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司妍被电话铃声吵醒。她找了半天，从一堆衣服下面翻出了手机，定睛一看，是前男友的电话，还没来得及想好说辞，手机自动关机了。
原来是没电了。自从来到这，司妍就不怎么看手机了，手机一扔，基本上就能和外界断联。
司妍把手机放在一边，继续睡觉。
过了几分钟，司妍猛的坐起，睡不着了。她又找了半天充电器，刚充上电，电话铃声又响起了。
“喂。”
“司妍，你，你还好吗？”对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极了。”司妍正在找拖鞋。
“我去你家找你，结果没人。邻居都说，都说……”
“你有事吗？我要工作了。”司妍想挂电话，充电打电话好像很危险。
“工作？你不是辞职了吗？”他还去了司妍以前上班的地方。
司妍不置可否 。
“你骗我？”对方不可思议。
“对啊。”司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她找到拖鞋了，在床底，顺手把电话挂了，开门正遇上段无，他站在门外，好像要敲门。
“好香啊，你今天做什么吃的了。”司妍拉着他的袖子走向客厅。
“绿豆汤和一些你喜欢的面包，就是你上次提过想吃的那家。”段无看着司妍身上这件暗色纯棉睡衣的褶皱，上面印着灰蒙蒙的墨色山水图。
“好吃！”司妍对厨房的段无喊道。
段无从厨房出来，拿着烧水壶，往杯子倒水，只有一半。
司妍看了眼他手里水壶倾斜的角度，段无烧开水只烧一半了。她笑了笑，继续吃饭。
早饭过后，司妍又开始在客厅的镜子前欣赏自己的新衣服。段无给她买过一些，司妍也只是挑着穿。
今天她穿了件苎麻天丝的绑带裙，灰底深褐色的图案，隐约能看到几只浅紫色蝴蝶。
“那件暗红色的没见你穿过。”段无从厨房出来，坐到沙发上。
“款式不适合我。”她对着镜子在整理自己的头发。
段无知道她暗红色的衣服有很多，款式并不单一。
“你穿过很多种颜色的衣服与裙子，但与红色相关的从来不穿，这是巧合还是喜好？”她穿过的那些淡紫色衣服根本算不上鲜艳，难道是因为某些守孝的习俗吗？
司妍回头，目光正迎上他看过来的双眼，沙发上的那位正襟危坐，看起来与普通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无异，可司妍知道他绝对不是看起来的那样。
“段无，首先很感谢你能注意到有关于我的细节，在我们人类这，这样的行为通常被理解为‘关心’。”
段无看着对面的人，她的脸上仍挂着笑容。
“如果关心像你说的那样，那我确实是关心你。”
司妍看着他，他皮肤白皙，双手交叠在一起，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角色。
司妍继续说道，“人们通常不像你一样直接说出来，他们总是沉默地表达，所以我很高兴你这样直白地表达。”
段无对司妍的好奇与疑问在这一刻仿佛被一面名叫‘赞美与悲伤’的墙堵住了，他望着对方，她站在那，逆着光，像初秋的晨霜。
司妍也毫不在意段无的沉默，继续说道，“我想说。”
司妍停顿了一下，胸膛起伏，好像深吸了一口气，段无看见她握紧了她自己的手，笨拙地藏在衣裙后面。
“我用这种方式来表达我的难过。”司妍看着段无的眼睛，看到段无疑惑的神情后，她的悲伤又从眼神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段无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伤，他疑惑为什么她不能表现的表里如一，就在他思索的那一刻，他注意到司妍的眼神又恢复到与平时一样的沉静，挂起那幅沉甸甸的面具。他明白了，他心中涌动的酸涩让他理解了什么叫感同身受。司妍是害怕，害怕什么？
“你可以跟我说的，你也知道，很多外在形式都是给充满偏见的人看的。”段无看着她。
“我知道你不是看表面的人。虽然接下来的句子听起来有点高估自己的意味，但我害怕，你因我而难过，承担别人的，比我承担自己的还要痛苦。”
“你并没有高估自己，而且事实恰恰相反。”段无看着司妍，司妍的眼睛正躲闪他目光的直视。
“那你想要一些安慰吗？”段无朝司妍伸出手。
“安慰里可以没有嘲笑吗？”她走到沙发旁，把手轻轻搭在段无的手心，转身坐下。
“我并不认为悲伤是一件值得笑话的事情。”
“你可以穿自己喜欢的颜色，我相信你的父母一定很高兴看到你快乐的。”段无有意无意地握紧了她的手。
他看到司妍的眼睛正看着地面的一个点，看起来像是又在研究地毯上的花纹，尽管段无承认，他选的地毯确实值得欣赏与收藏。
“要不我们跳过这个尴尬又沉重的话题吧。”许久，司妍说道。她换了个姿势，拿起桌面的水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半杯。
“刚刚拿地毯当思考的借口，现在又拿尴尬作为你悲伤的新挡箭牌了？”
“你说话有些过于直接了，我有点想收回刚刚对你的赞誉。”司妍喝了一口发现居然是凉的，又放下了。
“明明是你们太委婉。”段无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他回来了，身后传来烧水的声音。
司妍看着他伴随着如此普通且平淡的声音逆着厨房的阳光走过来，画面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段无看见司妍坐在沙发里，正笑意盈盈看着他。
“你打算怎么让我从悲伤中走出来呢？”
“愈合是你自己的事情，至于我的作用，应该是陪伴。”
“你为什么想要帮我？”
“因为我预想到了。”他坐回原位。
“预想到什么了，这位大预言家。”司妍转过头，侧着身靠在沙发靠背上，一边摆弄头发，一边看着他。
“预想到，如果你快乐的话，我应该也会很高兴。”
司妍缠绕头发的手僵硬了一下，此刻段无正在看着她刚刚的杯子出神。
“还有，我不会预言，也不是预言家，我说的是事实。”
“你那么喜欢直白，那我直接地告诉你，我觉得你这句话有些暧昧了。”司妍的心中莫名有些气。
“我并不否认你这句话。”段无抬起头，大张旗鼓地迎上她的目光。
“好的。”司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好的？”段无问她。
“穿我自己喜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