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晶莹的糖果被她咬碎,吴语笙站在被警戒线围起的荒废游乐园前,随手拉住了一个看热闹的路人。
“这咋了?上头终于想起来重建了?”
“那咋可能,”路人晦气的摆了摆手:“出人命了,听说是几个小毛贼想去偷点钢材卖钱,哪成想发现了尸体。”
“好像还不止一具,但都是碎尸,吓人的嘞,还是离远点好。”
“哦。”她松开手,在围观群众震惊的目光中翻过警戒线,大摇大摆的走进案发现场。
“他们还没发现吗?”
苏恙眼神不错,打老远就看见个姑娘左摸摸右瞧瞧,他正想把她带走哪成想她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二队的,岑队有事来不了,让我来搭把手。”
“你,这……”苏恙持怀疑态度,这姑娘明显没成年,可她这证件连防伪标识都有,他示意旁边的队员去打过电话确认,自己则继续和她交谈:“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老岑给我派二局和三局学习去了,那边外国人多,我还被迫取了个洋名。”姑娘抓了抓自己灰色的短发,嘴里嚼着棒棒糖的棍:“唐队呢?我还欠他一盒烟。”
“他…走了,现在在看管人形异端。”
“我他妈还以为是谣传,他还真就走了?”她吐掉嘴里的糖棍,又剥了颗糖放在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我问门口说是命案,咋可就让你们管上了,和警局合并了?”
“准确来说,我们怀疑是异端杀人,克希拉小姐。”在确认了她的身份后苏恙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带着她走到了发现碎尸的摩天轮前:“目前可以确定的是死者身份,半月前五名相约自杀的初中生。”
“他们的尸体大幅损坏,技术人员在上面提取到了齿痕和部分未蒸发的粘液。”
“所以你们认为是异端偷尸然后来这来这享用美餐?异端犯下侮辱尸体罪判几年?”吴语笙戴好口罩和手套,装模作样的检查着手里的尸块,并从碎肉里找出了片蓝色的鱼鳞:“哦哟,食人鱼,看样子不是个善茬。”
“三局珍稀物种多,但我还真就没见过这种。”她将鳞片放进证物袋,抬眸看着苏恙浅色的瞳孔,笑得温和:“你们怀疑自杀也是异端所为,那么,这种生物的指向就很明确了。”
“人鱼啊,塞壬啊,亦或者是鲛人,也许是某条漂亮却饥饿的小人鱼爬上了海岸,用自己的歌喉蛊惑了他们,让他们从容的走向了死亡。”
“但这毕竟是童话和传说。”
“异端都满地跑了还自欺欺人。”她摘下口罩,这次,叼在口中的变成了一支烟,橙红色的火苗跳跃,白色的烟雾飘的很远很远:“听见了吗?”
“有孩子在哭。”
“苏队!”队员从烟雾消失的地方跑出,他惊魂未定,似乎看到了什么万分恐怖的景象:“尸体!还有尸体!”
“这全是尸体!”
*
“所以你放弃了单打独斗,打算和我联手弄死她?”
“不是。”王雅的嘴角上扬,她手里的狙击枪逐渐缩短,黑色的荆棘左轮对准了阿迪雅希丝的肩膀:“她说,可以对我杀害同事的事既往不咎。”
“我记得,你还没有免死金牌。”
“砰!”
血花绽开,阿迪雅希丝不敢置信,她的掌心里是温热粘稠的血,疼痛让她认清了现实。
自己的态度是娱乐,对方是想动真格。
好。
很好。
好得很。
西洋剑劈开了第二颗子弹,阿迪雅希丝借助周围的设施起跳,狠狠一脚踹在了王雅的心口。但她忘记了自己有个致命的弱点,王雅咳嗽着,在观众们看流氓的眼神里拆掉了阿迪雅希丝右腿的假肢。
“别急啊,疼得还在后头。”她的脸色发白,嗓音嘶哑:“还记得你教过我跳华尔兹,你总是故意踩我的脚,我都搞不清到底谁是新手。”
“但现在不会了,”她揽着阿迪雅希丝的腰,将她死死抱在怀里,西洋剑和子弹同时贯穿了她们的胸膛,血在她们的指缝间肆意流淌。
“好,真是精彩的演出!”罗宾激动的鼓着掌,这个挑拨离间的罪魁祸首丝毫没有心里负担,她一手拿着阿迪雅希丝的西洋剑,另一只手握住了王雅的左轮,义愤填膺的阻止了这场闹剧:“要死死远点,别死我门口,挡我财运。”
“这样玩多没意思,我有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一定能让你们尽兴。”
罗宾是个纯正的商人,纯正的畜牲,阿迪雅希丝摸着脖颈上的鳞片,咬着牙,用修眉刀将它们全部刮下。
“我不要变成你,我才不要变成你……”她胡乱的呢喃着,罗宾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抬起她的下巴,镜中,二人的表情都被扭曲成病态的笑:“对,就是这样,开心点,你今晚可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你天生就属于这里。”
“每个人都会为你欢呼。”
“欢呼你妈啊……”阿迪雅希丝扼住她的后颈将她的脸怼到了镜子上:“我们在台上拼死拼活你的腰包里却装满了钞票,咋想得怎么美呢?”
“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终会以你想不到的方式回到别人的手中,相应的,你也会付出同等的代价。”她的手指点在罗宾左眼的绷带上,稍微一用力,鲜血就浸湿了绷带:“不仅是我,还有她,我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就拭目以待。”罗宾卸掉了自己脸上的油彩,那张和吴语笙没两样的脸上笑容依旧:“看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我先去镇场子,启明那家伙还是软弱到没边。”
启明?阿迪雅希丝皱着眉头:“回去就给兔子改名,真晦气。”
另一间换衣间里,王雅身上的伤被启明包好,这小姑娘边哭边包,眼泪全砸她伤口里了疼得王雅龇牙咧嘴:“没多大事,我身体倍棒。”
“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也不会去杀她……”这条白色的小鱼抽噎着:“她就是个恶魔,甚至还要你和你的朋友自相残杀……”
“迟早的事。”王雅穿好衣服,手在枪和剑之间犹豫着,最后还是拿起那把有些卷刃的短剑别再后腰上:“希望我的表演带来的收益能让你们吃上一顿饱饭。”
“祝我好运吧。”
歌剧院两层,舞台成半圆形,两边厚重的酒红色堂幕上落着灰,阿迪雅希丝站在舞台的右边,下方,座无虚席,上方,二楼的VIP座位上除了罗宾还有个白色卷发的姑娘,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
这就是那个“启明”?
“你装嫩也要有个限制吧?无言看见你现在这样叫姐还是叫妈?”罗宾抖着腿,但坐在她腿上的“启明”反而搂紧了她的脖子,拿着望远镜看的津津有味:“别说,你今晚是真能赚笔大的,到时候记得分我点啊。”
“你他妈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完来我这添什么乱?还嫌他们发现的端倪不够多吗?你亲哥可是看着呢吴语笙!”
吴语笙砸吧砸吧嘴,黑色的纱下,湛蓝的双眸不复往日般明亮:“我故意的,无言都能看出来的事你没感觉,【513】把你卖了你还得帮她数钱。”
“你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贱人!”
“好,不说她了,现在比赛能开始了吗,我赌小希丝赢。”
“她可是我最看好的孩子。”
*
“哒,哒,哒。”
鞋跟落在木板上,阿迪雅希丝背着手,西洋剑的剑尖在地上划行,王雅转着手中的短剑,呼吸声有些粗重。
剑伤和枪伤伤及了她的肺部,每呼吸一下都钻心的疼,反观对面的小怪物,那些伤痛和挠痒痒般对她造不成任何伤害。
愈合。
不是再生。
有道具加持的王雅速度快到难以想象,阿迪雅希丝眨了下眼睛,左肩膀处传来刺痛,她低下头,自己的左臂孤零零的躺在地上,血淌了一地。
观众们因着血腥的表演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王雅乘胜追击,左腿,右手,腰腹,阿迪雅希丝被她拆的七零八落,而她本人丝毫没有还手的意思,安静的躺在舞台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顶上华美的水晶灯。
“起来,别装死。”王雅踩着她的胸膛,手中握住属于她的西洋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了她白皙的脸蛋,红色的血为白色的剑身增添了别样的色彩:“你在放水。”
“你低头。”
王雅并不觉得以她这副模样还能再耍什么花招,很顺从的弯下腰,把耳朵凑到她嘴边:“你还要咬我吗?”
她猜对了,但只有一半。
被打磨锋利的逆十字架割开了她的喉咙,王雅的左耳被阿迪雅希丝咬下,破碎的娇小姐靠着一条胳膊和一枚逆十字架完成了反杀,她拿回了自己的剑,高举,剑身没入王雅的胸膛,飞溅的血糊住了她的睫毛,她垂下眼,那滴血落在了王雅的脸上。
“父亲告诉过我,小美人鱼其实可以选择另一个结局,”她嗓音轻柔,手背划过王雅的脸,俯身,贴在她耳畔呢喃:“用那把匕首刺进王子的心脏,用他的血换回自己的鱼尾。”
“雅姐姐,你说,我的结局到底是哪种?”
“肯定是最好的哪一种……”王雅气若游丝,粘稠的血顺着嘴角流淌,血染红了她的牙齿,她染血的笑容带着解脱:“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刚才,还是很久很久之前?”
“从来没有想起来过,但我能从丹尼尔口中拼凑出我的过往。”阿迪雅希丝紧握着那枚逆十字架,表情平静:“我是神明养大的孩子,命运的天平永远倾向我。”
“我永远比你更靠近胜利。”
“是吗,那挺好的。”王雅的面孔因疼痛而狰狞,她吃力的起身,握住阿迪雅希丝的手,将西洋剑捅的更深些:“我的肺真的要如你所愿的坏掉了。”
“算我骄兵自满。”
她靠在阿迪雅希丝怀里,闭上了眼睛:“我得歇一歇了,我真的好累。”
礼花在她们的头顶炸开,亮片,彩条落进血泊,阿迪雅希丝晃掉头上的彩色小垃圾,耳边,是观众的欢呼。
“阿迪雅希丝!”
“阿迪雅希丝!!”
“阿迪雅希丝!!!”
她是今晚最大的赢家。
171号观赏池,启明星的几个会员差点和牧四诚打起来。
“如果雅姐死了我们跟你们没完!”
“你们懂不懂联赛生死后果自负啊?!没免死金牌还怨我们头上了?!木柯你别拦我,我今天非得教这群小屁孩做人!”
“他们看着还没丹尼尔大,你先淡定。”木柯安抚着他的情绪把他按在座椅上,那几个半大的孩子也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无力的坐回自己的位置。
阿迪雅希丝没有认让白柳失望,个人曝光度增加了不说流浪马戏团的赌池积分也翻了几翻,吴思贤老神在在,拿着袋瓜子嗑的正起劲:“死不了,我说了多少遍了对你们雅姐有点信心,还有,给人家道歉,用手指人,能耐的不轻。”
那个叫洋洋的姑娘率先低头,其他几个头也低的像鹌鹑,此起彼伏的“对不起”搞得牧四诚哑口无言,只得悻悻摸着鼻尖说句没事。
合着坏人他当好人他当啊?
“哥哥……”
屏幕边的吴思贤下意识的抬起头,一句“我在”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白柳淡淡的应声,尽管他知道阿迪雅希丝根本听不到。
但她现在确实需要安抚。
罗宾确实靠着这场血腥的演出塞满了自己的腰包,可对于“功臣”的处理却不尽人意。
不知生死的王雅被其他员工抬走,意识清醒还在喘气的阿迪雅希丝咬着牙寻着自己丢失的肢体,在怪物们嘲笑的眼神中一点点把自己拼好。
这个漂亮的玩偶,握住自己的西洋剑,生疏的行了个谢幕礼。
“感谢大家今晚的支持。”
酒红色的幕布向中间靠拢,遮住了满地鲜血礼花,也盖住了她唇边微不可查的笑。
“至此。”
*
她终是有了堂堂正正走进园长办公室的权利。
窗明几净,红木办公桌上有着几道显眼的划痕,看来也是个低价淘来的二手货。罗宾从派对帽里掏出两瓶颜色漂亮的气泡水,很有绅士风度的帮阿迪雅希丝打开了盖子:“尝尝看,萝丝那家伙总是能研究出出人意料的新奇小玩意。”
气泡在口腔里炸开,阿迪雅希丝还是受不了这刺激把气泡水推的远远的,她伸出手,掌心里干涸的血迹变得暗红:“钥匙,你答应过我的。”
“甜心,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就你们一点点的蝇头小利不足以支撑这笔买卖,懂吗?”罗宾揉搓着指尖,黑色半指手套布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动:“你那把剑…我说句实话,它太烂了,一股死鱼的腐臭味,我看不上眼了反正,至于你的其他器官……”她的右眼上下打量着狼狈的“小爱丽丝”,最后视线定在她的心口,微微挑高了眉毛:“被寄生虫吸干养分,命不久矣。”
“我知道,你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微不足道的…2分,乐园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normal end】我认为你也不嫌弃。”
她从桌后起身,轻佻的拍了拍阿迪雅希丝愠怒的圆脸,笑着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去给摩天轮那老家伙挂个【维修中】,甜心,咱俩的交易等会再说。”
“要等我哦~”
观众席上鸦雀无声,特别是白柳和逆神,二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宕机状态的牧四诚,异口同声:“她跟你学的?”
“天地良心!我真没教过她!”
大屏幕上,原本还怒色浮于表面的阿迪雅希丝表演川剧变脸,她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四把造型各异的钥匙被她紧紧握在手中。
谁都没有错过,当罗宾俯身拍她脸颊时,小爱丽丝的手勾住了知更鸟挂在腰间的钥匙。
她总是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