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这事错不在祁也，再说下去，也只得彼此闹不愉快，宋姝清自觉转了话题：“你今天怎么来这边了？”

“去找谢繁了，”祁也揉了揉脖颈，靠上椅背，“他们几个明天要来家里一趟。”

宋姝清从不妨碍祁也交友，虽然这小子看着是有些混，但他也知道该跟什么样的人交往才是对的。

他那些朋友虽说成绩算不上太好，但在为人处世方面却是懂礼有度的，在这上边儿，他倒是没让自己操什么心。

想着家里如今有了笙笙，她不免提醒两句：“这回也叫些班里的女同学过来吧。”

当然了，这种话要是放在以前，宋女士是绝对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祁也这人从小就招女生喜欢，幼儿园那会是校车接送，每次一到祁也下校车，里面必会传来响天震地的哭声，老师是哄完这个哄那个，累得头大。

到了小学就更离谱了，身后直接跟回一长队的女同学，因为都还是小屁孩，宋女士便没说什么，只是一个个地打电话让人家长过来接回。

直到升入初中，家里阿姨洗衣服时发现了祁也口袋里有一封未拆开的情书，宋女士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哪能不懂这些矜持的小女生心思。

直觉不能再等了，于是当晚就拉着祁也进行了一场彻夜长谈，从表哥三姐邻居家的儿子为爱私奔，再到公司职员的女儿因早恋高考落榜，喋喋不休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祁也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不早恋，并手写了一份一千字的保证书，裱起来放在床头天天看着，这事才算被宋女士翻了篇，从那以后，他再没接过别人的情书。

祁也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是想让洛笙在开学前先接触认识下班里的女同学，点头应下后，他拿出手机，在群聊里敲下一行字——

祁也：［@江宁，明儿你过来再带上两三个女同学。］

消息一发出，群里立刻甩回十几条消息——

谢繁：［你可以早恋了？］

谢繁：［要不是阿姨日夜严防，咱也哥谈过的妹妹怎么说也得绕苏城六、七圈了吧。］

顾唯：［也哥号被盗了？］

顾唯：［我没睡醒？眼睛瞎了？］

林景迟：［也算少见。］

江宁：［我懂，我带来的绝对都是只爱学习的女同学，只爱学习，对你不会有半点非分之想。］

江宁：［怎么，就你们男的能去？我假期试卷还剩好几张没写，这还有三天就开学了，不靠祁也，难道要靠你们这几个脑子加起来都凑不够一张完整试卷答案的？］

顾唯：［骂的好脏，宁姐，你真的好会骂人，嘴借我用两天呗，我妹老跟我抢电脑玩，嘤嘤嘤。］

江宁：［电脑，你配？？］

……

祁也扫了几眼，关掉手机。

沈律师那边也已经解决好了，因为祁也揍人的时候是丝毫不遮掩，半点不收手，所以那几个人脸上的伤口就先不说了，连衣服里也都布满伤痕。

协商是给每家赔偿三千块钱的医药费，然后那几个学生每人给祁也手写一份两千字的道歉信。

但真要是这个结果，祁家少爷肯定气不顺，哪怕他真的狠揍了那四个人。

于是沈律师很顺手地帮那个小男孩要了赔偿，医药费，儿童心理疏导费和精神损失费加起来，每家得赔偿小男孩五千块钱，如果不给，就保留合法的起诉权，那几个主动挑事的都在十六周岁以上，真要打起官司来他们落不着好。

沈律师把利弊都摊开分析清楚后，那几家只能赔偿，挨了打还要赔钱写道歉信，也是憋屈。

因为在录音开始前沈律师就说了，辱骂当事人他也会进行起诉，所以棕发女人生平第一次没敢撒泼骂街，这会儿正不甘心：“我现在身上没那么多钱，等过几天取了再给。”

多拖几天，她就不信这律师会一直盯着让她赔钱，走个过场而已，又不是他自己家的孩子。

听了这话，沈律师打开公文包，拿出里边提前准备好的刷卡机和几叠现金放到桌面上：“几位是刷卡还是微信转账？”

到了这步，她们只得老老实实地微信转账，脸色像极了五颜六色的画盘。

“对了，提醒一句，四份两千字的道歉信只能多不能少，”沈律师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截止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之前，微信发手写版的道歉信给我。”

转过账，那几个打人的学生被家长连拉带踹地踢出门，年纪小的警员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祁也看向一旁的老警官：“麻烦您再打电话问问，这小男孩的家长什么时候来？”

想起之前电话接通后对面不耐烦的声音，老警官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小男孩身边：“我们一会儿把他送回去，你今儿帮忙虽是出自好心，但下次也别这么冲动。”

要不是这家人有钱，能请得起律师，今天这事儿也只怕是不好办的，那群人指不定扯皮到晚上几点。

祁也点头应下，拿过沈律师手里用信封裹着的两万块钱，递给老警官：“那余下的事就麻烦您了。”

他弯下腰揉了把小男孩的头发，转身往外走，快走出门口时，那小男孩小声地说了句谢谢，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解决好事情，沈律师告辞离开，一行人回到车里，祁也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眸微阖，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曲着。

洛笙坐在驾驶座后面的位置，从这个角度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祁也搭在膝盖上的手掌，五指修长，骨节利落分明，他的手很白，衬得上面的青筋脉络格外显眼，就很吸引人的注意，特别是对她这种手控党来说。

自觉这样的行为不太礼貌，视线移开没几秒却又再次粘上，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半个小时，直到车停在一栋别墅大门前。

祁父先下车拿后备箱的行李，被车门关上的声音吵醒，祁也睁开眼缓了会，抬手搓了把脸，声音带着几分倦懒：“妈，我先上去睡一觉，晚饭时候再下来。”

说完，拉开车门直接走了，昨天晚上写试卷一直写到凌晨才睡，今儿下午又和一群无赖唇枪舌战了好几个来回，这会儿真撑不住了。

他这一躺下要是能起来才怪了，宋姝清懒得回理他：“走吧笙笙，阿姨带你去看看卧室，要是有什么地方不喜欢的一定要告诉阿姨，咱们再改。”

洛笙把书包背到身后，理了理裙摆，走下车：“好，谢谢阿姨，让您费心了，我住哪里都是可以的。”

这话听得她心疼，从一周前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笙笙，直到今天，这孩子不知道跟她道了多少次谢。

“你呀就是太懂事，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和你妈妈情同亲姐妹，也怪我这么晚才……”

肩膀被握住，宋姝清转过头看见丈夫的眼神示意，察觉自己刚刚说的话不太妥，便不再继续说了。

恰好这时厨房的门被家里阿姨拉开，香味飘了出来，她顺着说：“笙笙晚上多吃点，原姨的手艺很好的。”

“好。”洛笙朝原姨点了点头，换好拖鞋跟着宋姝清上楼。

她对刚才的那番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对于第一个妈妈，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也就谈不上什么伤心或难过。

宋姝清边上楼边说：“一楼是客房，二楼是我和你叔叔的房间、祁也的房间、电影房和游戏室，三楼是你的卧室、书房、画室和音乐室，再往上就是露天阳台，晚上吹吹风也是挺惬意的。”

祁家的别墅是真的很大，装潢也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很有格调的高级质感，没有一处不精致。

等走过旋转楼梯，来到三楼的走廊，上面铺着层地毯，走起路来没什么声音，宋姝清推开左手边的第二间房门。

洛笙进去后脚步顿住——

卧室里天花板和墙面的颜色刷成了温馨的奶油黄，两米宽的公主床上铺着柔软的牛奶绒四件套，床上还放着一个近人高的玩偶熊。

床的一侧铺着地毯，上面堆放了各种可爱的玩偶，另一侧放着写作业用的书桌，上面悬挂着几排书架，座椅上放着护腰枕，书桌旁边是立体式的专业护眼用灯。

靠近阳台的位置放了一架藤椅，外面阳台上摆放着各种绿植花卉，让人看着就心情愉悦。

这卧室的布置一看便知道是用过很多心思的。

“谢谢阿姨，我很喜欢，没有任何地方需要改动，我都特别满意。”洛笙诚恳道谢。

宋姝清听她这话不像是礼貌的说辞，也就放心了：“笙笙喜欢就好，以后这儿就是你的家，阿姨就是你的家人，有什么事都可以和阿姨说，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千万不能委屈自己。”

洛笙乖巧点头：“嗯，我知道的阿姨。”

“好，笙笙也累了，阿姨就不打扰你了，洗完澡休息会，等饭好了我上来叫你，”宋姝清摸摸她小脸，然后走到衣柜前拉开柜门，露出里面一排排已经拆过吊牌，并且清洗干净的衣服，“笙笙先挑喜欢的穿，下次阿姨带你去逛街的时候再自己选。”

直到宋姝清离开房间，洛笙还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环视周围一圈，走到地毯旁边坐下，伸出手摸了摸上面的可爱玩偶，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

只希望这一次的梦不会再醒。

-

此时，距离苏城一百公里外的平城下起了阵雨，爱心福利院院长的办公室传出一阵手机铃声。

女人站在窗边，接通电话：“笙笙已经被她亲生母亲那边的好友给接走了，你以后不用再打电话过来了。”

挂断电话，她抬起头，看见一只纯白蝴蝶停靠在暖色灯沿下轻振双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