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八点交完班之后，杨老师向张主任汇报了周辛瑞职业暴露的事情。

张主任：“小周，阻断药和后续检测的费用你不用担心，科室会负责。这段时间你上班也辛苦了，我给你放一周假，你好好在家休息。”

周辛瑞赶紧说道：“张主任，我没事的，可以继续上班。”

张主任拍了拍他的肩，“昨晚你和杨老师都做得很好，你们没有任何过错，但是，当医生的难免会遇到这种情况，我也希望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当医生的热情，回家休息吧。”

周辛瑞知道，很多医务人员都曾经发生过职业暴露，尤其是外科医生和护士，这是很普遍的情况，只不过自己这是第一次，对方又是HIV阳性，难免有些无措。

但是张主任执意要给他放假，周辛瑞推辞不过，带着阻断药回了家。

他给余季发了消息，到家的时候，余季正在做早饭。

周辛瑞匆匆洗漱完，发现手上的伤口已经快要结痂了。他从卫生间出来，看见余季端着两碗刚做好的醪糟小汤圆。

周辛瑞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夸奖道：“好吃。”

余季看出他眼中的疲惫，问道：“昨晚很忙？”

周辛瑞点头：“有点。”

余季：“那待会儿吃完就去补觉吧。”

但周辛瑞没能吃完这碗小汤圆，刚吃没几口，他没由来地觉得恶心、想吐，他不想让余季发觉，一直试图忍耐，可那股恶心感怎么也压不住。

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周辛瑞放下碗筷，冲到卫生间吐了出来。

周辛瑞按下马桶冲水按钮，余季跟着进来，抚摸他的后背帮忙顺气。

周辛瑞转身漱完口，对上余季担忧的眼神，主动说道：“可能昨晚吃坏肚子了，刚才吐完好多了。”

他才刚从医院回来，这会儿身体难受估计也不想再出门，余季便问道：“要吃什么药？我去医院给你买。”

周辛瑞觉得自己之所以会吐，应该是因为吃了阻断药的缘故。至于吃坏肚子什么的，本就是他瞎编的理由，吃什么药都没用，“我没事，休息会儿就好了，可惜浪费了你做的早餐。”

周辛瑞不愿意，余季不好勉强，看着人进了卧室。

在家休息了两天之后，周辛瑞总算适应了阻断药的副作用，现在只有一些轻微的上腹不适。

一直在家不去上班也不是办法，周辛瑞怕余季怀疑，第三天的时候，他按照平时上班的时间出了门，去医院的自习室看书。

他知道自己这样瞒着不是办法，迟早会瞒不住的，但没想到余季会这么快就察觉。

那天傍晚回到家，余季凑过来吻他，周辛瑞仿佛受到惊吓一般一把将他推开，他现在这种情况，怎么敢和余季亲密接触？

余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好像在等着要听周辛瑞的解释。

“余季，我今天太累了，我们改天……”

余季重新靠近他，一只手抬起他的侧脸，“亲一下都不行吗？”

亲一下大概率是没事的，但周辛瑞不会拿余季的身体来冒险。

“对不起，我今天真的不想……”

余季把白色药瓶递到周辛瑞眼前，问他：“为什么吃这个？”

他发现了。

周辛瑞下意识去看余季的表情，没有看出任何生气或者愤怒的情绪，有的只有满满的担忧。他明白余季真的只是在问他，而不是怀疑或者别的什么。

周辛瑞尽量用简短的话语概括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我被病人用过的针头划伤了，他有艾滋病，这是阻断药。”

余季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周辛瑞：“上一个夜班。”

也就是三天前，周辛瑞拒绝了余季陪他的那个夜班。

余季拉过周辛瑞，紧紧抱在怀里，不给周辛瑞挣脱的机会，“不亲，抱一下好吗？”他的手摩挲着周辛瑞的后背，“以后不要再瞒着我，也不要骗我，我说过的，你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

于是周辛瑞老老实实回答：“其实张主任给我放了一周的假，我今天没上班，去自习室看书了。”

余季在他耳边问道：“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周辛瑞抬头：“什么时候？”

余季：“现在。”

现在？这听起来真是个疯狂又冲动的想法，可周辛瑞竟然真的被打动了。

周辛瑞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去哪里？”

余季提议：“G市怎么样？”

周辛瑞很开心：“太好了，刘佳宁就在G市，我们可以去找他。”

余季不止一次听周辛瑞念叨过想去G市，那是个海滨城市，有周辛瑞向往的白色沙滩、成片的椰林和一望无际的果冻蓝海水。

余季在手机上查了最近一趟飞G市的航班，就在三小时后，他立即买了两张票。

他们没空收拾行李，就带了一些必需品。离开家之前，只顾得上把火腿肠这几天的猫粮和水备好。

周辛瑞觉得有些愧疚，又要把火腿肠一只猫留在家里了。

余季摸了摸在周辛瑞腿边蹭来蹭去的火腿肠：“这次来不及了，等下次自驾出去，火腿肠如果愿意的话，我们带上它一起。”

直到人在机场了，周辛瑞还有些难以置信，感觉一切像梦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发生了。

他和余季安检完，坐在候机厅里，距离登机只剩十分钟了，他看向身边的余季，感到一丝紧张，“我这是第一次坐飞机。”

余季：“害怕的话就握紧我的手。”

起飞的时候，失重感袭来，舷窗外，城市变成一幅巨大的拼图，逐渐展现出全貌。周辛瑞握紧余季的手，但不是因为害怕。

两个小时后，他们抵达G市机场，在市区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下。

周辛瑞查了地图之后发现，G大就在市中心，离他们住的酒店不远。

刘佳宁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之前周辛瑞给刘佳宁寄过东西，知道他的地址，周辛瑞打算给刘佳宁一个惊喜。

早上，周辛瑞和余季直奔刘佳宁住的小区，这个点，不出意外的话刘佳宁应该在家里。

门铃响了好几声之后，隐约传来脚步声，“谁啊？”

周辛瑞和余季对视一眼，回答：“快递到了。”他也不算撒谎，手里提着刘佳宁爱吃的小笼包和豆浆，还是热乎的。

门开了。

周辛瑞一声“佳宁”刚叫出口，看见眼前的人后顿时愣在原地。

开门的人是钟柯宇，他头发凌乱，赤裸着上身，胸口和脖颈上遍布着暗红色的吻痕。

若是以前，周辛瑞可能根本认不出那是吻痕，但自从他身上开始出现这种痕迹之后，周辛瑞对这个东西很敏感，一下就看出来了。

钟柯宇看见周辛瑞和余季的时候也很惊讶。

实在是太尴尬了，一时间三个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刘佳宁也裸着上身从房间卧室里走出来。

五分钟后，四个人坐在餐桌前安静地吃早餐，当然，这个时候的刘佳宁和钟柯宇都已经把上衣穿好了。

周辛瑞盯着刘佳宁，眼神仿佛在说：你和钟柯宇什么情况？居然不告诉我？

刘佳宁看了他一眼，又瞥了旁边的余季一眼，回他：别装了，还说你们没联系，刚才学霸给你剥茶叶蛋我都看见了！

旁边钟柯宇突然伸过来一双手，打断了刘佳宁和周辛瑞的眼神交流，他什么话也没说，甚至都没看刘佳宁一眼，但是刘佳宁瞬间明白了钟柯宇的意思，扯了两张抽纸，递了过去。

钟柯宇擦完嘴，开口道：“我吃好了，你们随意。”他又看向周辛瑞和余季，“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老同学带的早餐，下次再见。”

周辛瑞和他说了再见，余季点了点头。

只有刘佳宁，看人都快走到门口了，才傻乎乎地问道：“你去哪？”

钟柯宇转身，朝刘佳宁笑了笑，刘佳宁瞬间在心里感叹，妈的怎么不管看多少次都觉得他好漂亮。但下一秒，他就被钟柯宇说的话气到。

“炮/友而已，管这么多？”

“你……你……”刘佳宁“你”了半天，仍然想不出来怎么反驳，他就活该多嘴问。

直到关门声响起，他看了眼埋头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的周辛瑞，又看了眼除了周辛瑞什么都不在乎的余季，感觉自己好多余。

周辛瑞还是没忍住问道：“所以你们真的是……？”

刘佳宁没有直接回答，“你还记得我高三时候的网恋对象柔柔吗？”

周辛瑞当然记得。

“我前段时间才知道，那个柔柔居然是钟柯宇假扮的！他居然装成女孩子来欺骗我，真是太过分了！可怜我当时还真以为自己失恋了，真情实感地伤心了好一阵子。”刘佳宁想起这件事就来气。

周辛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你们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刘佳宁一脸愤愤：“他骗了我就得付出代价。”

所以代价就是你睡了他？周辛瑞没敢问，大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他感觉这两个人分明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刘佳宁叹了口气，“算了，不说我们了，你和学霸这次过来待多久？”

周辛瑞：“我还有三天假。”

虽然是暑假，但刘佳宁也没闲着：“行，我今天下午实验室有事，陪不了你们，但明天有空，可以带你们去玩一天。”

周辛瑞想去G大里面看看，“我听说你们学校有个人体科学展览馆。”

刘佳宁：“你想去？刷身份证就可以进，但这个我可陪不了你，我害怕。”

周辛瑞倒是也不需要他陪。

二人离开之前，刘佳宁趁着余季没注意，偷偷拉过周辛瑞问：“诶，你和学霸真在一起了？”

周辛瑞点头。

刘佳宁：“我就说，高中那会儿，他眼里除了你还有谁？可是你不是说你们这些年都没联系过吗？”

此事就说来话长了。

余季站在门口，回过头来看了周辛瑞一眼。

周辛瑞接受到信号，和一脸八卦的刘佳宁说了再见，“有时间再告诉你。”

刘佳宁看着两人的背影，行，真情侣了不起，莫名觉得心里有点酸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