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看来我上交魔法书，也是正确的选择。”

莱斯德门斯不慌不忙，甚至给自己再添了一杯茶水，事已至此，不论他的身份如何，都会被雅克伯德王室怀疑，还不如随意些，说点能让自己兴致盎然的话。

西德维没说什么，淡淡移开了目光，隔着珐琅镶边的窗户，看向窗外的暮色，王城的夜晚一如既往的安宁，甚至可以看到远挂天边的皎洁月光，莱斯德门斯掀起眼皮，他注意到，今晚是圆月。

据说圆月，是一部分魔法师魔力最强盛的时期。

“温蒂少爷，或许我应该听听那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了。”西德维道。

“旅行途中，我从一位异国商人手里换来的，我阅读后，发现这些魔法鲜为人知，在这里我需要抱歉，我确实学习了炼金术师的魔法，但我想，敢问主教大人，只要是一位合格的魔法师，见到新奇的魔法，就没有一丝一毫地想要学习吗？这样的贪婪任谁都会有。”

西德维瞥了他一眼，珍重道：“这就是恶魔的诱惑。”

他顿了顿，莱斯德门斯等待着他的下文。

“但孩子，你知道悬崖勒马，这就很好了。”

莱斯德门斯无所谓地摊了摊手：“看来我是逃掉处罚了？”

“是的，仅限于温蒂少爷。”西德维把最后四个字咬成了重音，莱斯德门斯知道他的意思，一如所说，不论他今夜的回答是什么，王室也不可能打消对他的疑虑，他们想知道的无非是情报，那么现在，西德维更是回答了这一点。

仅限于温蒂少爷的这个身份。

莱斯德门斯庆幸自己再五百年前做了一个好决定，但似乎这并不重要。

“还有第二件事。”西德维道。

“这才是重点吧，洗耳恭听。”

月光顺着窗棂转了一圈，清丽的光芒已经离开了，好像一片乌云压在了窗外，把整个屋子的灯光都压的实实的，简直令人喘不过气。

“温蒂少爷，恕我冒昧，那个小镇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呢？”

能够和“恶魔候选人”一同出现的玛瑞亚，会是谁呢？莱斯德门斯转了转眼，期间，西德维的视线一直放在他的脸上：“相信以大主教的势力，查明一个小镇少年的身份也不困难，为什么要问我呢？”

“我知道说什么也打消不了主教大人对我的怀疑，所以...恕我冒昧。”

西德维不是没有查过玛瑞亚的身份，在玛瑞亚还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去探查了，后来在国王召见玛瑞亚之后，他再次调查过了这位瘦小的少年，只可惜，两次调查皆是无功而返。

调查显示，玛瑞亚.柯克，只是一个简单又平凡的少年，出生在最偏僻的小镇，如果不是德拉镇发生过结界大破这样的事件，他们一辈子也不会注意到他，如果非要说玛瑞亚最不平凡的地方，应该就是过于圣洁的长相。

“或许他真的和伯克雷无关。”雅克伯德国王这么说过。

“是的，引诱无辜的人坠入地狱，是恶魔的手段，卑职同样认为玛瑞亚只是被恶魔利用。”西德维当时如此回答。

某种意义上，他们可能没想错，莱斯德门斯在心里想着。

“因为后来发生了那件事，温蒂少爷，圣十字修道院遭到了恶魔的袭击，而玛瑞亚在那天，展现出了与众不同的魔力，那样的雄浑的，魔力，我想就算是魔法初学者，也会受到震撼。”

“我还以为主教大人正是发现了这一点，才会以‘北极星’这样的称呼呼喊玛瑞亚。”莱斯德门斯道。

天上不会忽然掉下馅饼，这是共识，同样的，也不会有命中注定的主角，玛瑞亚觉得的不可思议，背后不是上帝之手，而是一场国际象棋里的诡计，试着想象一枚不明战力的棋子出现在了棋盘上，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暂时牵制起来。

那么放养在圣十字，让玛瑞亚活在雅克伯德全方位的控制下，自然是上等的计策。

西德维明白莱斯德门斯的意思，他几乎可以认定，莱斯德门斯并不是温蒂.伯克雷，教廷所说的撒旦，正是眼前的人。但知道又能如何，只要有一层名字是“温蒂”的薄膜搁在中间，那么表面上，两人就无法撕破脸，更何况，对于莱斯德门斯的力量并不了解，西德维认为，撕破脸的后果仍不可知——他叹了口气，没再回答莱斯德门斯的问题。

“少爷，我应该提醒你，太自负并不是好事。”西德维道，他想，伯克雷同样愚蠢自负，竟然敢把家族交付给无情无义的撒旦。

“我可没有，在那个少年的事情上，我没有任何理由说谎话，一切如您所知。”莱斯德门斯道，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话摊开来讲，“主教大人，假如，是说假如，我是您怀疑的邪恶的存在，又为何会任由与我敌对的您来照顾玛瑞亚呢？”

西德维呵呵笑了起来，他没有不认可这个答案，在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判断，他是在嘲笑面前的恶魔——“温蒂少爷，你知道十余年前，祭司部追查到一位教廷要犯潜藏在雅克伯德边境的事吗？”

“要犯的名字，是利金.柯克。”

“......那又如何呢？”

“或许你该知道他以前的名字，罗波.索瓦拉。”

“.................”

莱斯德门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那表情可说不上风轻云淡，西德维明白他猜的没错，莱斯德门斯不知道这件事，同样的，莱斯德门斯也明白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世界上的巧合太多了，几乎超乎了意料——罗波.索瓦拉，在十七年前的大追捕发生前，并不是什么能称呼得上要犯的人。

准确说应该是无名小卒，直到某一天，教廷大主教亚历山大毫无预兆地公布了一张名单，上面写着近些年来不少炼金术师的名字，其中罗波.索瓦拉排在了第一个。

西德维躬身在国王座下，将方才的谈话悉数想报，此时的莱斯德门斯已经坐上车辇，在回伯克雷府邸的路上，当然，他可能并不好受。

“陛下，一切如您所料，那个伯克雷的恶魔不知道玛瑞亚的身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魔力的来源，而现在，这样强力的棋子在我们手上，无论是最后那两位陛下是否对我们翻脸，教廷都会站在我们的身后。”

雅克伯德卿在王座上淡淡一笑，这消息令他安心了不少：“是了，现在雅克伯德国民的安危也会得到保障，那么关于恶魔，西德维主教，你有何高见？作为国王，一个恶魔，一个以恶魔为使者的家族留在国内，我感到十分懊恼。”

“国王陛下，就算是撒旦亲临，他也绝对受到了限制，依照我们的探子回报，伯克雷与撒旦达成了契约，或许是推翻您的王朝，或许是想要走私情报，又或者有着别的野心，足以和恶魔签订契约的野心，但与恶魔的交易，在下认为不是正义之举。”西德维道，“而对于恶魔来说，玩弄文字和人类几乎是本能，看到签契约的人类悔恨痛苦才是最开始的目的，但恶魔来到王城开始，竟然没有掀起腥风血雨，也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位百姓，甚至选择了如此低调的方式，在下以为，他是为了保护伯克雷家族。”

“这有可能是契约签订的内容。”雅克伯德卿道。

“是的，这不可否认，但这就是在下说的限制，起码这可以看出，在契约执行期间，他无法使用十分粗暴的手段，来对付您，”西德维道，“甚至，在我说出玛瑞亚的事之后，他也没有使用邪恶魔法，这可以肯定，撒旦在王城无法为所欲为。”

“我们还是要小心点。”

雅克伯德国王点了点头，依然提醒道。

“是的，应该先明白契约书的内容，这一点在下会继续让那个东洋线人查明白。”西德维道，“但与此同时，在下以为，应该适当清扫伯克雷在骑士团与伯爵中的势力，以防万一。”

雅克伯德和西德维认识多年，两人不仅仅是简单的上下属，更是年幼时的同窗，因此，两人交谈的时候倒像是友人。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早在几年前，伯克雷家族的大部分势力已被架空，难办的并不是这些。”

“陛下所指的是民心吗？”

“...正是如此。”

伯克雷家族在慈善界地位甚高，这是从更早的时候便积累起来的，这可不像权力能够削弱，这是积少成多的力量，这样的威信在五百年前，维克.伯克雷捐出百分之八十家产资助举国上下的贫民时到达了巅峰，如今想来，对方是故意为之了，雅克伯德卿可没有信心驳倒民众的悠悠之口。

“是的，这很困难。”西德维看出了雅克伯德卿的想法，开口道。

“不，”雅克伯德沉默了半晌，“人类的敌人就是恶魔，这从人类之初既没有改变，战争时期人民对恶魔的仇恨日益加深，何不借用呢？一条丑闻就能战胜五百年的威信，我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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