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疯了，我也疯了。

孟怀舟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一片混乱的房间，大脑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粘稠的血液落进了他的眼睛里，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在他溅满血的脸上留下一道痕迹。

其他的玩家都在尖叫和咒骂，他们不可置信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仿佛一锅烧沸的开水，而他们就是在里面拼命挣扎蹬腿的青蛙，想要逃离却无能为力。

直到黑色机器中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咳嗽声。

瞬间，嘈杂混乱的房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虫都突然安静下来，惊恐万分地看着房间中央的黑色机器。

“很好，看来大家已经充分接受并理解了现状。那我们的面试游戏也终于可以开始了。”

黑色机器中传出来的声音带着愉悦的恶意降临，给这个血腥的房间更添一抹压抑窒息。

“我的游戏十分简单，它的名字叫【善恶之间】。”

“在座的各位都曾犯下不同的罪孽。生命衔罪而生，世上没有哪个生灵是纯白无暇的，你们的灵魂都沾染过罪恶。但重要的是，要学会忏悔，你们的生命才有意义。”

“这个游戏将分为三轮进行。首先，每个玩家都要说出一桩自己曾经犯下的罪恶，以及一件能够与之相抵消的善行。每个玩家手中会有三张善意牌和三张恶意牌，可以在每轮讨论结束后进行一次投票。”

“获得善意牌，则代表投票者认为你的赎罪有效，会被划入「善者」一方。获得恶意牌，则代表投票者认为你的赎罪无效，会被划入「恶者」一方。善恶牌可以相互抵消，结果以「善恶值」的形式呈现。”

“每轮投票结束后，场上的「善者」存活，「恶者」将会被淘汰出局。同时这一轮的「善恶值」会继承到下一轮，继续发挥作用。”

“注意，在游戏过程中，每轮投票必须至少投出一张牌，善意牌不可以投给自己。另外，在忏悔过程中必须虔诚。为了避免玩家故意隐瞒罪行，每个玩家手中会随机拿到一张罪孽卡，上面写着另一个玩家所犯下的罪行，但不会写明是谁的罪行。”

“如果玩家在对方撒谎时，能够准确指认出说谎者，那么说谎者罪加一等，「恶值」+2，指认者将功赎罪，「善值」+1。如果指认错误，则指认者罪加一等，「恶值」+1，无辜者获得补偿，「善值」+1。发动指认需要消耗一张恶意牌。”

“最后存活的「善者」玩家通过面试，即可离开房间同时获得100点积分的奖励。”

黑色机器中传来轻笑，“怎么样？很简单的游戏吧。这可是新手福利，也是你们了解队友的好机会，记得好好把握哦。如果有疑问，可以现在提出。”

黑色机器说完之后，就有一只虫小心翼翼地问道。

“请、请问，如果有人没有获得善意牌也没有获得恶意牌，那他该怎么算？”

他穿着皱巴巴的廉价西装，头顶发量稀疏，面容沧桑，又矮又胖，还在不断流汗，看上去就很懦弱怕事，没有棱角。

又是一只丑陋的老雌虫。孟怀舟皱了皱眉，心想这个游戏究竟是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雌虫的啊。

谢天谢地，还好现实中他身边出现的那些雌虫都是些漂亮聪明的，不然他天天看着这样的丑脸估计连饭都吃不下，更别说和雌虫结婚了。

黑色机器里的声音发出难听的愉快笑声。

“好问题，这也是个好问题。我喜欢好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请玩家自己思考，友情提示，别忘了最初的提醒。”

“积分又是什么？有什么作用？”又有一只虫问道。

这次说话的雌虫看上去要顺眼多了。

他很年轻，戴着眼镜，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脸色惨白，明明很紧张却在强装镇定，估计是个读书读傻了的书呆子雌虫。

“积分对你们来说可是好东西。”黑色机器回答道：“你们想要兑换物品，强大自身都需要积分。积分类似于这个游戏中流通的‘货币’，只有通过完成任务，通关游戏才能获得。越是强大的积极的游戏者，越能够赚取高额积分。”

“那你说的队友是什么意思？”另一只穿着黑T恤肌肉发达的雌虫说话了，他紧紧皱着浓眉，轮廓很深，五官浓重，算不上俊美，却很有男子气概。

黑色机器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本来作为新手游戏的考官，我是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的。但是谁让我这么善良呢，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们好了。”

“这个房间里的所有玩家都是主神随机分配的，但如果你们能够活着进入下一场游戏，那么这个房间存活下来的所有玩家会自动匹配为一个小队，面对同样的副本。这个小队将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们进入自由匹配阶段。”

“所以要重视你的队伍噢，有时候危险不仅来自外部，也会来自内部。”

黑色机器似笑非笑地说出这句话后，房间内的玩家们都面面相觑，皱起眉头陷入沉思，除了孟怀舟。

他老神在在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心想：

没关系，自己是雄虫，这些雌虫亚雌窝里斗得再厉害也不会伤害到他，反而会努力地保护他。

虽然按照他的游戏经验来说，副本会有很大的危险，但只要有雌虫奋不顾身的保护，雄虫只要自己稍稍努力一点，就一定能够生存下来。

但回想起刚苏醒时，这些雌虫的奇怪反应，孟怀舟心里又有些发虚，默默地坐直了身体。

嘶，他们真的会好好保护我吗？孟怀舟凝重地思考道。

“我还有一个问题。”

一个穿着运动装、表情沉着的成熟雌虫开口了。

他注视着机器冷冷地道：“既然我们都是玩家，你又口口声声地说这是新手副本，那为什么一开始你要爆掉一个玩家的头，就为了让我们相信你？你有这个权利吗？还是说——”

雌虫微微眯起眼，“那个玩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杀鸡儆猴呢？”

“他，是真人吗？”

此话一出，其他玩家都惊了，对哦，他们为什么没有想到这点呢？

场内的空气一下子焦灼起来，其余玩家都屏气敛息地看着这个玩家和“考官”之间的博弈，只有孟怀舟疑惑地歪了歪头，关注点歪到另一个方面。

……人。

什么是人？

这个雌虫在说什么呀？

他们不都是虫吗？

“人”是什么？从来没听过这个东西啊。

就在孟怀舟疑惑地挠头时，黑色机器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嘲笑。

它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你猜？”

然后不等那个雌虫回应，黑色机器就自顾自地大声道：

“好了，问题宝宝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说了这么多废话，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精彩的审判了。”

它就兴致勃勃地高声宣布道：

“现在，游戏正式开始！”

话音刚落，孟怀舟就发现自己身上的铁链松开掉落在地上，他的上半身终于可以自由活动了，但他的下半身还是无法动弹，像是被牢牢粘在椅子上一样。

与此同时，他正前方的桌子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型显示屏，它的锁屏封面是一个奇怪的图案——黑色的巨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循环往复，整个身体形成一个横着的“8”。

孟怀舟不知道这个符号的含义，只能默默把它记了下来。

“这是你们的投票器，接下来的所有投票都将通过此机器进行，请妥善保存。”黑色机器道。

孟怀舟伸出手拿起投票器，手指不经意碰触到屏幕，锁屏就自动解开了，出现了一个简陋的、类似抽卡游戏的卡片展示台，一共有七张卡片。

三张卡片为一排，一共有三排，最后一排只有一张单独的卡片放在中间的位置上。

第一排卡片的卡面是白色的翅膀。

第二排卡片的卡面是黑色的石头。

最后一张卡片上则写着文字，应该就是面试官所说的罪孽卡。

孟怀舟好奇地点开那张卡，卡片随之翻开放大。

在看清那张卡的内容后，孟怀舟大吃一惊，忍不住看向房间内的其他玩家。

只见他们也都拿起了投票器，脸上的表情或是眉头紧皱，或是面露惊讶，或是忧心忡忡，他们的情绪在整个房间内回荡，气氛凝重得可怕。

看来他们也都看到了奇怪的内容，而且从他们的反应上来看，有情感波动，就说明他们都是真实的虫，而非假货。

但是真实的虫也不一定可靠啊，孟怀舟叹了口气，还是好好靠自己吧。

不管怎样，他都要努力活下去。

他可是帝国最宝贵的雄虫，孟家这代唯一的雄子，怎么能够死在这里呢？

而且万一他真的死了……

孟怀舟脑中闪过一个高大健壮的身影。

他死了，雌父肯定会被雄父赶出家门的吧，那就不妙了。

他可是知道的，雄父早就不满自己的雌父很久了。

他不喜欢他，厌烦他，想驱逐他。

早早懂事的小雄虫又叹了口气，没办法，为了自己的雌父能够好好生活，他也要努力活下去啊，哪怕是在这个该死的逃生游戏中。

就算代价是他虫的生命。

孟怀舟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