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瑞亚头一次有点被人气得牙痒痒的感觉。

“嗯，人类的阵法，我倒不一定会原模原样复原，你们老师应该教过吧?”莱斯德门斯像是没事人，忽然，外面传来什么东西坍塌的巨响，玛瑞亚和斯兰特同时向外看去，只见一处修道院的楼房从中间被拦腰斩断，切豆腐一样落在地上，四周响起人们的尖叫。

斯兰特皱起眉头道：“狗屎....”

玛瑞亚右眼看着窗外，“左眼”依然看着那尊耶稣神像，似乎是刚才的动静太大，就连那神像，也在风雨飘摇里颤动了起来，他在心里默默给莱斯德门斯翻了一个白眼，这点动静，

“斯兰特，我知道那个阵法就在上面，应该在神像里，等我上去将它复原就好，你能替我找来梯子吗？”玛瑞亚道。

斯兰特转过头，两只眼睛里一边装了一个问号，左边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右边问的是我去哪里找梯子——“上不去啦？”莱斯德门斯道，似乎这眼珠子还拉进了他们两人的距离，此时莱斯德门斯的声音近得就像从身边传来的——“作为没有□□的我，倒是可以不借助梯子，前提是...你再跪在地上说‘不论是谁什么代价都可以请帮帮我’的话？”

玛瑞亚强硬地用左眼翻了个白眼。

“没关系，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工具...”玛瑞亚对斯兰特道，他环顾四周，只可惜这里除了密密麻麻的“专业书籍”就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差点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着。

忽然，玛瑞亚觉得重力一失，眼看着自己正在艰难地“起飞”——斯兰特从背后卡住了他的胳膊，两手一提，勉勉强强把玛瑞亚拽离了地面。

呆滞中的玛瑞亚：？

忽然升到空中的莱斯德门斯：哇呼！

所谓一个乡镇小青年，玛瑞亚从小营养不良，身材板属于瘦小的那一挂，才给了斯兰特“可乘之机”——只可惜这个“可乘”也没有跳过可乘——斯兰特正是“混吃等死”的年纪，本身也没有健硕到哪去，举了不过几秒，手臂就开始颤颤巍巍发着抖。

玛瑞亚眼疾手快，立刻就想出了如何利用这微不足道的“几厘米”，他的目光瞥到一边歪斜的书架，如同猴子一样，接着这几厘米，够上了书架的边缘，马上把自己挂了上去，稍稍使劲，脚一蹬落“顶”成功。

斯兰特手上一轻，配合默契地抓稳了书架的脚，玛瑞亚冲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再抬头看去，这一下天花板近在眼前了。

玛瑞亚解下腰间刺剑，附着着魔法的锋刃，刺穿木板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在外面徘徊的暴雨倾注入内，如果多留一会，只怕是整个二楼的书籍都会泡水报废，斯兰特遥遥喊着小心，玛瑞亚已经穿越了洞口，往屋顶走去。

大部分的情况和他想的一样——说不上平坦的屋顶上，立着一尊不容亵渎的耶稣像，它在无数风雨里，守护这这片大地。

玛瑞亚伸手朝着神像抹去，或许真是天赋异禀，魔力的波动在他眼里就像是“有形之物”，看见他们就和喝水一样简单，这次也是依然——玛瑞亚的视线只是在神像身上扫过，最后就停留在了底座部分。

白色的大理石包裹着一颗金色的宝石，玛瑞亚看得清清楚楚，只是那颗宝石，正在以和神像相同的频率震颤，无形之中，在与仍然要入侵修道院的恶魔做对抗，玛瑞亚在心里沉吟片刻道：莱斯德门斯，你说....

对方很明显也没有“走远”，一听到他的声音，便立刻回复道：考虑好了？

玛瑞亚选择性忽略了这些话，他目光落在了耶稣像的底座上，哪里不同于寻常的形制，竟然是一个向内层层叠叠凹陷的长方体，像是画框一样，金丝镶边一圈一圈，把耶稣像团团围住，最后只有一点足尖点在凹陷的最中间。

玛瑞亚道：“莱斯德门斯，没有署名的《圣戒》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莱斯德门斯没说话，两个人都没有，忽然耳边只剩下了呼啸的狂风。

玛瑞亚知道，那么这个答案，绝对不是简单可以说出口的“知道”或者“不知道”，莱斯德门斯在考虑着什么。

“你忽然问起这个？”

“既然托我办事，也应该完完全全告诉我实情吧。”玛瑞亚垂下眼帘，手上已经开始繁复的修复工程，同样的，这也是修道院的授课内容之一，毕竟这些学生，将来是要出现在与恶魔的战争中的。

莱斯德门斯像是陷入了一种考虑，玛瑞亚甚至可以听到他思索的“鼻音”，或许对方正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是的，我可以告诉你一些真相，不过不是现在....等到眼前的事情结束并且你还有心情想起现在你说的这些话的时候，我会如实回答你的问题，”莱斯德门斯道，他的视野和玛瑞亚相连，现在可以看到青年身上浮动起金色的光芒，这些光芒在黑压压的云层下并不显眼，甚至可以说好像会被淹没一样，但莱斯德门斯还是没有移开目光，“做的不错嘛...”

“什么不错?”玛瑞亚施展着结界魔法，耶稣像的底座忽然溢出了强大的魔力，一波荡开，玛瑞亚一个没站稳，就差一点被掀下去，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在两人眼前发生，这缕缕单薄的金色光芒，没入了神像的底座，逐渐向上攀升，停止在了耶稣像的“眼睛”处，两只眼睛虽然没有瞳孔，但像是活过来了一样，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原来不是阵眼藏在了神像之内，而是这尊神像，就是阵眼！

“说你的魔法学得...”

话音还没落地，一股热浪从背后席卷而来，魔法施展到关键之处，当然没空分心，玛瑞亚暗道不好，恐怕朝着他袭来的是一团黑火，闪念间，他想着，这一次要是被击中，恐怕就不是被烧掉一缕头发那么简单了。

现在不是后退的时候，玛瑞亚看着逐渐凝结而成的冲天光柱，或许只要最后一会，结界就会修复成功，这千钧一发之际，没人知道是黑火先行到来，还是结界先升起，他能做到的，也只有紧紧闭着眼将毕生魔力倾注其中——想象中被烈焰吞噬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阵强劲的狂风刮起，那炽烈的温度和他似乎隔了一层墙壁，虽然还在，但如何感受也不真切，玛瑞亚看到了，没错，他的左眼看到了背后的景象巨大的，黑色的火球，正在用最快的速度，朝着他的方向奔来，而仔细一看，那火球周边的压根不是火焰，而是挥舞着的狰狞怪物手臂！所幸的是，这一切的骇人景象，都被一道旋涡一般的狂风之门阻隔了。

“没我不行啊？”莱斯德门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错，是身后，玛瑞亚惊讶着斜过目光，看到了虚幻的，不真切的，半透明一样漂浮在空中的黑色发丝。

“这样很危险吧？”玛瑞亚想到了他临行前莱斯德门斯对他说过的话，“比如会被其他人给....”

“没关系，我现在可是没有肉身的存在，你的眼球，莫非是污秽之物？”莱斯德门斯笑道，他半透明地漂浮在空中，好像只是影子一样，在灰色的世界中，显得那么不真切，玛瑞亚却清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只可惜，这感受可能也是有代价的，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左眼“不合时宜”地疼了起来。

莱斯德门斯轻轻笑了一声，似乎轻轻回过了头，玛瑞亚呼吸一窒：“看来你的眼睛也要到极限了，好在现在结界已经被攻破，不需要了。”

“看来北极星这个称呼，让老雅克伯德送给我好了。”莱斯德门斯好像叹了一口气，振翅而起，朝着云层的方向飞跃，玛瑞亚的左眼看到了，逐渐从半透明的影子变为实体的莱斯德门斯，他甚至觉得有一片银色的羽毛落到他的脖子上，怪痒的，而此刻，那只承载了恶魔的“不详左眼”视野只剩下无尽的黑色，刚才看到的那场面成了最后一幕。

玛瑞亚眯着眼睛，朦胧之中，眼前的金色光芒大绽，一束威严的神圣光束冲天而起，像是一支弓箭，穿透了乌云，为灰色镶上了火焰一般的金边，这波动太过强大，玛瑞亚被吹得滚在瓦片上，顺着屋顶的斜坡栽好几个跟头，依稀之间，他看到了躲在灰云之间的莱斯德门斯，对方张开这银色羽翼，手里高高举着一根文明杖，狂风刮过，方才对着他穷追猛打的“黑火”转眼就被吹到了九霄云外，就连那些在空中没来得及落下的火焰，也都随着扭曲的风刃，回到了地狱里。

右眼里还能看见那圣洁的魔法，金色的结界重铺盖这片大地，似乎一切都结束了，玛瑞亚在意识消失之前这么想着，随后，他就坠入了漆黑的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