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幻形丹是在黑市买的，天机阁拍卖会十年一次，正经的幻形丹早就卖完了，也只有黑市才有这个东西。

明游坐在石头上，支着腿把玩着手上的瓷瓶，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花了一笔冤枉钱买到了假冒伪劣产品，怎么两次吃到的都刚好是走兽？

一时走神，毕竟不是真正的妖族，体内的妖气控制得不是很好，身后黑色尾巴甩了甩，自己也没注意到，直到一股战栗的感觉从尾椎骨传到头皮，明游猝然回头，看见了某个偷偷抓他尾巴的变态。

手上毛茸茸的触感消失了，落阳无不遗憾地叹了口气，抬头对上明游赤金色的竖瞳。

明游道：“你干什么？”

嘴角的尖牙白生生的，看着很想手贱去摸上一把，落阳负手而立，笑着说：

“帮你练习控制体内的妖气。”

明游嗤笑一声，转了个身面对着落阳坐着，说：

“你猜我信吗？”

落阳弯下腰，凑近明游，轻声道：

“为什么不信呢？”

明游眼睛一眯，垂在一旁的手抬了起来，手上长剑寒光凛凛。

落阳讪笑着把他的手按了下去，道：“行了，你总不能又在山上待他三个月吧？万一下一次还是走兽呢？”

明游把剑收回来，抱着手说：“那就打上去好了。”

“……彩雀一族可不弱，你打不上去，还可能会死。”

“死了算逑。”

落阳：“……”

看着明游脑袋上冒出来的猫耳朵，和从腰间露出尾巴尖甩来甩去的长尾，洛阳陷入了沉默。

“要不我去试试，你就在这儿等着我算了？”

明游挑了下眉，“师——兄——我要是不去，你根本碰不到那朵花。”

落阳叹了口气，确实，他们不是没试过，落阳去取东西，明游找个地方等着，但是最后落阳寒着脸回来，说是他碰不到那朵花的时候，明游就明白了，这就是故意针对他的，这个“他”指的是落阳，毕竟连妖兽都能碰到。

落阳看了看明游现在喜怒形于色而不自知的模样，随手搬出一张竹椅跷着腿坐下。左手虚握撑着下巴，道：“刚刚看到那只天机阁的小精灵了，要不我去抓来问问，或许妖族又别的办法呢？”

明游低头沉思，脑袋上的两只耳朵动了动，近在眼前却不能摸，勾得落阳心痒痒。他这两日盯着明游手上的兔子很久了，但是借来搓了两把后发现这手感还是不行，半点想摸的欲-望都没有。

最后又下山找了狐狸、灰狼、松树……回来时被追杀了好一路，最后才终于确定，他想摸的不是毛茸茸，他纯粹变态了，光想摸毛茸茸的明游。

毛茸茸不知道某个人的想法，只是沉思过后觉得这兴许算是一个法子，反正这会她他身上的玉髓够用。

于是抬头时哪怕看见了某个人缩回去的手，也没多在意，只是说：

“行，抓来问问。”

落阳咳了两声，“行。”

说完人就不见了，只剩下一把椅子孤零零伫立着。

明游看了一眼椅子，眉头皱了起来，‘他跑这么快干什么？’

没想通，但是修为高就是好啊，他就换了个坐姿的功夫，落阳手里拎着一只哇哇大哭的精灵就回来了。

明游看着落阳两根手指很是“娇羞”地捏住精灵的一对翅膀，给人家捏得快哭撅过去了，脸上还一脸无辜的样子，有些头疼地伸出手，接过了落阳递来的精灵。

“师兄，不要捏精灵族的翅膀，它们会疼。”

落阳刚坐上竹椅，闻言疑惑地抬起头看过来，“啊是吗？”

小精灵哭得打嗝了，明游从落阳乾坤袋里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粒疗伤的丹药放在掌心递给精灵，“抱歉，他傻，你别跟他计较。”

小精灵含着一泡眼泪转头看了一眼落阳，落阳冲他和善一笑。

回头抱着丹药吧嗒吧嗒下嘴，丹药入口即化，消解了背后的疼痛，慢慢才止住了啜泣，就是还有点打嗝。

明游将剩下的丹药丢回去，取出一块玉髓递过去，“跟你打听点东西。”

小精灵收下玉髓，盘着腿坐在掌心，仰着脑袋看着明游。

“我要进入彩雀族的地盘，找他们妖王问一些消息，或者你如果有消息的话跟你买也行。”

“什么嗝、消息？”

“白泽洞。”

小精灵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迷茫，摇头道：“没听说过。”

明游脸上没什么变化，说：“那就混进彩雀族找他们妖王。”

精灵看了看明游脑袋上的耳朵，又看了看他腰上缠着的尾巴，还凑近闻了闻明游身上的味道，最后站起来翅膀动了动，绕着落阳飞了一圈后在落阳肩上坐下来，回答明游，说：

“你是吃了幻形丹吧？”

明游点头。

小精灵说：“你的丹药品质太次，你身上人味比妖气重，进不去的。”说完抓了把落阳耳后垂下的发，毫不客气地拽了一把，拽得落阳抽了口冷气。

小精灵说：“他进得去，你不行。”

在明游虎视眈眈的眼神下，落阳忍住了动手的想法，脸上黑沉沉一片。

明游问：“可有什么办法？”

小精灵想了又想，最后眼睛一亮，说：“我记得我同族那里有一枚幻形丹，可以卖给你，天机阁出品的丹药，比劣质丹药好多了，绝对可以盖过你身上的人味儿，连妖王都闻不出来，但是因为连服两枚幻形丹，最多只有一个月的期限，而且很可能出现一些藏不起来的妖相，甚至可能直接变成妖族本体，你得想好。”

明游抬手按了按脑门，问：“这幻形丹真的不能择定某一族吗？一定是随机的？”

小精灵摇摇头，说：

“不能选，只能是随机的，没人能练出指定种族的幻形丹，这是规则，至今为止，没有丹修能违背规则炼化这种丹药，天道不允许这种丹药存在。”

明游懂这个规则是为了保护妖族利益，但是天道这个狗东西，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就不要在他的任务道路上再给他添加绊脚石了吧？这个时候给他开一个后门不行吗？

明游在心里骂了很久，直到对面的落阳突然“阿嚏！”一声。

明游：“……”

明游清了清嗓，道：

“我买了。”

小精灵在落阳打喷嚏时离开了他的肩头，这会儿听见名头买丹的话，也是毫不意外地点头，然后说：

“我去联系同族，她过来需要一点时间，你不要离开这里。”

明游点头后小精灵才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小心”拽了一把落阳的头发。

落阳“嘶——”一声，猛地转头看去，但是小精灵一溜烟儿就跑掉了。

落阳没去追，反而是看向了明游，气哼哼地说：

“胳膊肘往外拐。”

明游正在把脑袋上的耳朵按回去，闻言诧异道：“我干什么了？”

落阳冷笑一声，“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耳朵和尾巴消散了，明游抱着手盘腿坐在石头上，平视落阳，“你又犯病了？”

落阳仰着脑袋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叹了口气：“唉——自打离开宗门，我这个’师兄‘那是一点儿地位都没有了，某些人呐，对路边的野狗都比对自己同门亲切，也不知道那哪根筋搭错了，跟没长心似的。”

明游神色不变，视线落在落阳露出来的喉结上，“某些人离开宗门后是半点脸都不要了，一把年纪了还要跟自己’师弟‘同吃同住，睡觉都要抢一张床榻，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想试试给人当回儿子的滋味？”

落阳扬起脑袋对上明游无波无澜的眼神，突然笑了下，说：

“猜吧亲爹，谁有你聪明啊？”

明游皱起眉头，感受到了落阳语气里明晃晃的嘲讽。

“你最近怎么回事？”末了一顿，换了个说法，“你这几年是怎么回事？宗门里难得一见的一对道侣都没你黏糊。”

落阳挑了下眉，抬起一条腿搭在明游身下的石头上，看着明游，说：

“是啊，怎么回事呢？要不你仔细看看？好好感悟感悟？”

明游看了，仔细地扫了一圈落阳现在这不着边幅的造型，最后说：

“你有病。”

落阳收回脚，收了椅子站起来，拍拍衣袍，看着明游说了四个字：

“不治之症。”

说完转身的功夫，人不见了。

明游四下扫了一圈，他修为不如落阳，感知不到这个人，抬手掐算一番，也算不出来，干脆闭上眼睛打坐入定。

还是修炼适合他，这种需要动脑子的东西，最烦了。

不懂到天黑，小精灵就来了，不是早晨那一只，而是另一只，一只颜色黑白的，亮晶晶的小精灵。

小精灵出现时，落阳也出现了，明游从修炼中抽身，就看见落阳一脸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了，小精灵吭哧吭哧扇着翅膀来到他们面前，看看明游，又看看落阳，最后对落阳说：

“幻形丹，最后一枚了，五十灵髓。”

明游沉默了下，就看见落阳麻溜地从锦囊里掏出一堆五颜六色的灵石递了过去。

小精灵拉开腰间的口袋，口子越开越大，最后撞完所有灵髓后又缩小回到腰间变成跟明游指节差不多大的一只挂着，精灵从另一只袋子里掏出跟他自己体积差不多大的瓷瓶递给了明游。

明游缄默着接了过来。

银货两讫，小精灵转身就飞走了，徒留明游和落阳在石头上安安静静地坐着。

明游看着手心的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确实是上品幻形丹的味道。

明游转头看向落阳，“她为什么跟你要钱？”

落阳扫了一眼明游身上黑漆漆的衣裳，笑着说：“大概是我看着就比你有钱？”

明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和落阳明明出自同一种料子的衣裳，最后落在明游山上那些零零碎碎华而不实的金玉挂件上，沉默了。

落阳看向明游手上的瓷瓶，说：“确定吗？这可是只能赌一把，毕竟会变成什么妖族，谁也不知道。”

明游从瓶子里倒出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看了一眼后丢进了嘴里。

耳朵和尾巴又冒了出来，落阳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抓住尾巴撸了两把，被明游一脚从石头上踹了下去。

“滚!"

然后落阳坐在地上，笑眯眯地回过头，就看见明游浑身被包裹在一层彩色的荧光里，光芒并不刺眼，但是里面什么情形半点都看不见。

落阳脸上的笑僵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表情全部收了起来，落阳迅速在四周布下一层结界，又丢了阵盘布了两个防御阵，最后眼睛盯着那团彩色的光，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光芒里突然响起了裂帛声，落阳揉了揉耳朵，总觉得有不好的预感，手上直接把本命剑就握在了手心里。

不会那么倒霉，直接随机到什么妖族的本体了吧？

光芒在一刻钟后才慢慢散去，逐渐熄灭后，露出了一道五彩斑斓的——白……

落阳看着光芒消失后，双手撑着石头一脸木然的人影，四周是碎成一片片的裤子……两个人的视线都不禁同时向下看去，然后”咚！“的一声，落阳手上的剑滑落在地。

“你……这是……”

明游动了动”腿“，看着这一大片比他人还大的尾鳍，嘴角抽了抽，抬手艰难地按住脸，低下头，手和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鲛人……”

落阳：“……哇哦。”

好好好，终于不是走兽了，成海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