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一朝？

凤昭昭歪着头看过去，“我要它做什么？”

谢不渺慢悠悠坐正身子，听到小姑娘的话眉梢微扬，懒着调子回，“要它来做皇帝？三宫六院、执掌天下，昭昭不想要吗？”

凤昭昭暼了谢不渺一眼，严重怀疑谢不渺是脑子进水了。

“不要。”小姑娘拒绝的毫不犹豫。

说完，还看着谢不渺哼了声，小声嘟囔了句，“你一个就很麻烦了，干嘛要那么多。”

谢不渺眉间青筋狠狠跳了两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合着是他拦了小姑娘坐享齐人之福的路？

谢不渺呵呵两下，深处的牙不自觉磨了几下，好像已经看到小姑娘左抱一个右抱一个，然后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让他不要胡闹的样子。

“那要是我不麻烦，昭昭就要了？”谢不渺微笑看着凤昭昭，十足的假意。

郎君眉目平和，八风不动，像极了后院里大权在握，任由主君随意带男子回来，还能笑吟吟说主君今日辛苦了的正室。

凤昭昭默默往后退了退，离一看就有点不正常的谢不渺远点。

她觉得谢不渺现在的样子就像，她要是说一个要字，谢不渺就要黑化让她身边再也不出现一个男性生物。

眼看着谢不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危险，凤昭昭为了自己的小命考虑，果断摇头，“不要！”

紧接着，深谙哄人技巧的凤昭昭小姑娘立马又跟着开口，“而且小谢哥哥才不麻烦，但就算小谢哥哥麻烦昭昭也喜欢！”

一瞬间，凤昭昭觉得自己简直是昏庸的大王，因为野狐狸精的一个挑眼就晕头昏脑的什么都能做出。

凤昭昭悄摸摸瞄了谢不渺一眼，重点看向右眼下那点因为郎君不喜不怒而显得暗淡无光的灰黑。

但眨眼间就心虚收回视线，看也不看谢不渺那张在郎君勾唇间显得有几分潋滟妖异的面容，以坚定的态度表明自己绝不是贪念谢不渺美色的昏君。

谢不渺轻笑了声，撑起脸，两指揉搓了下眼边的那点灰黑，挑眼看向凤昭昭，眼里像是带着蜜做的钩。

从前他游走四国之时，四国厌恶他之人皆说他能有今日的威风，全靠他那张妖起来丝毫不弱于世上最柔媚的女子的面容。

对此，谢不渺只是轻轻一笑，转身就让身旁的侍从将从中朝带来的火药扔向对方。

也因此，他成了四国第一说客。

不过谢不渺也知道，四国表面上尊他为第一说客，暗地里还是骂他不过是凭着凤祈宠信他，愿意让他带着那点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的火药招摇过市。

谢不渺从四国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便是说他狡诈无赖，全凭了那张脸。

不过谢不渺现在倒是庆幸他长了张好看的面容。

能让他。

以色事昭昭。

谢不渺幽幽叹了口气，幽怨的眸子飘向凤昭昭，扶着眉间的样子像是幽怨却又含情的雨中鬼怪。

“以色事她人，能得几时好啊……”郎君拉长了调子，眼中的钩子像是化作一团雾，丝丝缕缕要扣到小姑娘的心上去。

凤昭昭忍不住心虚咳了下，看着谢不渺的眼睛躲躲闪闪，差点以为自己刚刚心里想的东西被谢不渺听到了。

都怪她娘亲！

老是跟她说担心别人能听到她心里万马狂奔的劲爆内心。

害得她现在也害怕了起来。

凤昭昭心中泪流满面，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生硬地将话题转移。

“嗯，四国一朝？就算我想要，也没有人会给我呀。”凤昭昭开始胡言乱语，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谢不渺啧了声，将自己故作姿态的手收回，懒懒看了凤昭昭眼，云淡风轻开口，“昭昭不要，又怎么知道会不会有人给？”

凤昭昭忍不住瞄了谢不渺一眼，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这是要开启什么奇奇怪怪的霸道天下强制送的副本了嘛，可她是真的不想做皇帝呀。

看着小姑娘眼中的纠结，心电感应一样一下意识到凤昭昭不知道又想到哪里去的谢不渺头疼地揉了揉眉，第一次觉得小姑娘的思维太活跃了也不好。

“我的意思是，昭昭可以去找凤祈要中朝，那家伙说不定一开心就给了。中朝这些年虽势微，却也不容小觑。有了中朝，以昭昭的武力镇压四国并非难事，若昭昭再狠心些，以四国性命相逼，一统四国一朝也并非不可能。如此，方是我说的，昭昭想要四国一朝吗？”

谢不渺不疾不徐，语气轻淡平和，像是随意漫步于自家庭院中，但出口的却是让四国之主听到了都会暗下杀心的话。

极度的矛盾让人觉得郎君平静的面容好像都变得晦暗不明。光影交错间，仿若阴阳两极。

而郎君立身其中，分不清黑白。

扑面而来的野心让凤昭昭顿了下，浓长卷翘的眉睫垂下，遮住变得黝黑一片的眼睛。

“武力镇压，那岂不是要杀很多人？”小姑娘声音轻软，像是山谷中最空灵的风。

无端的，谢不渺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说。

混沌消散，谢不渺重新被拉入现实，眸中不自觉带上了慌乱，“昭昭，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需要杀人，他们自然会畏惧你。”

就像凤鸾，明明手无寸铁，却让四国忌惮，忌惮到宁愿冒着凤鸾可能和他们同归于尽的危险，都要将凤鸾逼离四国一朝的国境。

而当初的公冶无治留不下凤鸾。

现在的谢不渺就能在四国相争中护住凤昭昭吗？

“不。”谢不渺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不，昭昭也不用他们的畏惧。昭昭不需要去争什么四国一朝，昭昭开开心心做自己就好了。”

微弱跳动的心像是被荆棘刺入，奄奄一息之际又让人挣扎求生，苦苦抓着那点幸运之间于一片黑暗中得见的天光，不甘放手。

谢不渺想，是他错了。

他的满身罪孽，终见无暇神佛。

凤昭昭无辜眨了两下眼，歪着头看向谢不渺，好像刚回过神来一样，“小谢哥哥，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一样？我只是想说，四国一个个杀过去，我的手会很累的呀。”

小姑娘歪着头的样子灵动活泼，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回过神来。

但无论如何，于荒芜之地的谢不渺来说，这都是神佛恩允的甘霖。

亦，掩他心中私情。

慌乱中不由自主握住凤昭昭的手在这一刻渐渐回温，但不等谢不渺开口，马车就骤然停下，让他所有想要出口的解释死于心中。

就像一束见不得瑕疵的神光，将他这个于黑暗中苟且偷生的人寻出，而后以神谕宣判他的罪不可赦。

谢不渺的手忽然便收了回来，像是被滚烫的光灼烧，却又因不可赦的罪行而不敢言说。

宛如一柄刀，被郎君忍痛无声咽下喉道，刺入骨髓，血流满身，偏偏不见于身，不可示人。

谢不渺无端想到了他离开凤都时凤祈玩笑似的一句话。

他说，“谢郎温雅，必得昭昭欢喜。”

谢不渺无声勾唇，自嘲似地垂下眉睫。

如他这般，何堪姑娘欢喜。

手上的温热退去，凤昭昭歪着的头顿了下，黑黝黝的眼睛眨了眨，然后若无其事歪了回来，一把掀开车帘抱着自己的剑跳下了马车。

马车外，一路随行的护卫已经快速聚拢在谢芜的那辆马车旁，严阵以待看着对面一群突然出现的人，却又在看清对面的人后松了口气，不自觉就放松了警惕。

那是一群女人，一群眉目坚定却又让他们觉得不会有危险的女人。

这群女人约摸有三十来个，比谢芜带来的护卫略多些，却又一个个的衣着褴褛，狼狈不堪。

但让人忍不住注目的是，哪怕她们穿得像流民一样，她们眼中如同刀锋一样的光芒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那并非是心喜下的羞怯，而是连这些避开眼的人自己都说不出来的——畏惧。

护在谢芜马车旁的护卫彼此对视一眼，又无声抬起了手中的剑，肃穆看着对面的人。

凤昭昭下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以至于一时之间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些人，是来杀谢芜和明童的，还是如那日的黑衣刺客一样，是奉命来杀她的？

无端的，凤昭昭不愿去想。

她只是无声拔出剑，平静看着对面自她出现便一齐看向她的一群女子。

“要么死，要么滚。”

凤昭昭冷冷道，连这些人为何出现，是不是真的流民都不愿问。

站在最中间，同时也是最前的中年女子见到凤昭昭晃了晃神，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微抬头，嘲讽笑出了声。

“你与你母亲还真是不一样。”

只是一句话就让凤昭昭知道了她们的身份，是她娘亲留下的那批人。

或者说，是当初一意孤行偏要跟着她娘亲的那批人。

凤昭昭持剑的手紧了又紧，好一会，在谢芜都掀帘望来时才开口，声音平静，带着小姑娘天真的询问，却让人无端从中感受到了刺骨的冷意。

“所以，你们是来告诉我，你们准备背叛我娘亲了吗？”

昭昭（无辜）：小谢哥哥，你是要哭了嘛～

小谢（沉默）：……

嘎嘎嘎，我们昭昭也是有点坏心眼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