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追了上去,问道:“你不带枪?”
猎人似笑非笑:“我和它们还是有几分交情的。小动物们都认得我。”
听完此话,林绛在心中虚着眼,吐槽道:这算是和小动物处成朋友了吗?可你是个猎人啊!
你猎了个什么!
任凭这话在心底震耳欲聋,他面上却不可能说出来,而是继续问道:“这样啊,那我能跟着你去吗?我对那片森林好奇许久了。”
血迹跟着拖了一地,背后的两人没有追来。
眼看着就要走出大门口,林绛话锋一转。
“您有岛上的地图吗?”
那猎人倒是一派平和,听了这话,诡异地歪头思索,然后道:“啊——或许、好像、是的,我曾经绘制过一份地图,但早就找不着在哪儿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它就在别墅内,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找找。”
林绛停住脚步,然后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前行。
猎人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动作,却没有回头或是停顿,他开始“哼哼”唱起歌,就像是从某个国外的乡村走出来,自由又自在。
远方,太阳照常升起,绿叶摇动树影。
一切,都如同一个平凡一天的开始。
林绛感觉头痛难耐,长长地叹了声气,又在转头前收拾好了所有情绪。
现在活着的人,只剩下他、肖立云、穆睿才、邹小灵和程慧了。
缓过劲来,他还是觉得金蕾玉的活面不够大。
毕竟,这位天降猎人曾说过,在他归来时,曾听闻“岛上的蛇群捕获了一条肥硕的灵魂。”
不过,不管小妹妹死没死,他都很好奇:
邹小灵到底打算怎么杀人,尤其是杀了他。
其实论及两人的关系,说简单也不简单,说复杂也不复杂。
娱乐圈嘛,除了利益问题还能有什么?
当然了,与邹小灵有直接利益冲突的,并不是林绛本人。
而是某个“命如浮萍”、真没背景、用尽全力才能做到不在圈子里站队的天才青年演员。不站队——从事实上来看,也可以看作是这人被排挤了。
一个意外,邹小灵见到了天才演员的对象。
好巧不巧,这位对象,终于轮到是林绛了……
邹小灵对演员本人又爱又恨,既欣赏,也惋惜。她曾向后者抛出过橄榄枝,但却被拒绝了。没想到这一举动引爆了娱乐女王的自尊心,两人自此结下梁子。
总结一下,他们的矛盾本来都没到爱恨情仇的地步,现下却跨越了一条不可见的道德线,直指生死。
亲眼目睹过不止一次的死亡,再怎么样,也只能随着去适应了。
回到别墅,邹小灵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沉思。
穆睿才站在旁边,绞着手指,见林绛走过来,一下子如释重负。
林绛还在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就听邹小灵先开口一步,道:“林绛,我们聊聊吧。”
被点名的人虽然没什么心情,但还是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于是递过去一个眼神。
“坐。”邹小灵双手交叠,招呼着他,接着开门见山道,“你要不要和我结盟?”
“你也看见了,现在的局势,”她抬起头,面上沉静又纯良,“程慧虽然被我赶走,但我依旧抬抬手就可以召回来。”
“我不认为在力量方面,我会有什么竞争力。所以,我们可以从数量上占优。
“你和我一起对付肖立云,怎么样?”
林绛没有急着答话。
邹小灵的意图昭然若揭。
肖立云年轻又康健,在幸存者中,他的身体素质无疑是看起来最强的。
只要他一死,剩下的就好说了。
见林绛不语,邹小灵又试图拉进两人的距离,笑了一下。
“你难道还要考虑?我知道你不喜欢肖立云,他也不喜欢你——作为演员,这些我都看得出来。”
林绛顾左右而言他:“我有点好奇,程慧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
“她一大家子都有什么遗传病,是我出的钱治疗。”邹小灵单手撑着脸,“两条人命呢,你说她是不是该给我当牛做马?”
林绛没有表态。
恰在此时,楼上传来一声叫唤:
“哟,都在呢。”
邹小灵心里怀着事,这下被狠狠吓到。她抬头看去,肖立云好奇地趴在栏杆上往下望,嘴角还带着笑意。
林绛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口,打招呼道:“早。”
但凡有人与他熟识,定能从这番动作看出他的烦躁。
有段时间,他很讨厌思考,尤其是去干创造性的工作。
每当他感到困顿时,手上就会进行下意识的重复动作,或是不断地整理自己的外在,意图将自己保持成一个富有条理的状态,哪怕他已经看上去已经再体面不过了,连根头发丝都翘不起来。
不过等到后来,这种习惯就得到了进化。
他沉迷于一些考验逻辑、记忆力的益智游戏,一打就是两小时起步。
这显然和他讨厌的、那种要和外界交互的思考不同。
简单粗暴、冰冷无情,题目仅由数字或抽象的图形组成,和现实生活全然相反。但游戏的性质又使它们具备吸引力。
一局下来,不光没觉得焦虑,还进入了心流状态,想立马进入下一把。
于是自然而然的,有些不太健康的小习惯也逐渐被遗忘了。
只有在高压环境下,才会隐隐又有出现的趋势。
如你所见,这种情况就比如现在。
但好在,焦虑感还能够被控制。因此,林绛只是简单地捏了捏衣领,然后又接着向他不喜欢的人问好。
“早上好呀,啊,还有猎人,早上好。”
听见这话,一楼的三人一齐向大门口看去。
不知不觉间,远去的猎人竟已归来。
林绛低头看表,接着抬起疑惑的眼。
那猎人不过是出去了一小会儿,此刻却满头大汗,皮肤旁的头发都被打湿了,卷得越发厉害。
他逆着光走来,清嗓道:“早,客人,虽然已临近中午。”
“嗯?”肖立云歪头,看向大厅中的钟,然后讪笑道,“卧槽!十一点了。我还觉得自己起得挺早呢。”
点着表的指尖骤然停顿,林绛惊愕地看向钟表。
十点五十八分。
而他从梦里醒来的时候,是六点二十一。
不对,时间出了问题。
更准确地来讲,仅有别墅内的时间出了问题。
猎人的嘴角带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配合上他那双眼白极多的眼,明明是在大白天,却无端生出阴冷。
“刚刚我去修了船,不多两日,应该就能完工。”
他玩笑道:“看起来客人们都无心去修船,等你们回去,我得索要更多报酬才行。”
肖立云在那边扮演地主家的傻大儿,说着诚恳的“辛苦辛苦”,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三人的若有所思。
猎人却一笑回之,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路过林绛时,血腥味浓得熏眼。
望着他衣服上新沾的血迹,男人心想:总感觉程慧凶多吉少啊。
虽然不太懂她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但,有了一副地图就能在森林里自在穿行了吗?
有一套专业的野外工具,就能够确保自己在未知之处生存下去吗?
林绛盯着表,看着指针一点点地“咔哒咔哒”。
显然,此刻的时间流速是正常的。
没过一会儿,那猎人便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沙发上,无论与林绛还是邹小灵都十分疏远。他十指交叉,身体微微前倾道:
“客人们,今天下午我不在家,能否委托你们帮忙打扫一下屋里呢?我会把那几间无人住的房间的钥匙给你们。”
“怎么打扫?”林绛问。
“一楼卫生间里有两大桶水,那是在夜晚装的海水,具有强力的清洁效果。你们只要把水倒在脏的地方就好了,很快会干的。”
他正说着,公共卫生间里突然传出肖立云的大叫。
林绛里面站起来冲过去,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肖立云正捂着手,无声地张着嘴。
电光在他白净的手上转瞬即逝,只剩下一抹水色。
“你怎么了?”
虽然很痛,但年轻人还是掐着嗓子回复:“我碰了一下那个桶里的水。”
林绛:……
“我靠,”肖立云的嘴里不断涌出脏话,“我寻思谁接了这么大桶水放厕所里呢。”
“哦?”猎人不紧不慢地跟过来,见状张大双眼,神情不似作伪。
“这里的海水其实拥有净化的作用。凡是污秽之物与它相触,都会瞬间被其中所蕴含的雷霆之力消灭。”
言下之意明了。
紧接着,他又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你们人类身上,都是带着罪的。”
几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同一句话:
你们人类?
演都不演了是吧!
钥匙给了林绛,后者又找了个盆来舀水。
厨房里有烤箱手套,此时也派上了用场。
另外两个男的也不是愿意拉下面子,让女性来干活的人,于是乖乖地过来帮忙。邹小灵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索性就继续坐下了。
按照顺序,他们先去了钟仁厚的房间。
肖立云端着水,看清目的地后脸都白了,差点连人带盆栽出去。
“发生啥了啊这是?!”
唯二的知情者没有作出任何额外的表情,林绛言简意赅答道:“不知道。”
肖立云“啧”了声。
林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向前的衣领,道:“诶,先别进去,就站在门口泼。”
虽然不解其意,但肖立云还是照做了。
海水接触到黑泥的瞬间,整个地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巨响,就像鞭炮被炸开一样。
一种刺激性气味开始弥漫,三人都不由得捂鼻回避。
但,不过三秒,房间又变回了原样。
而被水碰到的黑泥,连同水一起,消失殆尽。
肖立云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伸出脚尖,点在地面。
见没有异况,他便伸出整个脚掌。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草了。”肖立云露出一排牙齿,神情就像个流汗黄豆。
林绛也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要是刚刚他不去抓肖立云的领子,那后者多半会被波及。
草了。
他也在心中念了一句。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小插曲过后,三人接着清扫房间。
在那之后,似乎就没什么潜藏的雷点了。
他们打扫完一楼,又接着向三楼走去。二楼原来住着林绛、肖立云和程慧,都是没招惹上鬼的人,因此也就不必清理。
虽然最开始的矮胖男死于大庭广众之下,但出于好奇,林绛还是打开了他的房间。
卧室映入眼帘的那一刻,所有围观者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讶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