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哥爽快，老木，大家一起聚在这儿喝酒，你可不能不给面子。”大汉继续起哄。

楚阎不可置否，光是喝个酒，便能谈是否面子了？

不过眼下还是套话要紧。

光是一晚上，经历了这么颠覆性的事，楚阎却没多少实感，就好似他从一场云雾踏入了另一场云雾里般，透过这些人饮酒挥汗，看他们的喜怒哀乐，多是看个笑话。

楚阎端起一碗，与楚柳笙相碰，“来，干一杯。”

世上除了林渊，楚柳笙大抵是最了解她阎哥的人，甚至在不少方面上，这小姑娘比林渊还要了解楚阎，她很轻易就读懂了楚阎某种程度上的无聊，“来。”

两人相视一笑，均一饮而尽。

“豪爽！”

不过阿渊想要去的地方，是更好的地方也好，是更差的地方也罢，反正也没有留在这的理由，就陪他一起去闯闯看看吧。

楚阎随性的有点过分。

“村里新来那个大巫，你们还真信？”喝着喝着，等到大部分大汉都有点醉意之后，楚阎摆出漫不经心的样说。

有人拉住他，瞥了楚柳笙一眼，“柴哥，这小子说话没把门的，你别和他计较。”

“我和他计较什么。”楚柳笙压低声音，沉稳中夹杂着不在意。

“你这家伙胆子就是小……要不是村里老人女人肯信那浑身怪样的家伙，哪里轮得到他到我们村作威作福。”最开始那个敢往“柴哥”肩膀拍的大汉把碗向桌上重重一掷，说。

“你嘴上说的轻松，要真有脏东西找上你，你小子不也得吓尿裤子，要我说，那女的杀了就杀了，本来也一幅妖精样，保不成是狐狸转世。”

嘴上硬，心里畏惧，楚柳笙和楚阎又碰了一杯，纯当看乐子。

“那大巫到底是村外的，谁知道信不信得过！”

“我瞧他倒是几分本事，不显山不露水的，像是个有真东西的，别得罪为好。”

“这些日子收成越来越差了，打猎的也猎不到什么好东西，天神保佑，天神保佑……”

粗糙的烈酒从嘴角划下，大把洒落在地面，口水翻飞，话茬一个接着一个，显露着皮肉底下被剥开的一颗心，等最后一个人倒下，楚阎和楚柳笙才放下了碗。

楚阎嫌这些躯体脏，仔细躲过他们身体，走出屋外，楚柳笙没计较这个，直接踩着他们往外走。

“找个答案，你什么意思？”林君言蹙眉。

林渊耸肩，绕了个弯子说话，“我们留在这里，已经太久了，也该走了。”

“……对了，现在遇到我，对你来说也许是某种厄运的征兆，”林渊倒无意说些不太正经的笑话，他已经感觉到梦境即将坍塌，也许能试探一下，是否可以改变场景的走向，他嘴角嗤着一抹笑，“谁说的准呢？”

林君言满头雾水，什么人呐这是，光会打哑谜。

林渊被弹出了梦境，脑袋倏地晕了一两秒，再清醒过来，眼前出现了两个人——楚阎和楚柳笙。

这两人浑身酒味，刺鼻到林渊一个……一个飘在空中的游魂都隐约嗅到了，这是喝了多少，他感到好笑。

“两位……”没人反应，他们听不到。

几人沿着一条被人踩出的小路漫无目的地往前行，前两位是散酒气，林渊是看着他们，免得出什么事。月光洒在这条小路上，微风轻拂，吹得人身上湿湿凉凉的，好不惬意。

经历了一路被追着、赶着、跑着，还少见这样的时候。

“阎哥，我总感觉你对阿渊和对我们不一样。”楚柳笙开口了。

楚阎看她一眼，“怎么说？”

“就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楚柳笙纠结着词汇，“他一在，你不看他的时候也是在看他……我说不好，太难说出那种感觉了。”

硬要说，就是那种自然的融洽感，旁人可以走近，但无法走进。

“或许我是偏爱他的。”楚阎说这话带着笑意，连眉眼都染上几分得意色。

楚柳笙嘟囔：“……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有愿意去惦记的存在，本身就很值得高兴。”楚阎跟楚柳笙说笑。

“你就炫耀吧，哼。”楚柳笙故意撇过脸，装作一幅看不惯的样子，心情却是愉悦的。

真好。

林渊有点无奈，跟在这两个无知无觉的醉鬼后边，陪他们一起走到了河岸，看水面轻泛涟漪，更显幽深。

时间随着他们的步伐逐渐加快，风声愈发紧张，甚至到了恶鬼哭嚎的地步，然后突兀地骤然灭掉。

“林君言？”相隔太远，林渊不太确定那个穿梭于树杈间的身影是林君言，他到这做什么？

先放这两个浑身酒味的家伙在这里吹风吧，林渊跟上了那个身影，距他不远不近。

林月筎站在一枝极高的大树分杈之中，俯视着他们，她穿着的红色嫁衣越发鲜艳，彻底成了血染成的，连带着她的笑，艳丽、冷漠且危险。

“林君言……真的是好久没再听见这个名字。”

林升在树底下闭目养神，他周身的气势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若是和他同村的几位见了，估计都要认不出是他。

“月筎。”他沉声道，林月筎收住笑，再一次经历这些，她并没有那么想笑。

一晃眼，都三百年过去了……就算是醒来，过去的仇怨也早就深埋在了地底，没有人还记得，他们就这么躺在这座大山里，失去姓名，连残骸都逐渐风化。

呵。可恨比爱要深刻多了。

无限的怨念深埋在山里，终于要迎来爆发的一天，林月筎刚苏醒之际记忆尚未完整，而林素月、素丽死的时候，她的记忆恢复了一小半，如今，她能够感觉到，剩下的记忆，也快回来了。

到时候，就没必要再只是看着这些来客跟着场景走了。

再等等。

也不用等多久了，她就可以把过去全部想起。

随着风声的停止，时间没有再继续加快，林渊慢慢跟着林君言，他本就陈旧的衣裳破破烂烂，脸上的神情凝重，步伐僵硬，整个人透着一股颓废又慌张的气息。

“怎么会，怎么会，不可能的……？”

林家村出了林素芳这事后，不算太远的几个村子接而连三的发生同样类型的事，疯狂热烈的气氛在暗地里极为迅速的扩散着，在爆发前的沉默中叫人丧失理智。

各种各样奇怪的言论几乎在同一时间大肆猖獗——

“只要是四肢有问题都是被山神遗弃的家伙，他们惹山神发怒了，要干掉他们！”

“要将村里长的最好看的姑娘淹了，献给河神。”

“你们懂什么！土地神才是最要紧的，每年都得献一对童男童女给土地神才成。”

几个村主要信仰的神不同，平常统一叫天神，这一争起来，就乱了锅了，越是乱了锅，越是要扯些没根据的话攻击对方，谁家要有个漂亮姑娘，另一家就说要献姑娘……

皮扯多了，还真有人信了。

才仅仅几个月啊，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林君言读过几年书，实在无法理解，他一边拖着脚走，一边苦笑，有或许事情早就快成这样了，只不过他一直心存侥幸。

这几年，旱灾过后，就是涝灾，各家光顾着自家都只能说勉勉强强，但日子虽然紧巴巴，还是能过，可最近一段时间，不知怎么了，地里的收成特别不好，连山里的猎物都饿的瘦巴巴，宰了都没几两肉。

这根名为活着的弦早就绷紧了。以往一些旧习俗，卖孩子，浸/猪/笼……这样的行为虽是少见，还是出现了。

而林家村由于大巫的话，本身又信山神，有些人已经琢磨着怎么献姑娘了。

林月筎这个长着两个眼珠子的怪物当然是要先献的，要用她的血安抚山神。林素芳一死，她成了众矢之的，能至今还活着，不过是村里暂时还没商量出她的死法。

林君言明白，她死了，要是收成没有转好，早晚会有其他人也会因此而死，而他、素月都有可能成为最开始的牺牲者。

而今天，村里人终于商量好了，要用火刑，明天将林月筎献祭给山神。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林君言耐不住了，实在不愿再待在里村子里，便跑到林子里透气，结果——

林渊在他的身后，看到了一个脑门上刻着吴的黑影。

不会吧……林渊想到了一个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走一下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