲题看书。

洛笙是所有人里最安静的一个，半披着黎蔓拿给她的毛毯，坐在书桌一角，只专注于自己眼前的事。

祁也放下手里的笔，借口找试卷回了二楼房间，讲题比他自己做题还费脑子，他需要放空会儿。

找好几套试卷，放到一边，祁也坐上沙发，正准备拿出手机跟谢繁他爸说一声，结果一摸口袋没有，那应该是放在书房的桌上了，算了，待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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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书房这边，祁也的手机闹钟每隔三分钟必响一次，谢繁关了好几次了，想不通祁也在这个时间段定那么多闹钟干吗，又不是早上去学校。

洛笙写完试卷，想着大家都还在写题，一直被闹钟吵容易打断思路，不知道祁也手机里还有几个闹钟没响。

她站起身，走到男生那桌，拿起祁也的手机：“刚好我试卷写完了要去问他要答案，手机我给他拿过去，他房间在二楼哪里？”

林景迟说：“左手边的第二个房间。”

“好，谢谢。”洛笙拿着试卷和手机往外走，如果二楼和三楼的房间格局设计是一样的，那她不就住在祁也楼上了？

往二楼走的时候手机里的闹钟又响了，洛笙边走边关掉闹钟。

手机屏上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四十，似乎想起什么，她慢慢停下脚步。

洛笙站在昏暗的走廊里，距离敲响祁也的房间仅一步之遥。

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些闹钟会不会是祁也昨天为了下来吃晚饭才设置的？

当时在车上听见他说要上楼休息的时候，她以为他不会下来吃晚饭了，结果他还是下来了。

祁也这样做，排除他自身的好教养外，是不是也说明他并不讨厌自己这个陌生人突然住进他家？

这时，房间的门被毫无征兆地从里面拉开——

祁也出现在她眼前。

逐渐西沉的落日透过玻璃窗，将整间卧室披上一层柔和缱绻的霞光。

窗外的落日像是打翻在画布上的橘子汽水，成为他身后的背景板，不及他半分耀眼。

直到房门被他彻底拉开，站在昏暗走廊里的洛笙被光一点点照亮。

这一刻，她突然分不清，落在她身上的光，到底是来自窗外的落日，还是来自眼前这个耀眼肆意的少年。

祁也看向她手里的试卷：“做完了？”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洛笙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在这样静谧的走廊里，她怕他会听见。

直到他开口，她的心跳才像飞远了的风筝被线扯回原地。

洛笙避开他的视线，把手机递给他：“你的闹钟一直在响，我试卷做完了，所以来找你对答案。”

“嗯，”祁也接过手机，“你先上去，我找下答案。”

“好。”说完，洛笙没有停留地转身离开。

祁也进去后关上房门，倚靠到门板上，打开手机勾选了很多闹钟删掉，这会儿脸上的表情没刚才那么淡定了。

洛笙上去后又等了十分钟祁也才来书房，估计这试卷答案不太好找。

江宁本来坐在洛笙旁边，这会儿跑去男生那边抄另一个科目的试卷答案，所以她的座位空了出来，祁也走过来直接坐下，把那几张试卷的答案递给洛笙：“你先对答案。”不会的再问我。

洛笙对完答案，简单点的卷子，正确率在96%，难点的卷子，正确率在92%。对完一遍，她开始对照答案思考这些题为什么会错，错在哪里。

祁也时不时给对面的黎蔓和舒韵讲两道题，视线偶尔停在洛笙那儿，再一次看她的时候，发现她卡在一道题面前很久了，心想，旁边有人你不知道问？

洛笙又等了会，确定黎蔓和舒韵没有什么要问的了，才把试卷往祁也那边推了推：“这道题我不太懂，你能讲讲吗？”

祁也莫名有些小嘚瑟，伸出手把试卷往自己这边拿，声音平淡地说：“我看看题目。”

他先在脑子里梳理了一遍解题流程，确定好了才开始给洛笙讲题，他拿过她手里的笔：“这道题的平衡常数是这样……”

等祁也讲完题停下，洛笙才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近得过分，因为试卷一大半都在祁也那儿，她想看清，只能往他那边靠，刚开始还能保持些距离，可讲着讲着，注意力和脑子都放试卷上了，再没顾及别的。

她坐正后，拿过试卷礼貌道谢，再接着看下面的错题。

只是心跳告诉她自己，此刻并不算平静。

刚才讲题的过程中，她有一瞬间的分神，就在这一瞬间，祁也清冽好听的声音透过沉闷繁杂的解题思路进入她的耳朵。

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一手按住草稿纸，一手拿着支黑笔，写题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写出一手漂亮的字，不写的时候就拿着笔在指间游刃有余地转动。

手背上的青筋脉络随着他动作的起伏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手掌连接胳膊的腕部拉着一道锋利的直线，看着很有劲感，就十分养眼。

祁也这会儿鼻间还萦绕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苦荞茶的清香。

他记得第一次喝苦荞茶是在老宅，爷爷用来降血压的，他闻着香，就偷喝了一口，清浅的香气，口感绵柔，让他至今都没忘。

快六点了，几人商量着点外卖，几个男生和江宁倒是没什么限制，但是黎蔓和舒韵出来的时候只跟家里说了下午要去找同学做题，所以晚上得回家吃饭，两人收拾完试卷，一起向祁也道谢后离开。

晚上虽然点的是一堆垃圾食品，但是大家都吃得很开心，吃过晚饭，几人上了露天阳台看星星。

苏城的空气好，所以这里的星星都特别亮，给人一种就在眼前，离得很近的感觉，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一两颗星星。

洛笙和江宁坐在秋千上看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东拉西扯。

夏天的晚风慢悠悠地吹过脸颊，令人惬意。

快十点的时候，江宁几个人也准备回去了，写了一下午的试卷，真的很费精力，今天晚上估计大家都会睡得很早。

祁也交代他们几个男生把江宁送到家再走。

餐桌旁的外卖垃圾在大家上去看星星前就收拾好放在一边了，这会儿下了楼，谢繁主动拎起两包垃圾，林景迟和顾唯也各拎了一包。

祁也看见放在餐桌旁的试卷，轻笑一声，走过去拿到手里，三两步追上已经飞奔出门的谢繁，扯住他衣服后领，一副贴心好哥哥的语气：“急着回家啊，试卷都忘了。”

谢繁的脸瞬间垮了，但下一秒又不得不笑：“谢谢也哥。”

“客气，”祁也把试卷塞进他包里，拍了拍他肩膀，“这两天就别想着玩了，这些试卷开学后拿给我检查。”

“……行。”

等祁也进来的时候洛笙已经把餐桌擦干净了，去厨房经过他身边时，祁也伸出手很自然地拿过她手里的抹布：“这些不用你做。”

洛笙说：“我只是顺手。”

祁也心说，那你这手可真够顺的。

他走到洗菜池边，摁了点洗洁精到抹布上，等搓掉油层，再用水清洗干净，晾到一边。

“你还会做这些？”洛笙是真的挺好奇，因为祁也给人的感觉就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尊处优的少爷。

他家的条件也的确让他有这个资本，可他刚刚那样，显然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祁也低头笑了下，抽了张纸边擦干手上的水，边问她：“那还有什么是你觉得我不会的，你说出来，我告诉你我会不会。”

他这样一说，洛笙一时间也想不到该问他什么会，什么不会。

见她不说话，祁也岔开话题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大家都很好。”

祁也又问：“这个‘大家’也包括谢繁？”

“他……可能比较喜欢开玩笑吧。”洛笙其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谢繁，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不好评价，但真要说的话，并不讨厌。

因为她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磁场都是相互吸引的，能让祁也玩到一起去的人，坏不到哪儿去，顶多开些点到即止的小玩笑，无伤大雅。

祁也敛了眼底的散漫，语气莫名不爽：“下次再遇到这种开玩笑的离远点，他脑子不正常，跟他在一起待久了会变蠢。”

洛笙回想起，下午和谢繁待一起时间最久的好像是……祁也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