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狂，平时考十几二十分，现在忽然考第一，怀疑你不是很正常。”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讲这么大声啊，”张芸听见儿子被批评立马一路小跑上前查看情况，还把办公室外面看热闹的同学都挤开了，她声音挺洪亮，“这不好事吗？”

最近学校刚好在评优，连留三年级的差生一下子考了第一疑似作弊，这事不小，连副校长都来了，几个老师围在一起看那几张近乎满分的卷子。

卷面漂亮，比起以前的狗爬字，这字要端正大气许多。

傅砚舟看了看张芸，忽然开始好奇张女士的做法。像他这样三十岁的灵魂有了一定屏蔽外物影响的能力，但真是初中生的话，应该挺在意的。

他莫名想到剧透中盛佑会因为和同学发生争执被叫了家长，他那个好赌的爸一来就当众给了他一耳光，盛佑就把所有压在他头上莫须有的罪名都认了，性格也开始发生变化，变得更加自卑胆怯。

盛佑没有健全的家庭做支撑，没有融洽的同学关系做调解，得到的一切反馈都是负面的，因此他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磋磨中不堪重负。

“正好你家长来了，你就说抄没抄。”

教导主任摸了把并不存在的头发，可恶的学生崽比他还高了那么多，让他训人气势都弱了，他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杆：“赶紧的，大家都等着。”

“没抄，”傅砚舟莫名有些不耐烦了，他不太想自证，但眼下这是最快的办法，“你要不随便拿张卷子我做下，做好了你们给我、给我妈道歉，做烂了我直接退学。”

这话一出办公室就安静下来，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他们本意倒也不至于让他退学。

“云舟。”张芸到底还是有点犹豫，她虽然偏心她儿子，但这事她心里其实没底。

傅砚舟没吭声，几个老师商量了会儿，教导主任先发话了：“你不要因为想退学就说这样的话，不至于。”

“不至于那我走了，”傅砚舟走过去用胳膊肘碰了碰张芸的肩膀，“妈，走了。”

“等一下，”当着直属领导的面教导主任也不敢就这样放他走，他其实有心饶他，没想到这么不识好歹，那他也没办法了，“我给你拿卷子，你做不出不退学，但是要记过。”

傅砚舟也不墨迹，九十年代的初中数学题目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他没用多久就写好了，还简单检查了几分钟。

教导主任当即就拿出参考答案核对了起来，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教导主任身上。

李主任看完选择题就隐隐意识到不对了，他抬手抹了把汗，全对，他又核对了两遍还是全对，他不死心地去翻简答题部分，关键步骤都有，甚至还适当简化了一部分，答案却是全对的，李主任就特别震惊地看了看傅砚舟。

副校长先开的口：“李老师，多少？”

李主任很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九、九十八。”

张芸的忐忑在教导主任公布成绩的时候变成了激动，她又高兴起来：“我就说我儿子没抄，他没抄吧。”

傅砚舟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在人群中看到了盛佑，挺瘦小的一个，眼神却还有着没被沾染的清亮，可他太小，被别人挤来挤去一下子就不见了。

那种透亮的眼神让傅砚舟想到了云右，他看画布就是那种眼神，含着希望的。开始的时候云右被养的很好，后来瘦了点，又被他一点点养胖。

傅砚舟握紧了拳头，没再看盛佑不见的方向。

“妈走了儿子，”今天最高兴的还是张芸了，“回头带你吃个烧烤庆祝庆祝。”

傅砚舟嗯了声张芸就更高兴了，一边走一边感叹：“我儿子真是长大了。”

傅砚舟没想到世界会那么小，吃个烧烤还能碰到盛佑在这里打零工。

胖子烧烤是南城挺火的一家烧烤店，有三间店面，傅砚舟跟着张芸进去就看到里面摆了木头八仙桌，墙角一只淡绿色的新冰箱，上面还盖了块钩针的毛线盖布。

盛佑穿梭在几张桌子之间送菜，他虽然瘦瘦小小的，五官却乖巧讨喜，穿了很旧的短袖白衬衫，下面是码数明显不对的男士西裤。

傅砚舟意识到自己竟然在观察他的时候，盛佑已经走到桌子前了，他把一张手写菜单放到八仙桌上，手里拿着个本子：“这边点餐。”

“儿子，点菜。”

张芸推了推傅砚舟：“十串烤羊肉，两串烤面包，烤五花肉十串……儿子，烤蛤蜊喜欢不啦，来个两份可以？”

傅砚舟回过神：“可以。”

这种九十年代的装修风格跟原世界火起的复古市井风很像，很多烧烤店、火锅店选择这种装修，他跟云右去吃过几次。右右说这种装修怎么怎么有感觉，看见个搪瓷缸子和赠送的蒲扇爱不释手了，傅砚舟还吐槽老板想省钱才这么装。

“你好，”一只白皙的手放下两只很有年代感的红色搪瓷杯子，“茶水。”

傅砚舟的目光定在那只搪瓷杯子上的囍字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移开。

他吃东西的时候话少，一直是张芸在那里东拉西扯。傅砚舟却想着右右和他讲过的王子和玫瑰的故事，那张熟悉的蝴蝶少年，还有缺席的画展。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傅砚舟叹了口气，他忽然觉得憋闷，上完厕所就没有立刻回去，衣角却被牵了牵。

“多的钱，”盛佑从一个很久的靛青色钱包里找出了几张毛票，“那天我拿的四块两毛钱，多的给你。”

傅砚舟看他浅色的唇瓣张合又想到了云右，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长得不一样，给他的感觉就是像。可就是再像也不对的，傅砚舟心里愤怒起来，连带着对盛佑的态度也变得特别恶劣：“别给我。”

盛佑明显愣了下，想了想还是固执地把钱递过去：“陆云舟，要给你的。”

“都说了不要，听不懂人话吗？”

傅砚舟推了盛佑的手，被握得皱巴巴的散钱就全掉地上了，盛佑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捡，傅砚舟嘴唇动了动到底没说，他想也没想就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