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就是不给任何喘息的余地,时嘉和像是要把这些天没撒够的疯都撒出来,拳头不管不顾地冲着时宏阳去。他不能停,他知道一有空隙时宏阳就会反击,而他硬拼的话其实打不过时宏阳。
在时宏阳一声声难以入耳的叫骂后,他蓄力一脚踢在了时嘉和肚子上,时嘉和不受控地向后飞了出去,靠在了本就不结石的木架上,架子上放着的东西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砸在了时嘉和身旁的地上。
时嘉和吃痛,疼得闭上了眼睛,时宏阳并不理会他的痛苦,冲过来就将时嘉和提着领子拖拽到了一边,摁在地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操|你|妈的!小贱种!你要干什么?!”
时宏阳拳拳都带着要把他打死的力道,时嘉和弯在地上像个虾米似的蜷缩,他睁开眼,通红的眼睛里挤不出一滴眼泪来,身上正被雨点般密集落下的拳头捶打着。
时宏阳是干粗活的,很有力气,以前也这样打他妈妈。小时候时嘉和就不忍心,冲过去挡,时宏阳当时的拳头比现在还有力量,一拳就能打掉他的牙,打到他呕血。
蓄够了力气,时嘉和又用力翻起身,和时宏阳扭打在一起。
这次打得很凶,邻居阿姨在门外敲门,无奈最后只好报了警,被警察拉开的时候两个人都还停不下来。
时嘉和对派出所不算太陌生,之前也有一次和时宏阳打得太厉害,也有邻居报警。到了派出所就是熟悉的调解教育,时嘉和沉默不语地听完。
临走的时候他拉着警官的袖子问:“我要起诉他,我不懂法律,我要怎么才能起诉他?”
警官顺着他扯着自己袖子的手看过去,看到他仰望过来的眼睛,那双眼睛很黑,看人时带着儿童般的天真感。
他不懂发生了什么,询问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吗?”
时嘉和说:“是,他要逼死我。”
时宏阳在这几年里,没有一刻不想逼死他。无论他为了过上正常的生活付出多少努力都没用,他怎么拼命奔跑,又或者是假装正常,都没用!
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要他一停下,就会被时宏阳扯住裤脚拖回深渊。
时宏阳的存在就是在不停地告诉他:你的未来不会好起来的,你这辈子就这样了。
“我们这边有顾问,你有需要的话……”警官被他这句话惊了一下,提议道。
后面警官又跟他说了很多,但是时嘉和听不进去了。他像是被思维困在了自己黑暗的世界里,下意识地在面对无法面对的结果时,将自己封闭起来。
最后是怎么离开派出所的,时嘉和已经不记得了。
醒来是第二天早上,他很久没有起得这么早过。
时嘉和靠在床头查遍了自己的每一张卡,包括从前攒的那些零零碎碎的钱。他本来也觉得自己赚的挺多的了,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是在一百三十万面前,他以为的“有钱”又不成立了。
他查了有关高利贷的资料,生疏地拿着笔坐在电脑前算了一下午账。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只要在这里混,这些人他就惹不起。要到他头上,他就得给钱。
他算了一下借款一百万的情况,受到法律保护的利息额度,和一百三十万相差很多,如果起诉的话……
但是他连本金都还不起啊。
时嘉和仰头向后靠着,看着天花板,脑子里算了很久。
不能再让时宏阳这么自由下去,不然他这辈子赚多少钱都会被吸干的。
他得想办法。
下午他也没有直播,这样浑浑噩噩地到了晚上九点,手机上来了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
时嘉和心脏开始狂跳,被这样恐惧预感又一次带进封闭的世界里。
电话打了三次,前两次都响到自动挂断,时嘉和根本没听到,第三通响到一半的时候他听觉才恢复,咬牙接了起来。
“小朋友,你爸爸应该把情况都跟你说了吧?”对面传来一道浑厚的男声,很陌生,落在时嘉和耳朵里很可怖。
时嘉和攥着衣角:“嗯。”
“不用紧张,我不是不讲理的人。”男人说。
时嘉和默不作声,不知道该对这种无关痛痒的安慰做出什么评价。
“我跟你说下总额吧,到今天的话,一共是一百三十七万六千。”男人那边传来打火机的声音,他点上了一支烟,好心地说:“先还吧,能还多少是多少,再滚下去彻底还不起了。”
时嘉和不说话。
他将衣角生生抠破了一个洞。
他不知道一百三十万为什么转眼又变成了一百三十七万。
“这样,你手里有多少?”
时嘉和说:“我没有一百三十七万。”
“我知道。”男人笑了声。
他们干这行的,来借钱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当然有数了。
“有多少?”他又问。
时嘉和沉默了很久。
“我没耐心跟你说太多啊,看在你是被时宏阳坑了的份上,我今天跟你好好说。”男人说。
他知道自己是被坑的,但是这也不会对结果有什么改变,他们想要的还是钱,无论是谁借,谁还。
了如指掌但睁眼装瞎。
时嘉和沉了一口气,不得不咬牙拉下脸商量:“我把我有的,所有钱都给你,剩下的你给我半年时间行吗哥?”
这次轮到男人沉默了。
他吸了一口烟,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爹那个情况,偷的你身份证来借的,但是我也不能吃亏是吧?你说说,你有多少?”
“八十。”时嘉和说。
“太少了。”
时嘉和低头看着衣角的那个破洞,闭了闭眼:“八十一万五,我留两千吃饭,可以吗?”
放贷的这些都是什么样的人,时嘉和很清楚,早年为了妈妈的病,他想过去借高利贷,外婆苦口婆心劝他不要去,这些人是不要命的,很多还有大背景。
高利贷就是这样,还不起,更惹不起。
时嘉和只能拿出足够的真诚拼命跟他打商量。
“这样吧,我确实知道你点儿情况,八十万先拿来吧,那一万五你也留着吃饭。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把剩下五十七万……不,给你抹一下吧,五十万,三个月,小朋友。”
时嘉和闭上了眼。
“你最好别托你爸给我还钱,给他我就收不到了,改天我让人去找你吧。”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时嘉和彻底脱力,靠在墙角,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哭。
他看了眼电话录音,保存好。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有多大用,但是总归不想吃了哑巴亏,他早该跟时宏阳撕破脸了。
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赚钱后还能容忍时宏阳跟自己一次次要钱。
为了那可以忽略不计的血缘关系吗?时嘉和靠坐在墙边,觉得自己其实很可悲。因为没怎么读过书,他懂的道理并不多,大部分来自妈妈以前对他的言传身教。
印象中妈妈总挨打,但她不反抗,她被传统思想洗脑的很深入,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跟时宏阳离婚。时宏阳总是跟她要钱,她就拼命赚钱,到最后躺在病床上听时宏阳在旁边哭,她还会默默流眼泪,等人都走了之后跟时嘉和说,她命太苦了,这辈子都被钱绊住脚。
时嘉和沉默地听着,最后给她盖了盖被子,什么都没说出口。
在妈妈走之后,他和时宏阳断联了两年。
后来不知从哪得知了自己赚钱了,时宏阳又突然出现,拿当年给妈妈出了六万医药费的事情绑架他,要求时嘉和每个月必须要给他抚养费。
其实如果就一直这样每个月两千地给下去,大家相安无事,时嘉和也是会给的。
但是现在发生的一切,桩桩件件都在告诉他,错了。
当年妈妈就错了,他再错下去就会走一样的路。
手机响起几条微信提示音,时嘉和收起情绪,揉了揉眼睛,坐在地上看。
是饼饼在问他是不是没通过姜衿雨的好友申请。
他确实把这出忘记了。
时嘉和回了句“忘了”,然后打开申请列表通过了姜衿雨的好友申请,备注的时候顿了一下,上百度搜了一下确认是哪几个字,刚复制上,发现百度多了一条爆料。
有媒体拍到姜衿雨去过医院,疑似怀孕,但没有照片配图。
时嘉和皱了皱眉毛,心说这些媒体真是能瞎猜,关掉百度把备注复制进去,大功告成之后从地上爬起来,脱掉在地上坐脏了的外裤,换了条裤子坐在了椅子上。
又是一声提示音。
时嘉和看过去。
【姜衿雨:想不想赚钱?】
时嘉和:“……”
有种被监控了的感觉。
他抬头在卧室四周望了一圈。
【姜衿雨:别害怕。我一个朋友在策划一个节目,缺人,我想起来你之前直播说缺钱,要不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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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