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你听了高兴。”黎之恒这次是真的想安慰他，“刚刚在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你白月光盯着你衣服看了好久，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林知洲淡淡瞥他。
“这就意味着，她对你的衣服垂涎欲滴！”
林知洲面带讥诮:“你能不能多读点书，说话前也动动脑子。”
话说出口，黎之恒也觉得这成语用错地方了，重新思考:“错了错了，她应该是担心你，怕你冷。”
“……”
林知洲闭了闭眼，没搭理他。
想到包间内开了空调，温暖如春的环境，黎之恒难得地感受到了点尴尬。
他也觉得这说法牵强，但这不是为了开导人嘛，所以暂时忽略前后因果的逻辑。
也难怪林知洲不信。
恐怕只有傻逼才会觉得，随便往他衣服上瞅两眼，就是有特殊的暧昧意思。
正想岔开话题时。
林知洲倏地侧过头:“她真盯着我衣服看了？”
黎之恒开始夸大其词:“对啊，直勾勾地盯着看。”
林知洲若有所思。
—
翌日清晨，黎望拖着沉重的步子去上班。昨晚改论文没睡好，导致精气神欠佳，踏进办公室时还迷迷糊糊的。
她到茶水间冲了杯咖啡，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不大清晰的视野里出现个人影。
黎望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男人西装挺括，神色是惯常的悠逸散漫，从对面走来。
他步伐迈得很快，径直略过黎望，跟完全没看见她一样。
黎望端着咖啡杯，心想无视就无视吧，她要回去看资料了。
刚转过身，林知洲突然出声:“黎记者。”
男人就站在离她几步之遥的地方，黎望偏头:“怎么了？”
“我迷路了。”林知洲很客气，“请问总监办公室怎么走？”
“就在最前面。”
“没找到。”
“我可以领你去。”
就在这个时候，肖永川从后方的电梯里走了出来。
看到总监，黎望赶紧打了个招呼。
肖永川看到走廊上的情形，表情是藏不住的惊讶。他走到林知洲跟前，似乎想说什么，对方却先一步开口。
“你好。”林知洲态度板正，“我今天来是为了前些日子约定的访谈。”
黎望出于好奇在一旁听着，这会儿明白了林知洲的来意。怪不得他会出现在这里。
转组之前，她是听说了报社要专门做一期财经人物访谈，看来林知洲也在其中。
心中的疑雾散去，黎望说:“林知洲，既然肖总监来了，我就不给你带路了。”
林知洲垂眼，沉默不语。
肖永川没太懂:“去哪儿？”
黎望:“您的办公室。”
“我带您去吧。”肖永川对林知洲很殷切，“上回我们招待不周，希望这次能弥补一二。”
林知洲淡淡的:“您客气了。”
话里已然是要留人吃饭的意思。
黎望知道这句“招待不周”，不是客套话。指的就是上回，她把林知洲带去员工餐厅吃饭的事。
她真不觉得哪里招待不周。约莫在别人眼里，只有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才能合得上林知洲的身份。
但依黎望看，林知洲身上没有那些骄奢之气，那顿家常菜他就吃得挺高兴的。
她没再继续听下去，说了声要去工作，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办公室。
说了几句场面话，肖永川指了指前面:“您请。”
林知洲没应。
肖永川又重复了遍。
林知洲还是没动，似乎在凝神想着什么。面上没任何情绪显露，只把视线朝向前头。
第三次重复，终于有了动静。
林知洲:“去哪儿？”
肖永川有点糊涂，“刚小黎说，您不是要去我的办公室吗？”
“是啊。”林知洲耷拉着眼皮，“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到了总监办公室。
肖永川喊人送了两杯咖啡进来，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一皱。
像是突然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他把咖啡放到林知洲面前，试探道:“给您约的访谈时间，好像是在今天下午……”
林知洲抿了口咖啡，声音风轻云淡:“是吗？那我记错了。”
这都能搞错？
肖永川腹诽着，但也不敢把这么个大少爷晾在这儿，就让人干等着。
他挖空心思想着解决的办法:“您稍等，我去问问能不能把上午的时间协调出来。”
“不用了。”林知洲轻触着杯子边缘，目光转深，“我等着。”
…
把一整杯咖啡咕咚咕咚灌下去后，黎望的神智才清醒了点，随后很快进入到工作状态。
工位桌上堆了厚厚的一沓纸，是近期的社会热点新闻汇总。她翻开查阅整理着，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今天没遇上外出采访的任务，黎望在办公室里坐了大半天。
把手头的稿子看完，黎望终于有了食欲。她来到餐厅，此时过了吃饭的高峰期，里头的人稀稀落落的。
黎望不太饿，随便找窗口买了个三明治。她食量小，才吃了几口就饱了，打算把剩下的带回办公室慢慢吃。
一转身，她目光便有些愕然。
林知洲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位置，桌面放着杯咖啡。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黎望总觉得这人神出鬼没的，明明刚才还不在呢。
一想到上午林知洲故意略过她的行为，黎望推断他是不想搭理自己的。既然如此，她还是不要自讨没趣好了。
拎着三明治径直从他身边经过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林知洲挑了下眉:“黎记者，怎么就吃这么点？”
黎望立在原地，表情又僵又无助的。她实在没想到林知洲会出声喊她，并且口吻熟稔，语带关切。
这就显得黎望前一秒装看不见他的行为，十分的不近人情。
可她分明也是学的他。上午的碰面，他对她是淡淡的。
才多久，就又跟转了性似的。黎望就没见过这么反复无常的男人。
但事已至此，她也只有做足表面上的礼数，微笑应道:“我不太饿。”
顿了顿她又问:“你的采访结束了吗？”
林知洲:“没有。”
黎望愣了:“你一直在等吗？”
林知洲:“是的。”
黎望猜想是不是财经组那边人手不够，或者是没有安排好时间。不然，绝不至于效率如此低下。一个人物访谈，竟然这么久还没弄好。
她没记错的话，林知洲可是上午早早地就来了。这么看他倒是脾气渐收，耐心也见长。等这么久，还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黎望提议:“如果你不想等的话，可以先去忙别的。”
“不忙。”林知洲下巴稍扬，“我今天轮休。”
从一大少爷口中听到“轮休”这么接地气的词，黎望觉得有点违和。
她以为他在自家公司都是来去自由的，不免多问了句:“像你这种级别，是谁给你排的班？”
林知洲:“我自己。”
“……”
她就知道。
黎望默了一默，想到她完全被别人摆布的日子，心里不太平衡。
说完这点琐碎的事，她想离开:“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林知洲轻轻点头。
……
很不幸地，黎望再次无偿加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跟同事道了别，她乘电梯下楼。到达一层大厅后，恰好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他半垂着眼，肤色在灯光下更显得冷白。神情悠悠漫漫的，又有几分不太明显的困倦。
黎望的心情震惊到无以复加:“你怎么还没走？”
总不能一个人物访谈，从早上九点做到晚上九点吧。真要是这个效率，他们公司早该倒闭了。
她甚至都有点怀疑，林知洲是不是到这儿来上班了。早中晚三次碰见他，这跟同事有什么区别？
林知洲抬眼:“我在等你。”
“……”
嗯？
他说什么？
黎望听清楚了，但不知道怎么接。她犹疑着问:“你……等我？”
“对啊。”他说，“专门等你的。”
深夜的等候，听起来很让人感动。但瞧见他冷淡的眉眼，再结合两人现如今的关系状况，黎望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为什么？”
林知洲:“想等就等了。”
黎望有点受触动，很自然地想到了高中时的那段日子。
纵然后来闹得有些僵了，当初的真挚情谊却做不得假。现在却变得疏远，彼此生分了很多。
黎望心里正感慨着，林知洲扬起手中的钥匙向她展示。
“我今天开车过来的。”
这是要送她回家的意思吗？完全不用费这个事的。思及此，黎望连忙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但是我不可以。”林知洲微扬起眉，“我喝酒了。”
黎望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意思是，”林知洲重复，“你得送我。”
“……”
黎望低头，无语凝噎。一想到自己刚在那儿瞎感动，她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太自作多情了，不是一般的丢人。
见她并不直接应答，林知洲眼睫微不可察地抖了抖，钥匙被他紧紧攥住。
碰巧这时，黎望的余光看见了大厅里肖永川的身影。他速度很快，东张西望的，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们三个再次聚集在一处，像是重现了上午的情景。
肖永川简单地回应了黎望的问好，随后对着林知洲热情道:“您这是要走了吗？”
林知洲稍点头:“是的，今天打扰了。”
肖永川笑眯眯的:“没有没有。”
见状，黎望心下了然。她初到公司时就听说过，肖总监一向是最会做场面功夫的。可谓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不会轻易放走任意一个可结交的朋友。
看来这回瞄准的是林知洲。
想到自己刚拿到手不久的驾照，黎望心里发虚，这也是她没有立刻答应林知洲的主要原因。
可他还需要人送，谁来呢？
黎望想到一个稳妥的人选，不过并没直接说。
她看向林知洲，续接起刚才的话题:“我开车技术不太行，恐怕不能送你。安全起见，我还是帮你找个代驾吧。”
林知洲抬眸扫视她，没吭声。
肖永川一听，果然自告奋勇道:“找代驾多麻烦啊，不如我来送吧，我开车很稳的。”
林知洲：“不用麻烦您……”
“不麻烦！”肖永川截断他的话，又对黎望道，“小黎，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吧！这里交给我就行。”
黎望：“好，我在等车。”
顷刻的寂静，静得能听见风吹过耳畔的声音。
林知洲表情似笑非笑的:“肖总监，您来的可真是时候呢。”
肖永川清楚记得，上午他给林知洲带路时，也听过同样的话，一字不差。
凭借多年混迹职场的经验，肖永川直觉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对，绝对不是表面上的客套那么简单。
思索片刻，肖永川有了醍醐灌顶之感——林知洲一定是在表达对他的欣赏。
因为他前后两次，在林知洲一筹莫展之际，如同及时雨那样出现，解除了他的困境。
想到这儿，肖永川适时表达自己的谦虚:“碰巧赶上了，能帮到您就好。”
“……”
林知洲唇抿得像一条直线。
风吹久了就有点冷，黎望拢了拢衣服。送人这事就算解决了，可以安心回家了。
滴滴司机刚好到达，她道过别后就上车离开。
这边肖永川还惦记着发挥司机的作用，询问林知洲:“那走吧？”
—
知行广场，一家酒馆里。
室内的落地灯分散出昏黄调的光，像留住了迟暮的天色，恰到好处地渲染出浅斟低唱的氛围。
林知洲开了瓶酒，仰头灌进喉咙里。从前喝惯了的品类，竟然接连两次都尝出了辛辣苦涩的滋味。
昨晚就觉得又苦又呛，此刻也不例外。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又不声不响地灌了三瓶。今天不知为何，才喝这么点就头昏脑涨的，连带着眼睛也干涩起来。
理智迫使林知洲停了下来。
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看了眼掌心的红印，拨出去一个电话。
与此同时。
黎之恒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和金发女郎亲得难分难舍。
一阵电话声响起，金发女郎受到影响，娇滴滴地嘟起嘴唇:“亲爱的，是谁打扰我们啊，不要接好不好……”
黎之恒正在兴致高涨的紧要关头，忙应了声:“好的。”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好。
他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腰，另一只手去摁关机键，却摁错了地方。
手机屏幕一下被按亮，瞄见备注的名字，黎之恒瞬间清醒。他把手从女人的腰间拿开，接通了电话。
女人不满地嘟囔了句:“讨厌！”
黎之恒没管，朝着电话说道:“不是，大哥，这都几点了你还给我打电话？”
那头说了几句话，黎之恒笑容凝固:“你说什么？”
“我说我在你店里。”林知洲嗓音有些惫懒，“你来把我的车拖走。”
“不是，我是你的司机吗？”黎之恒浑身表达着抗拒，“再说你有毛病啊，自己一个人开车去的还喝酒？”
林知洲:“临时想来的。”
黎之恒很不满，还想再骂骂咧咧数落几句，忽然间想到了什么:“其实你是专门去照顾我生意的吧？”
“……”林知洲没耐心了，“挂了。”
想到他们的兄弟情，黎之恒忍痛推开金发女郎，穿上裤子出门。
外面的风很冷，黎之恒打了个哆嗦。他忍痛绕过自己新买不久的保时捷，在路边扫了辆青桔单车，拍了拍上头的落灰。
屁股挨上冰冷的车座，黎之恒叹了口气。本来可以与美女共度良宵，却要被迫骑着单车去找林知洲，给他当司机。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