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砚舟在打工的BB机店附近给盛佑找了间房子，那种自建的二层小平房，只有大概三十平的样子，一室一厅。

盛知平常都寄宿在特殊学校里，这里平时也只有盛佑自己住。盛佑的东西很少，再加上刚才被洗劫过一轮，只装了一个纸箱子就把需要的东西全部打包带走了。

傅砚舟给他把东西搬上楼后又把钥匙给了他，出于私心自己又留了把备用钥匙。把盛佑放这儿也方便，毕竟设定是总受，傅砚舟总觉得他自己一个人上下学不安全，初中段放的早，他在BB机店打烊之前还能顺道看看盛佑到没到家。

房子其实不怎么好，但胜在租金便宜，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厨房和洗浴卫生间也有。

盛佑还挺开心，他在小房子里看了一圈，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把几本作业本在小书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

“我每天下班前来看看你在没在，学校有人欺负你就跟我说，”傅砚舟交代完就先走了，“我去上班。”

盛佑嗯了声，等门关上后他才仔仔细细地看房子，木头窗框刷成了干净的米白色，虽然漆面有些剥脱了，但是配着浅蓝色的窗帘还挺温馨。

有一张小木桌，一把折叠的金属腿浅黄色椅子，他可以在上面写作业。

盛佑很喜欢这里，这是陆云舟给他租的房子，看起来很温馨。

盛佑简单做了清扫后就开始写作业了，铅笔在纸张上擦出沙沙的声音，他好像又有了希望和力量，所有人都觉得他该辍学的时候，好像只有这个人让他好好学。

只不过有时候好凶，但他知道他是为他好。

傅砚舟最近忙的飞起，张芸骂了他好几次也没用，傅砚舟一直逃学，结果期末考试的时候回去考了下，年级第二。

教导主任找到张芸，好说歹说想把他送到高中去，再不济去念个中专也好，以后还能分配工作。傅砚舟坚决不肯再读了，要去打工。

他知道时代发展趋势，知道盛佑迫切地需要什么。

张芸实在恨铁不成钢，不过转念一想，以前都留级了三年，现在能顺利毕业已经不错了，便也没再怎么管他。只是他不肯往上念书她多少心里有气，便断了他的经济来源，想再赌赌看儿子会不会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回来继续念。

傅砚舟倒是完全不怕家里不给钱，他马上就能把盛佑妈妈的医药费全部交上了，不管盛佑是否就是云右，他现在希望他可以摆脱既定的命运，不要被抹布被凌辱。

“陆云舟，班级第三。”

这天傅砚舟一打开出租屋的门盛佑就拿着成绩单迎上来，少年的脸微微扬起，带了点求夸奖的意思：“这次又进步了两名。”

盛佑说起学习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的，这是他现有的唯一能讲得出口的东西，他把学习当成了渡船，而陆云舟就是开船的人，他帮助他改善现有糟糕的一切。

傅砚舟嗯了声，他特别自然地往小沙发上一坐，很难得地夸了句：“不错。”

“放暑假了陆云舟，”盛佑商量事情的时候眼睛就会偷偷瞟，他若无其事地拿了个苹果削起来，这才说起自己的诉求，“你带我出去干点活吧，我想赚点钱。”

“我看你掉钱眼里了，总是想赚钱赚钱，”傅砚舟接过盛佑递来的一半苹果，“不准去，在家看初三的书。”

“学校还没发呢，”盛佑心里有些不服，但也不敢表现出来，“你就带我去呗。”

“明天我给你拿书来，今天先休息一天，在家里随便听点收音机，或者你有没有什么想玩的，带你去也行。”

“我想打电玩，”盛佑回答地很快，说起要打电玩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傅砚舟看他一眼他就又低下头去了，“……其实也不是很想。”

傅砚舟笑了声：“行，带你去 。”

九十年代的游戏厅还是那种很老式的台式机，外置手柄和几个移动按键控制屏幕里的人物进行格斗游戏。

当时还是新鲜事物，对学生来说诱惑力挺大的。盛佑也不例外，他打了两把激动得耳朵脖子都红了。

傅砚舟一上手就把盛佑给ko了，他起身买了两瓶玻璃瓶装的橘子汽水，他跟盛佑一人一瓶。

盛佑眼神很亮，他喝了口橘子汽水：“陆云舟，你怎么这么厉害？”

“少来，”傅砚舟看他那高兴样也跟着弯了下唇角，“难得放松，禁止沉迷。”

两人玩的正高兴，盛佑忽然连人带椅子被人猛的往后一扯，他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差点滚到地上。

“妈的，你还有钱在这打游戏，死哪里去了？”

盛大海冲进来拽着盛佑的头发就往他身上打：“家里他妈东西都被你偷去卖了是吧？贱骨头，以前不是在歌舞厅卖酒，怎么，现在榜上长期饭票了高档了不卖了家里也不管了是吧。”

他嘴皮子上下翻飞骂的实在难听，这样恶毒的话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傅砚舟听不下去了，盛大海还过来搡他，他直接把汽水瓶子砸他脑袋上了，随着砰的一声响，玻璃碴子四散飞溅开来，带着气泡的橘子水全都流到盛大海的Polo衫里。

“妈的，小畜生。”

那一下砸挺重，盛大海脑门上都是血，傅砚舟抓起盛佑的手就往外跑。盛佑还回过头看了眼地上的橘子汽水，那是他第一次喝汽水，陆云舟给他买的，很甜，还有气泡。

盛大海也注意到了那瓶汽水，他拿起来狠狠往两人的方向一砸，他是冲着傅砚舟的后脑勺去的，盛佑见状赶紧扑上去挡了下，玻璃瓶子碰歪了狠狠砸在他后背上。

傅砚舟注意力在前面，听到闷响才紧张起来，见他疼得蹙眉，便下意识把盛佑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两人一路跑回了出租屋才停下，傅砚舟反手把木门关上了，他轻轻推了推盛佑：“砸哪儿了？疼不疼。”

盛佑摇摇头，他盯着傅砚舟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背对着他把上衣脱了下来。

少年单薄的身形在灯下一览无遗，腻白的肩背上多了块拳头大小的淤青，他还是太瘦了点，胳膊就那么点，脊梁骨微微凸起，腰肢细得只有那么一把。

就是个小孩。

傅砚舟叹了口气：“我去外面买瓶红花油。”

走过转角就是药店，傅砚舟顺便备了些常用药物，从药店出来迎面碰上了盛大海，四目相对，傅砚舟在盛大海没反应过来之前拔腿就跑。

“小畜生，给你脸了。”

盛大海骂骂咧咧地追，高耸的肚子被皮带勒出明显的弧度，他没这一会儿就开始发虚喘气：“你把他藏到这儿，搞了鸡、奸是不是，我儿子还这么小，我去告你啊。”

盛大海这一路都没压低音量，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你去告，没做过的事我不承认，”傅砚舟停下来，“死赌狗，敢不敢一起去警局？正好先把你嫖的事交代交代。”

盛大海听到这眼神明显飘忽了一下，回过神便破口大骂起来：“我没嫖，小赤佬你他妈张嘴就喷粪呢。”

傅砚舟站着没动，眼神落在盛大海的裤兜上：“你裤兜里还有小卡。”

盛大海下意识就往裤兜里摸，听见周围人交头接耳的议论，他才意识到被摆了一道。

“你等着。”

周围人渐渐多了起来，这毕竟是市里，盛大海刚才还同麻将桌上的几个朋友吹嘘了一番，这会儿处于下风的是自己了又怕被人认出来，这回也嫌丢人了，于是撂下一句“这事没完”就骂骂咧咧地离开。

盛佑那个好赌的爸作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傅砚舟没管他，多绕了几条路确认盛大海没跟上来才快速往回走。

他一开门就看到盛佑围着围裙在小厨房里忙活，里面热气腾腾的，盛佑正好把一碗面端出来放在小桌上。

“吃了再回去吧，”盛佑又折返回去端出自己的，“我下了两碗面，正好。”

傅砚舟顺手把红花油拿出来放桌上，其余的药收进了柜子里，盛佑把这里收拾的井井有条，倒也显出些温馨来。

是很普通的阳春面，白水煮熟了面，捞进放了猪油、盐和葱花的热水里就好了。面上还有煮熟的几颗小青菜和两个煎蛋，很简单，看着也清通。

傅砚舟有那么一瞬间很喜欢这样简单宁静的时刻，他动了筷子，随意问道：“今天怎么想起来煮面？”

“啊，”盛佑左手搭了下面碗又被烫到快速移开，现在混的熟了他有时候讲话想到什么也就直说了，“今天生日，随便弄点面当长寿面。”

盛佑大概是想到了刚才落在游戏厅的那瓶汽水，语气还挺惋惜的：“要是知知在就好了，我弟弟还没喝过汽水。”

傅砚舟没立刻接茬，早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他刚才应该买个蛋糕的，盛佑可能都没吃过蛋糕，哪怕是那种最便宜的一块钱一个的蛋糕。

“今年来不及了，”傅砚舟又觉得他可怜，“明年给你过生日。”

“真的吗，太好了，”盛佑的高兴太过明显，“那我要对着蜡烛许个愿望。”

盛佑挺容易满足的，只是一个期限为一年的承诺就让他这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傅砚舟心里忽然有些难受，他移开视线，轻轻嗯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