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段无发现司妍好像又和从前一样和他轻松愉快地讲话了，可以说，比之前更加热情了。他看着小桌上的那束鲜花，是司妍一大早从花园摘的，今天的是黄玫瑰，倒也正常。

昨天她不知从哪折的茉莉花枝子，上面的花几乎都已经开放，仅有的几个花骨朵也快要绽放了，这使得满屋飘香。到了晚上，司妍还将落了的花瓣放进他的茶杯里端给他喝，还要求他不能辜负她的好意，非要当着面喝下去。

段无不清楚花瓣洗没洗，就在她的监督下糊里糊涂地喝了，等咽到了肚子里，也还是没明白对面的人是关心他还是打的别的什么主意，反正段无就算吃人类的毒药也没什么效果，也就任由她去了。

此刻司妍吃完了段无做的早餐，正哼着歌洗碗，在这之前，这些有关吃方面的工作和洗完之类的都是段无亲自来做的。

段无正纳闷呢，司妍举着满是泡沫的手套，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期待地问他：“你今天能带我出去散步吗？”她看起来朝气蓬勃，起码看上去是这样的。

还没等段无回答，司妍就开始用央求的语气说道：“可以吗，可以吗？”一连问了好几句，好像段无不答应她，她就要一直这样问下去。

“可以。”段无好奇她想干什么。

看到司妍开心的样子让段无反而有些不安。他知道一个人心里想的和表达出来的是不同的，这些传递出来的信息又被对方接收，是反复磨损变形的过程。

段无曾对人类之间这种低效的沟通方式表示忧虑，人们往往将关心传递比本来要少，又把愤怒夸大，偶尔将子虚乌有的感情包装成爱来给予，而把本属于别人的刀子捅向自己。

虽然段无尽力用直白的人类语言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但司妍未必能像他一样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毕竟司妍之前所在的环境已经让她学会了怎么在迷雾中前行，又教会她如何跟别人‘打哑谜’。

不过，段无并没觉得直白与隐晦有着好与坏的差别，只是司妍暗藏笑意下的悲伤有些让他担心，弄得他现在搞不清现在司妍是在生他之前那件事的气还是在伤心，反正司妍高兴的可能性并不大。

出门前，段无回到房间里，换上一件灰色的套装，没有商标，但从它舒适的面料和精致的版型上看，应该价值不菲，他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打开房门，准备叫司妍。

谁知段无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司妍在他门口等着了。

司妍还和早上一样穿着白色的那件后面系着蝴蝶结的裙子，只是额外搭了一件轻薄的开衫。

段无清楚地看见司妍对他进行了上下的扫视，好像在惊讶：眼前这位竟换了衣服。

“哇，你居然如此重视这次外出。”司妍打趣。

“那我们走吧。”说着司妍就挽着段无的胳膊一起下楼。段无感觉的到手臂处被她的手轻轻牵引，他转头看着司妍，她好像对这次外出很兴奋，正着他走在前面，温润的珍珠耳饰在她的耳垂上荡着秋千。

打开门，司妍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可门口除了几丛玫瑰外什么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段无问道。

“玫瑰。”司妍惊叹于这种生长周期比较长的品种，也许并不是自然的产物，而是身边这位的杰作。

“这是正常的玫瑰吗？”司妍好奇地凑近观察，惊叹于它长时间保持盛开的状态经久不息。

“看你怎么定义‘正常’了，不过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它们不是正常的。”段无回答得非常严谨。

司妍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转过身期待地问他：“说好了带我散步，我们去一些漂亮的地方吧。”

“当然。”段无拉着司妍的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司妍眼前的景色变了。

司妍看到他们正处在一艘小船上，小船下的流水清澈见底，偶尔飘过几条不知名的红色和青黑色的小鱼。河道蜿蜒绵长，一眼望不到头。岸的两边种的垂柳，枝叶垂落到水面上，微风浮动，带着叶片在涟漪上轻轻打转。再远处，好像种着芙蓉树，司妍并不确定树的种类，她只看见大片粉红坐落在翠绿的树间，像碧绿色天空弥漫着粉白的晚霞。

小木船并不随风行驶，只是沿着河道慢慢漂动，好像有什么驱使它一样。

司妍将景色尽收眼底后，才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段无身上，他此刻正笑着看司妍。

刚刚在司妍欣赏美景的时候，段无注意到她身上的裙子，她好像很喜欢白色的衣服，她平时穿衣服颜色的频率，甚至是家居服都是白色和浅色更多些。段无还观察到，司妍裙摆柔软的褶皱间还描绘了浅灰色的花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就好像河水被小船荡起涟漪时浮动的明亮波纹。

“这里真美。”司妍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她有一种奇异美妙的感觉，就好像胸腔好像被打开了，自己正在跳动的心正舒展地铺在水面斜前方的嫩绿色草地上，任由温和的阳光和旁边的树荫洒下片片斑驳。

段无对面的人，正四处张望着，时不时闭眼感受微风与阳光的交织，在发现木船不会因重力失衡后开始逗水里的鱼。此刻，她正坐在船头，用手轻触水面与她亲昵的鱼，鱼儿吐出个水泡，回身甩了甩尾巴，将水泡碰碎，讨司妍欢心。

司妍的头发挽在脑后，束发的浅灰色丝带因过长而浸在水里，段无注意到几条好奇的鱼儿围着浸湿的丝带游来游去，把这当成新奇的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等到司妍看够了风景，她才注意到有些许的不对。她发现从她来到这到目前已经过了起码几个小时了，太阳的位置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她看了看对面的段无，不知从哪变出一本书来，他正沉浸在书中的世界。

“段无，这的太阳怎么不动啊，时间明明已经过了很久了。”司妍对段无说道。

“这里的时间并不能流动，换句话说，我们在这待多久，回到你的现实世界也是不消耗时间的。”段无放下书，将其化作一片亮晶晶的粉末抛在空中，任由重力将它们撒向河水，鱼儿迅速游来，不一会就把这些粉末吞入腹中。

“突然觉得好吓人。”司妍望着清澈的河水和明晃晃的太阳。

这一切就像是绘本里的图画，或者木偶戏中的道具，转到背面去看，可能还能有线呢。司妍看着段无，因为她刚刚说的话，段无的视线也恰好落在了她身上，司妍心生一计。

“我真的害怕。”司妍坐到了段无的旁边，一把拉住段无的胳膊，试图向段无传递紧张的气氛。

司妍也不是一点恐惧都没有，只是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夸张，段无居然也信了。

“这样呢？还害怕吗？”段无没有松开司妍，反而把手轻轻搭在她挽着的手腕上，这让司妍有些惊讶，险些忘了自己编的戏份。

司妍抬头，看见他们正坐在一把长椅上，季节也从春天变为了秋天，叶子落的满地金黄，看样子，这里像一处不知名的公园。

“你要是不喜欢这，我们就回去。”段无看司妍愣神，想把她带回去，说着便想站起来。

惊讶于场景变化的司妍连忙叫住段无。“我这下好多了。”司妍的手正好拉着段无的手。

段无坐了回去，没说话，这让司妍觉得很尴尬，因为他们两个人的手还没有分开，这难道是段无表达安抚的一种方式吗？

我得表现的很需要他，司妍想着，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她好像有些害怕。’段无心想，如果用一些词汇准确表达段无心中司妍与他现在的状态，那么应该是需要与被需要的关系。

就这样，他们在那条长椅上，看了一上午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