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妍最近觉得无聊，想不出什么作品。

于是在阳光明媚的早晨，司妍敲响了段无的房门。

段无打开门看见司妍穿着黄色的裙子，闪闪发光，像一块橱窗里的金子。

“你有空吗。”司妍的头发被半扎起来，剩下的黑色长发散落在她的肩上，此刻正看着段无迷茫的脸。

“你这是......”段无回避她炽热的眼神，回想起昨天吓她不成的局面，他终于体会到书中所写的窘迫了。

“我没有灵感了。或许你知道童话故事《美女与野兽》？”司妍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司妍黄色的长裙没有童话里描写的张扬，她身上这条更像一朵内敛的郁金香。

段无看着司妍毫无顾忌的样子，问道：“我知道，然后呢？”

“然后，你能变出一些会说话的茶杯或者家具吗？”

“不能。”

“你别是不会吧。”司妍故作失望，头低着，眼睛偷瞄着段无。

“明显的激将法，我不想回答。”段无伸手打算把门关上。

“我知道你会，你让我见识一下吧。”司妍双手合十，举到他面前，段无的手没来及够得上把手。

“我不是你们人类信仰的神。”段无想拒绝，但看到她眼睛里的期望，那炽热的光芒就好像把他放在火刑架上烤。

“你都二十多了，还喜欢这些？”他无奈问道。

“在你眼里，我的年龄应该不值一提吧。”司妍继续恳求。

“你会说话就可以了，家具上年纪了，就不劳烦了。”段无想说她的年龄段特点，司妍刚刚给出的理由不够充分。

“那你能当野兽吗？”司妍又开始故作沉思。

段无愣了一下，看着司妍夸张的表演，有些太拙劣了，她一定是故意的。

“你想要什么家具会说话？”段无倚在门上，看着司妍。

司妍仿佛料到他一定会答应似的，从身后不知道哪里拿出一个茶壶。

“这个！”司妍的眼睛亮晶晶的。

段无苦笑，伸手挥了一下，她到底从哪拿来的茶壶啊。

“只能维持一个白天。”

“谢谢您！”司妍转身就走。

“等等。”段无叫住那朵逃跑的郁金香。

“怎么了？”司妍一边笑，一边抱着那个胖茶壶，护着跟什么似的。

“你得跟它说‘你好’，才能生效。”段无喊道。

“知道啦！”那抹金黄随着声音迅速消失在二楼楼梯转角。

段无走到自己卧室的对面，那是自己的书房，门上描绘的花纹繁复精致，他打开门，只听见他身后的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他知道司妍出去了，一定带着那把茶壶，段无摇头笑笑，关上自己书房的门，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上次没读完的继续读下去。

司妍打开门，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看到暴雨后的鹅卵石小路被洗刷地反光，在阳光下格外耀眼，路旁那几丛玫瑰遗落一地的红色花瓣与清晨的露水一起散发出清甜的潮湿香气，枝头上数不清的花苞预示着下一轮的争艳。

小路两旁的玫瑰丛一直延伸到尽头的一个亭子，亭子旁有一汪小小的池水，里面游动着细小的鱼，亭子旁种着榕树，司妍一来，它们就藏在水中的榕树倒影里。抬头望去，榕树依旧是郁郁葱葱，司妍猜想，到了夏天这里一定更加漂亮。

因为亭子旁种着很多宽大阔叶的树，外围又有一些笔直的水杉，所以在阳光明媚的雨后清晨，司妍所在的池塘附近依旧阴凉。

司妍上了几级台阶，走到亭子中间，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漂亮的圆面桌子，依旧是很贵气的样子，颜色是清透的白，里面若有若无似乎飘着许多谈青色的絮状物，或许是玉石做的。司妍用手摸了摸桌面，没有灰尘，把怀里的茶壶放到桌子中央，又擦了擦椅子，还是没有一点灰尘，司妍安心坐下，环顾了一下周围，郁郁葱葱，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偶尔能听到水面鱼儿用尾巴拍打水面的细小声音，司妍把后背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望见亭子的顶部有一些她看不懂的画，像是国外天主教堂的壁画。

司妍看着面前的茶壶，这把茶壶白胖白胖的，壶身呈乳白色，没有任何图案，壶盖，画着淡黄色的玫瑰，边缘处又描了亮光闪闪的金边，很是淡雅贵气，是司妍从厨房顺手拿出来的。

司妍深吸一口气，摸了摸壶把儿。

“你好。”司妍睁大眼睛看着壶。

“你好呀！”壶身上长出了眼睛和嘴巴，开始说话了，它冲着司妍用壶嘴打了打招呼。

司妍惊呼：“天呐！”

“瞧瞧这位可爱的小姐，您身上这件衣裙可真好看，我的意思是，正因为有您的美貌，这件衣服才熠熠生辉的。”茶壶摘下壶盖，行了一个绅士礼。

“谢谢你。”司妍看着桌子上的胖茶壶又把盖子放了回去。

“但是，这可真神奇。”司妍将食指伸向茶壶，茶壶冲她眨眨眼，温柔地与司妍友好握手。

“当然，我是一位绅士。”茶壶自豪地说道。

“我们的相遇只有一个白天了，有些可惜。”司妍本来兴致冲冲地想和这位茶壶先生说话聊天，现在又一副蔫了的花般。

“美丽的小姐，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我们要珍惜此时此刻。”茶壶先生冲她眨眨眼，从盖子里拿出一朵小花，递给她。

司妍很惊喜，它是从哪变出的花，像是路边的一种野花，但是很漂亮，和她的衣服一样，是淡淡的黄色，春风浮动，花儿摇曳，仿佛在跳舞。

“况且，我们或许还会相遇也不一定呢，何必提前伤心呢。”司妍接过。

“谢谢你。”司妍把花别在头发的鹅黄色飘带旁。

黄昏的太阳用尽力气将最后一抹光线送到司妍的脚边后，司妍的周围瞬间安静，只能听见风吹树叶和池塘里的水声流动。刚刚，她正在和茶壶愉快地说下次再见。

司妍回头，看见远处的山边留下了大片晚霞，红色的薄纱缠绕着紫红色的缎带，蔓延到天边深蓝色的湖水中。

她将发间的花拿下来，打开壶盖，放了进去，用手摸了下这把冰凉的瓷壶。

坐了良久，司妍将自己的长裙拢了拢，盖在腿上，揉了揉自己的脸，片刻后，拿着茶壶沿着小路返回。

一路上，风逐渐变小，路旁的花也不像早晨那般盛开，现在微微合拢，准备迎接夜晚。她看见不远处的门，在黄昏下显得神秘，恍惚间她想到了第一次来这的场景，那天她抱有很多不切实际的期望，好像只要她推开门就能过另外一种人生。

司妍推了推门，大门没有锁，推开门，看见段无正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看书。

段无听到开门的声音时就不再翻页了，他把书放下来，正想说话，瞥见司妍的眼角有些红，将视线拉回了书页的某一行里。

司妍把茶壶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坐在他的对面，司妍看到他没有抬头。便将自己头发上的丝带解下来，绑在了这把白色瓷壶的壶把上，系了个蝴蝶结。司妍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将一边的头发别在耳后。

“十分感谢您的茶壶，我把发带送给它，作为陪我一整个白天的犒劳。”司妍对段无模仿着茶壶的语气说道。

段无把书放下，回道：“你对茶壶倒是怀有感恩之心。”他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那堆满笑容的脸，有些诧异。

“所以你和它聊得不错？”段无看着对面那人的脸，想捕捉一些别的表情。

“当然。”司妍回答地没有一丝迟疑。

“多亏了你的茶壶，我现在有灵感了，拜拜。”司妍没等段无再说话，转身去了自己的房间。很快换了一身她在这常穿的棉白色裙子快步走进了对面的画室，关上了门。

段无拿着这把系着黄色飘带的茶壶和书上了二楼书房，也关上了门。

段无把书放回书架的原位，把茶壶放在了硕大的书房中央的紫檀桌子上，他坐在旁边的摇椅上，冲着桌子的方向挥了挥手。

“亲爱的段大人，那位悲伤的小姐和我讲了整整一天的笑话。”段无身下的摇椅停止了摇晃。

“她把这朵花留下了。”它打开壶盖，又盖上。

“哦！天呐！善良的小姐还给了我这个，真是位好心人。”茶壶举着鹅黄色的飘带说道。

“什么悲伤？”段无问道。

“段大人，这位善良小姐的泪水，还在这条漂亮的丝带上呢。”

茶壶看对面的男人没有说话，将自己的兴奋收了起来，小声提醒道：“不知大人是否忘记了，人类不像我们，需要吃饭来维持脆弱的生命。”

画室里，司妍正在看窗外消散的夕阳，慢慢取而代之的是散落天边的星星。司妍拿起画笔正在为画纸铺满暗红的晚霞。

咚！门外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司妍放下画笔，打开房门，像是一楼的厨房的方向传来的声音。司妍走过去，经过大厅，桌子上的茶壶已经不见。

到了厨房，司妍看见一口锅在地上，段无正在收拾残局。

“你在干嘛呢？”司妍好奇问道。

“我试着做你们人类的食物，听说不错，但你知道。”段无摆摆手，很无奈，便继续说道：“我基本不吃东西，所以更是无从下手。”

司妍蹲下来，看着段无，突然笑了，捂着嘴，乐个不停，过了一会儿，司妍拿起锅，放到了洗碗池边上。

“我来吧，你想吃什么？”司妍没想到他也有不会的东西。

“你应该很了解那些东西好吃，你看着做吧。”段无站在司妍身后轻轻说道，眼睛刻意看向厨房窗外的月亮。

司妍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如油画般的蓝色天空与雾蒙蒙的圆月。

不一会，饭好了。司妍将饭菜放到桌子上，看见段无摆放了两副碗筷，低头看着正在看书的段无。段无感觉到了，抬头说道：“一起吃吧。”

司妍愣了一下，小心看着段无的眼色，缓缓坐下，说道：“这顿饭就当是作为我感谢你那把会说话的茶壶陪我聊了一天的报答吧。”

“不用如此客气，你自己做的饭，里面没毒。”段无说着夹了一口菜放进自己的碗里。

“味道不错。”段无对司妍不自在地笑笑。

司妍莫名对他感到心安，目光聚焦在自己的碗筷，抬头看着他娴熟的夹菜动作，眼眶发热。

“谢谢。”司妍也拿起了筷子。

晚饭后，司妍又拿起画笔，在暗红的色块缝隙里勾勒出几片明黄色的彩云，又掺杂着几缕鲜艳橘红色光影，一直蔓延到了天边，与宝蓝色的天空相接成了淡淡的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