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德维大人。”
“西德维主教。”
“不必多礼。”
——西德维扫了一眼被压住的盗版《圣戒》，很快又移开了目光，与老院长点头问好，“亚瑟院长，久别无恙，据说教堂里出现了恶魔，国王十分担心修道院的情况，所以命我来看一看，请问现在情况如何？”
原来老先生的名字是亚瑟。玛瑞亚在心里想，现在这位小杂鱼“北极星”站在这二者的中间，上不上下不下，尴尬地退开两步，走到窗边等候命令。
“实不相瞒，不容乐观，这太奇怪了。”亚瑟道。
亚瑟挥舞了一下魔杖，一群白色的信鸽便叼着茶壶茶杯到来，热腾腾的茶水香气弥漫在接待室里，西德维在茶几的另一侧落座：“愿闻其详。”
“圣十字周边的封印结界，没有一处出现崩落和松动，没有人知道这些恶魔是如何进入教堂的，学院内部，也没有收到恶魔的警报。”亚瑟道，他话音一转，瞥了一眼西德维的神色，试探着重新开口，“不知王城其他地方，有什么奇怪的？”
西德维哼笑了一声，道：“没有，简直和死了一样安静，我是说恶魔们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玛瑞亚靠在窗户边，余光扫到窗外，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小雨，阴云压在大家的头顶，不浓厚，但就是挥之不去，他忽然注意到了楼下举着伞的詹姆斯教授，对方好像在等谁，那双飞起来的眼睛偶然向上一掀，和玛瑞亚来了个视线接触。
——詹姆斯笑了起来，意思是问好，玛瑞亚也连忙回应——他在回过神的时候，房间内的两人正说到关键处。
“难道院长想说，这些是祭司部的疏漏吗？”西德维的声音不怒自威，玛瑞亚犹然想起两个月前，自己被他吓得说不出话的蠢样。
“当然不敢，在下也是王室的一员，如果有损王室颜面，自然也是损了自己颜面，我又何苦做那样的事？”亚瑟道，他微微叹了一口气，“圣十字内，不论是教职工，修女，又或者是学生自发组建的巡逻队，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结界纰漏，来来回回，已经检查了三遍，您知道的，大主教阁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西德维敲了敲权杖。
“王城内部亦然如此，莫非要说，有恶魔能够无视结界的存在，直接来到人类的领地，我们这么多魔法师，没有一人能发现！这又怎么可能？”
亚瑟激动着伸了伸脖子，似乎有什么要说，看了看角落里的玛瑞亚，又道：“今夜的事，教廷也是一无所知，这...不论是雅克伯德，还是教廷。”
玛瑞亚不明所以：今夜这么短的时间，教廷能知道这些事？
“你能发誓？”
“是的，主教大人，我能发誓，以我的名字来对上帝发誓。”
玛瑞亚疑惑之际，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想什么？
莱斯德门斯！
“你怎么忽然来了？”玛瑞亚在心里想着，自从来到圣十字之后，他几乎没有见过莱斯德门斯，当然，面上没有见到，不代表某人不会在耳朵边吵，隔三差五，莱斯德门斯就会出现在他的“耳边”，像苍蝇一样嗡嗡起来，有时候是上课，有时候是睡觉时，主打一个让人心烦气躁。
还好玛瑞亚是天生的情绪稳定，第一次有些愤怒，第二次有点愤怒，第三次已经面不改色等着恶魔大人大驾光临了。
“有谁说过我不能来吗？”莱斯德门斯语气很轻快，“不过我这次来是提醒你，西德维那个老头去圣十字了，好像是为了调查什么‘恶魔’入侵，不出意外的话，圣十字马上就会有大事。”
——一道电光从天边闪起，只是一瞬间视线空白，天空间的乌云就忽然浓厚了起来，紧接着，肉眼可见的，淡如纱的结界忽然破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雨点轰隆砸在地上，竟然烧起来了！
玛瑞亚惊呼一声，西德维面色如铁，接待室的门被猛地推开，外面走进来一位胸口流着鲜血的学生，他捂住狰狞的伤口，可鲜血怎么样都止不住，扑通摔倒在地。
“恶魔，恶魔来了！”
接待室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亚瑟克制着手上的颤抖，接起了电话。
“报告院长，藏书室结界被破！”
“报告院长，休息室结界被破！”
“报告院长....！”
“报告院长！”
..........
这几乎是三秒内发生的事情，玛瑞亚一眨眼，火已经烧到了他们所在的这栋古楼的下方，到处是兵刃出窍的声响，黑色的火焰逐渐包裹了白色院墙内的修道院，远远望去，火势已经烧到了那片神秘美丽的树林，依稀可以听见树木倒下的巨大响动。
玛瑞亚忽然道：“大主教，院长，我先去支援学生护卫队！”
抓紧一分一秒的时机，玛瑞亚腰上挂着那柄刺剑狂奔下楼，推开大门的时候，火舌舔上了他的刘海，几乎是一秒钟的事，他那一缕蓬松的羊毛卷，彻底变成了焦炭，耳边响起熟悉的呼唤：“玛瑞亚闪开！”
斯兰特手里提着一桶水，朝着四起的黑火就是飞扑，只可惜水落在火上，似乎不在一个次元一样，压根没有显著效果，斯兰特问候了一下火焰的母亲，着急忙慌丢掉铁桶跑了过来。
“这是恶魔的种子，你们见到的恶魔就是从这些火焰变出来的。”
莱斯德门斯的声音出现，适时地解答了他的疑问。
“那应该做什么？”
“恢复结界，到时候这些东西就会消失了。”
结界。玛瑞亚回忆起了在修道院学习到的知识，入学的第一天，詹姆斯就和他们说过，圣十字作为王城内，除了祭司部之外，最大的魔法所，内部置有多处结界要地，甚至王城内不少的结界阵眼，都设立在修道院内。
现在距离他们这栋古楼最近的，应该是藏书室的结界，玛瑞亚抬头看去，天空中豁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他拉住了斯兰特的胳膊道：“别管这些了，没有用的，我们先去修复结界。”
“狗屎！”斯兰特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火焰的“所向披靡”，跟着玛瑞亚的脚步跑去，“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和詹姆斯教授，其他教师托我来的，大部分学生的安全都已经被确认了，就差今夜去过教堂的那几位，我想着你和詹姆斯教授去找了院长，就想来接待室这边看看。”
詹姆斯教授？他不是在楼下吗？
玛瑞亚回头看去，他们一路狂奔，已经距离古楼很远，急促的脚步回荡在雨水里，是的，他们刚才开始，就没有见到过詹姆斯！
“....教授不是我们，不会有事的，先去藏书室再说，只要结界恢复，这些该死的火焰就会被扑灭的。”玛瑞亚喘息着道。
斯兰特举起魔杖，高高放了个表示他们安全的“信号弹”。
“不过你怎么知道这些火该怎么....”
“没时间说这些了。”
穿过火与雨的阻拦，绕过倒在路边的人类的尸体，玛瑞亚眼疾手快，刺死好几只游荡在外的怪兽，两个人的脚步停留在藏书室的门口，这是一座两层高的洋房，这样的房子或许并不能说是宏伟，但如果里面紧紧放着成百上千的书籍，那就另当别论了。
玛瑞亚、斯兰特一人一边推开大门，幸运的是，藏书室内的典籍还没有遭到火焰的侵蚀，他们走入房间内，关上沉重古朴的大门，外界喧嚣都远去了。
成排成列的书架引入眼帘，上面摆着数不清的魔法书，玛瑞亚曾经向往来到这里，为此还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进行借阅申请，最近这半个月，才让他这插班生拿到进入许可。
“阵眼会在哪里？”
斯兰特此人天生的文盲，只要看到文字有关的东西，就觉得头晕目眩，尤其是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书本的气味，对他来说和生化武器没差。
关于阵眼这样关乎着修道院根基的存在，他们这样的学生当然是不可能知道的，但玛瑞亚有一种直觉——金色的眼瞳扫过密密麻麻的书架，像是扫过了无形之物一般，对于魔法的感知力，直教他走上二楼，斯兰特呼喊着玛瑞亚的名字，紧跟其后。
二楼存放的是一些更为少见的魔法书籍，上面记载的东西并不常用，所以被放在了二楼，玛瑞亚穿过阁楼，只觉得那股源源不断的魔力，从他们的头顶传来。
“哈喽，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斯兰特一边说，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是目光中，除了木制的屋顶，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玛瑞亚冲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闭上了眼，感受着魔法在屋顶上跳动，他记得，记得这栋洋房的屋顶，有着一尊耶稣像。
“是那里吧？”玛瑞亚在心里问道。
“我没有去过圣学院，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莱斯德门斯慢悠悠道。
“总之，你有办法吧。”
“把你的左眼借给我。”莱斯德门斯话音刚落，玛瑞亚惊叫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左眼，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拽着他的眼球直至连根拔起了一样，玛瑞亚单膝跪地，甚至不知道眼球是不是还在原位。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痛苦——
“抱歉，忘记告诉你可能有点疼了，毕竟要承载恶灵，是要经历一点痛苦的嘛！”莱斯德门斯没心没肺道，金色的眼瞳向上看去，玛瑞亚这才发现，这只眼睛竟然可以穿透屋顶，看到那风雨中的耶稣像，“是的，这是结界的心脏，就是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