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龙：“！！！”

他转过身背对何小鱼，眉毛鼻子眼睛各有各的惊诧，“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何小鱼看不到陈龙的表情，她这个人一贯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典型的智商虽然不低，但城府有待完善的孩子性格——“你说‘那三个人都是狠角色’，我听这个口气，好像你早就认识他们。所以我就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你是不是——一直在跟踪他们？”

陈龙：“……！！！”

混过江湖的陈龙转过身面对她，痛心疾首的比出四根手指：“大妹子，已经第四天了，哥哥我四天没吃饭了，扛不住了。咱就是说，有正常吃的，谁会想要去吃人肉啊！”

何小鱼顺着陈龙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腿，依旧肿的跟馒头一样，皮肤里隐隐透着青紫色。

何小鱼只好打开手机的提示短信：“这个副本现在还剩二十一人，剩下的十六个人都会选择在今天对那三个人下手。那三个人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所以……”

何小鱼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说：“如果我是那三个人，我反而不会藏起来，而是驻扎在一个特别显眼的地方，再设计几个可以杀鸡儆猴的陷阱出来。谁来第一个惹我，谁就是活靶子！”

混过江湖的龙哥愣住，然后自暴自弃的一摊手：“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了？！”

何小鱼想了想，“至少不要在今天对他们动手，先观察观察再说。我听说人类光喝水不吃饭的身体极限是七天，而且……”她再三犹豫，还是没说出口自己的想法。

陈龙叹了口气，何小鱼说的可能他何尝想不到，但是太饿了，仅靠雪水充饥，饥饿让人几乎已无法理性思考。

他活动了一下端坐一夜有些发麻的筋骨，随口说：“先去解决一下你的麻烦。”

何小鱼的麻烦显而易见。

街边巷角能找到一些残尸，但可惜残尸几乎都已经被丧尸撕成了碎片，很难找到一件完整的衣服。后来好不容易从一具不知死了多久的女尸身上扒下一件满是尸臭味儿的牛仔外套，陈龙扔给何小鱼：“凑合穿吧！”

何小鱼默不作声的系在腰上

陈龙背着何小鱼，几乎没有走冤枉路就找到了镇上的医院，他是想给何小鱼找一个合适的轮椅或者拐杖用。

何小鱼说：“原来你也去过地下避难所，看到了那张地图。”

陈龙说：“那具尸体看到没？那哥们跟你差不多，第一天就在避难所里找到了食物，结果倒霉催的碰上了那三个人，他们处理那哥们的方式跟处理你差不多，打断腿，等着晚上丧尸来了人也就完了。”

“借刀杀人……”何小鱼趴在陈龙的背上，轻声嘀咕。

副本明确玩家相互之间不能有杀戮行为，可没禁止玩家相互之间有殴打行为，打伤打残的人自然无法活着渡过副本的极寒和丧尸，这些人“很聪明”的钻了副本的漏洞——可想而知，游戏副本如此大的“死亡率”跟这些玩家玩弄的一手“小聪明”不无关系。

可是——至于吗？！

什么仇什么怨至于在副本里你死我活？

如果真的如游戏开场提示里说的那样，副本里死亡意味着现实也会死亡，那么这些人就是在用人命来获取游戏通关胜利。什么样的通关奖励能让这些人丧失基本的人性道德？

从小接受道德法制文明教育长大的高中毕业生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陈龙又说话了，“不过那哥们跟你比可差远了！”

“……啊？！”

“被打断腿以后他就放弃了，躺在那里等死——自己都没求生欲了，人就算还喘着气儿也跟死了没区别，你说对吧！”

“……我不想死，不想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死了。”何小鱼轻声嘟囔，然后问陈龙，“你说你是为了钱，参加这个游戏能赢一大笔钱吗？”

陈龙惊讶：“你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嗨，真是作孽。”

“简单说，这个游戏是阴阳道用来遴选下一任鬼王的比赛，获胜者奖励鬼王的身份和随之附带的不老不死、权倾三界、富贵万年。”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对当鬼王没兴趣，我也没那个本事。摩崖幻境总共十八层，也就是说参赛者要过十八个副本，通关每个副本都有积分奖励，参赛者不一定非得奔着鬼王那个位置去，只要攒够了积分就可以离开游戏兑换奖励。”

何小鱼问：“你想要的奖励是……？”

陈龙比了一个手指头。

“一千万！”他说，“足够我给老家的父母盖栋大房子，送弟弟妹妹去好好读书，别学我不走正路。跟我女朋友结婚，再开个店。”

何小鱼不信，“你刚出来才多久，就有女朋友了？”

陈龙说：“大妹子你瞧不起谁呢，我们那是青梅竹马！”

他絮絮叨叨：“人家跟了我，以后生的孩子兴许无缘公检法了，咱不得给人家创造一个好环境。干别的要么来钱慢，要么犯法，只有这条路，来钱快不犯法！”

怪不得这些人要被称之为赌徒——何小鱼想。

忽然想到了什么，何小鱼追问：“那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你们自愿参加游戏，游戏会给你们每个人发一个手机，绑定手机后进入副本，通关足够多的积分就能兑换你们的愿望——”

“可是我——既没有自愿进入游戏也没许愿，为什么我会无缘无故捡到一个手机进入副本？”

何小鱼想到一种可能性：“会不会有人许愿以后又后悔了，然后把手机扔了，我倒霉捡到了就……”

陈龙说：“你问我我问谁！”他想了想又说，“别想那么多，先活着出去这个副本再说吧！”

医院这个地方不宜久留，待时间长了难免会遇到其他玩家，活到第四天的玩家早已达到生理心理的双重极限，除了混过江湖、立过“要当个好人”这种flag的龙哥，其他人看到残掉一条腿的何小鱼不知会生出什么样的歹毒心思。

好在这个小镇过去十分发达，废弃的医院里遗留着曾专门供患者使用的轮椅。

陈龙从医院里搜到一些纱布、镊子，看到那些过期了上百年、瓶身里飘着不明白色絮状物的葡萄糖水，江湖龙哥一步三回头，在饿死和被过期葡萄糖水毒死之间，选择了一个死刑缓期执行。

刚刚点燃取暖的篝火，窗外的雪花就已经开始簌簌的飘落，极寒再一次来临。

何小鱼一手裹紧了身上那件从死尸扒下来的牛仔外套，她看了下手机的时间，用那半截女士眉笔在白墙上写写画画。

陈龙在火堆前搓手，大大咧咧的说：“你昨晚上睡精神了吧，给我守下，我也眯一会儿。”

他刚躺下，突然一声巨大的爆裂声响起，滚滚黑烟从距离这里只有几十米远的一处洋房冒出，与此时室外的琉璃白雪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几个浑身着火的人嘶叫着从洋房二楼跳到雪地上，在雪地上滚动来压灭身上的火。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饮鸩止渴，这些被烧伤的人很快就会被大雪掩埋，最后冻死。

陈龙慌忙从地板上爬起来，趴在窗前探头探脑，“md，这帮人居然有炸药？！”

何小鱼伸出手试探了一下窗口的温度，忧心忡忡的看着雪地里惨叫的那几个人。

“你总该不会还想去救人吧？”陈龙说，“大妹子我劝你圣母心别太泛滥，你现在自身难保，就现在这温度……出去是能出去，能不能活着回来就是两说了！”

何小鱼苦笑着摇了摇头，想到临时避难所里被人拿走的亚硝酸铵，然后问：“是抢劫我的那三个人？”

陈龙后怕的点点头，回头再次对何小鱼伸大拇指，“大妹子你真是哥哥的福星，要不是你拦着我，现在被炸死的就是我了！”

何小鱼心想那几个人真是心狠手辣，而陈龙虽然表面上听了何小鱼的建议，但从他挑中这个避寒房屋的位置以及炸药一响他的反应来看，这位大哥也没死心。

但如今既然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手里有炸药了，想必一时之间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然而饥饿会本能的驱使人无所不能，想必那三个人也很清楚，即使是炸药也震慑不了多久饥饿的人类，很快还会有人冒险行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副本的目的难道真的是让所有玩家去争夺一份食物吗？

——何小鱼默默的想。

雪下的更大了。

漫长的雪日，时间的流淌好像都慢了半拍。闲极无聊，小鱼将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整理——

零零碎碎的没什么用占地方却舍不得扔的小物件，那张小孩子用铅笔写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纸条，还有那张发黄的旧照片。

小鱼摩挲着那张旧照片，过于久远的时间让照片的背景都褪了色，细看之下才能注意到这群人合影的背景是一座四层圆拱顶建筑物，这是……小镇的镇政府吗？

何小鱼立刻起身将窗户打开一个细缝，室外寒彻骨的风雪扑面而来，何小鱼眯着眼睛眺望远处，整个小镇最醒目的白色建筑是坐落于镇中心的镇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