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显见状忙假装斥责道：“端个药都毛手毛脚的，还不快去再端一份来。”

“刚才王爷嘀咕啥呢，你听见了吗?”

"没听清，许是王爷烧糊涂了吧。"

守在昭王身边的将士挠了挠头，疑惑道。

姜清漓见状，也回过神来，见其他人未起疑，便默默退出去换药。

可是昭王殿下怎么会认识她呢，她从未进过宫，更不可能有机会认识皇子。可是刚刚昭王殿下明明叫的她的名字，她听清楚了。她现在身份特殊，之后还是不要出现在王爷面前为好，姜清漓默默下定决心。

可是人有时候触了霉头，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日，姜清漓偷偷溜进王子显的书房，想看看这老头的宝贝藏书。书中记载了青州的人文历史，对她了解青州有益。可惜这老头爱书如命，姜清漓求了好几次都不肯点头。

读书人的偷不叫偷，姜清漓边这样想着，边鬼鬼祟祟溜进了书房。

看到书桌前坐的人时，姜清漓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收了起来。顾靖今日精神好了些，但还是不太能走动，看军报看得头疼，便来书房看看闲书，放松一下。他今日只着素杉，外裳披在肩膀上，跟刚从战场上下来时的凌厉相比，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顾靖看到她才明白过来，当日不是烧糊涂了，原来真的是她，他笑了笑：“姜姑娘，你来找王医师吗，他不在，今日王医师看我精神好了些，许我来书房阅览他的藏书。”

臭老头，终究还是屈服于权势！姜清漓心中暗自腹诽，听到他如此笃定地称姜姑娘，便确认王爷真的认识她。如此，她便开门见山：“王爷如何识得我？”

顾靖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轻声咳了几下，如实相告：“礼部侍郎姜安通贪污案抄家时，我在现场。”

“流放之奴，罪臣之女，叛逃之人，那王爷打算如何处置我？”姜清漓想赌一把，赌昭王不会处置她。想要处置她，不必与她多言，一声令下便有人来将她拿下，可是王爷没有。

“流放之奴，罪臣之女，叛逃之人。”顾靖慢慢重复了一遍姜清漓的话，“姜姑娘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

“在王爷眼里，我如何看待自己重要吗？”姜清漓反问道。

“我不会处置你，你既有本事逃出来，我就不会送你回去。如果你需要帮助，也可尽与我说，我会帮你。”顾靖放下书本，看着姜清漓的眼睛说道。

“王爷为何要帮我？”姜清漓心想她赌赢了，她跟他是一样的人。

“为何要帮你？”顾靖仿佛也在问自己，停顿了一下：“可能，我比较喜欢不服输的人。”

皇三子当朝立军令状的事迹，姜清漓也曾听过。京中之人越是看不起他，他越要用实绩来证明自己。这样的人。姜清漓心中也是佩服的。

“感谢王爷抬爱，只是未到山穷水尽时，民女还是想靠自己试一试。”姜清漓放松了些许，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笑着对顾靖说道。

“好。”听到姜清漓如此回答，顾靖也不意外，只是顿了顿说：“青州战事将起，我明日即将前往前线，此番孟国之师来势汹汹，姜姑娘还是尽早离开此地。”

“多谢，王爷，我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好。”

永和十一年三月，孟国兵临青州城下，皇三子顾靖率军队退守城内。城内百姓纷纷闭门不出。

“当初让你早点离开你不听，这下好了，仗要打到城内来了，若是城守不住，你我都得葬身于此。”王子显焦虑得在家中走来走去，口中还不停地数落起姜清漓。看到姜清漓还在气定神闲地拨弄算盘，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了她的算盘：“算算算，你这个月挣了得有多少，都此时了，有命活着比有钱花更重要！”

这一月里，姜清漓跟着当地人倒腾了点茶叶出去卖。青州茶叶与别地不同，别有清香。可前几年因孟国不断来犯，青州许多商人都逃到了别地，茶叶销路受阻。姜清漓便起了心思，青州位于两国交界处，这茶叶，孟国人比青州人还爱喝。两国交战，可商业不断，孟国人依旧会买青州人的茶。姜清漓便在两军歇战时，跑到边境去卖茶叶。战时边防严格，她便从汴州走，绕路也能销到孟国。

还是小赚了一笔。姜清漓夺回了算盘，拍了拍王子显的背：“王医师，孟师已经兵临城下，若是他们攻入城内，我就拿起我的算盘，能砸死一个算一个。到时候要比比谁砸得多吗？”

王子显见她还在说笑，用手谈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呀！”

姜清漓连忙捂着脑门喊痛，与王子显对视了一下笑出了声。

城门外，孟师首领不停地在挑衅。

“顾家小子，几年前，你大哥顾远就是死在我的手里，没想到你爹是真不喜欢儿子呀，又给我送来了一个人头。”

“我看你比你大哥当年，还是略逊色了些。”

“可敢走出城门，与我战个痛快。”

......

顾靖站在城墙上捏紧了拳头，他在强迫自己冷静：“城下之人，不过我朝手下败将，今日你也亦将败在我的手里。众将士听令，擅自开城门者，斩！放箭！”

战火一触即发。战鼓声声，也一下一下敲进城中百姓的心里。

“娘，你说这昭王殿下，能守住城吗？”

“必然能守住，此战昭王殿下不可再退，若失了青州，青州背后的三州亦处于危险境地。”王氏粥铺的王娘子对儿子说道。

“那你的昭王殿下，可就辜负你的信任了。”

王娘子转头只瞧见一个黑衣蒙面人，看身形，并不是孟国人，孟国人身形要高大些。可是还来不及开口，王娘子便被一刀抹了脖子。血一下飞溅到王氏儿子的身上。

“娘！你是谁！你还我娘呜呜呜......”王氏儿子惊惧地往后退。

“你的昭王殿下没有守住城，孟国人杀进来了。”黑衣人捏着小孩的下巴，语气凶恶地说道。

“啊！我娘被孟国人杀死了，孟国人杀进来了！”王氏儿子转头边喊边跑。

黑衣人没有要去追的意思，反而看着小孩的背影笑了一下。

“我娘被孟国人杀死了，孟国人杀进来了！我娘被孟国人杀死了，孟国人杀进来了！”许多城中百姓听到了小孩的呼喊，有的胆子大的开了门。

城中冒出了许多蒙面黑衣人，见到百姓便杀。

一时，城中大乱。姜清漓与王子显也听到了城中的动静。姜清漓犹豫了一下，决定跑去城门将此事告知昭王。听外面的情况，怕是他还不知情。若是越晚一刻，那城中要死的百姓就要多一个。

王子显忙阻拦道：“我去，漓儿，我说过不可再用性命冒险。我无儿无女，已无后顾之忧。”

“医师，此刻你我不必再争抢。你我不知城中情况如何，再不能用命冒险，你我的性命已处于危险之中，你若是愿意去，那就你往东去城门，我往西去城门，看谁快。若是你我都能活着回来，我叫你爹，为你养老，如何？”

王子显微微红了眼眶，说：“好！”

姜清漓立刻与王子显分头出门。往西去城门的路姜清漓很熟，一路绕开主街道，跑小路，没有遇到蒙面黑衣人，但遇到了很多四处逃窜的百姓，中途姜清漓还膝盖着地摔了一跤。不过她也顾不上疼痛，一路跑到了城墙下，抓住一个将士边说：“我有要事要告知你们主将，带我去见他。”

“王爷此刻正在城墙上指挥，有什么事等歇战再说。”

不能告诉将士，若他们知道孟国人在城中埋伏，难免军心不稳，腹背受敌，弃城而逃。

姜清漓深呼吸了两下，决定直接往城墙上跑。

“诶，这位姑娘，城墙上乱箭伤人，危险！”

姜清漓也顾不上其他了，莽足了一口气往上跑。顾靖看到她出现时，一支箭直奔姜清漓而去。他立马抬手挥剑，忍不住大声喝道："你上来找什么死！"

姜清漓呼吸有点急，一下子腿软跪倒在地，抓着顾靖的衣袍，把他拉到自己的嘴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城中，城中混入了孟国奸细，此时正在城中虐杀百姓，他们......他们都穿黑衣蒙面，你......你快带人去救救城中百姓。”

顾靖听完脸色一变，立刻交代副将守城，自己带一队精卫杀回城中。

四处逃窜的百姓看到昭王仿佛看到了希望，大喊：“昭王殿下杀回来了，杀回来了，我们有救了。”

顾靖走之前交代了两名他的暗卫保护姜清漓，姜清漓便在此处等着王子显出现，此处是最安全的。但是以王子显的脚程，从东怎么走，此时也该到了。

就在姜清漓担心之时，她看见王子显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终于放下了心：“老头，这次我比你快！”

王子显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向姜清漓：“没大没小，叫爹。”

姜清漓也笑了笑了，刚准备开口耍赖，却看见王子显突然倒了下去。

他捂住腹部的手无力的掉下去，腹部已经鲜血一片......

“爹！”

啊哦，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