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无甚事发生,不过是时不时听到听到人群小声哀嚎的声音。
宋仁初忍不住好奇掀开帘子看。
眼前是一群流民,有些喊着饿,有些喊着冷。
有些抱着瘦的如竹竿似的小儿哭泣,有些匍匐在年老死去的尸体上哭丧。
宋仁初看的难受,皱着眉正打算起身,却被孟可拦住。
她红着眼扭头看着孟可,声音略微发颤:
“可儿,我想下去看看。”
孟可知晓她看着那些人难过,拉过她的手轻轻揉搓,道:
“你下去又有何用,流民那么多。
把我们仅有的干粮分了,也不够每人都有。
若是不能均分,还是不要下的好,免得还有人怨恨。”
她知道孟可说的对,书上也说“不患寡,而患不均”。
虽分粮一事不似国家大事,但道理都是一样。
宋仁初只能叹着气重新坐下。
顾芊芊看她忧愁万分的样子,又想起魏巍喊她大王,好奇问道:
“阿初何故称王?”
自从看了眼流民,她的心思就一直在那,甚至都没听到顾芊芊的问话。
孟可见她发愣,握着她的手微微施力:
“芊芊问你呢。”
宋仁初回过神来,带着歉意看向顾芊芊:
“芊芊方才问我何事?”
顾芊芊不恼,温声又问了一遍:
“阿初,为何魏巍喊你大王?”
宋仁初不以为意道:“因为我是曲缘县的大王。”
这倒是让顾芊芊有些意外。
她与去年一直在新洲,离曲缘县相去甚远,自是不知道那边的情况。
曲娘做生意,与官府多多少少会有交涉,问道: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曲缘县的县令是屏南州刺史的儿子。
他性格霸蛮,岂能容你在那当大王。”
若是换作平日,宋仁初定要仰着脑袋,高傲地自夸。
可如今却没这闲情,她微微点头道:
“嗯,不错,那个姓劳的县令被我砍头了,所以我就当了大王。”
宋仁初轻轻松松地说出杀人的事,让曲娘和顾芊芊都有些错愕。
两人眼睛不自主睁大,说不清眼里的是恐惧还是敬佩。
顾芊芊终究比曲娘单纯,对着宋仁初颇有些赞许地点头:
“嗯,早就听闻那个县令无恶不作,这也是他的报应。”
宋仁初应和道:“是的,那人确实极坏。”
车内又开始安静下来。
沉默蔓延在空气中,心中想事的宋仁初倒是未觉不适。
没一会儿,魏巍停下马车,轻敲着马车边,随后他浑厚的声音响起:
“大王,到山脚下了。”
宋仁初闻言,看向曲娘道:
“我们已在山脚,樊仲在何处?”
曲娘会意卷起车帘,毫不扭捏地拍着魏巍的肩膀,道:
“魏大哥,你先往上,待到需拐处,我自会提醒你。
车帘被收起后,前面的景象一览无余。
天气逐渐转凉,马儿若是跑的快些,这冷风灌进胸膛还有些许冷。
她扭着上身从身后翻出小毯子来,给孟可盖上。
难得受到她的照拂,孟可惊喜地对上她的双眸,笑弯了眼。
宋仁初也回以微笑,挪着屁股离孟可更近些,将毯子也盖在自己身上。
顾芊芊知道宋仁初杀了劳县令自称为王后,对她很感兴趣。
她几乎一直都在看宋仁初,此时看她们冒分红泡泡的互动,忍不住啧声道:
“啧啧,大王真是无时不刻地秀恩爱。”
宋仁初轻声“哼”道:“你没人给你该小毯子罢。”
曲娘闻言,回过头来看顾芊芊。
果然见有人幽怨地看着自己。
这她哪里还顾得上看路,赶紧弯下腰去找能盖的东西。
可她带的东西不多,何况从新洲出来还是夏季,哪有什么小摊子。
她不断拿余光瞟着顾芊芊,手上假动作般泛着包裹。
看她那样,顾芊芊知道定是没有小毯子的,假装生气道:
“欸,这爱不爱可不就一眼看出来了么!”
宋仁初听这话,高傲的头颅总是扬了起来。
她似是挑衅地看着曲娘,笑道:
“曲娘姐姐,我这倒是还有条备用的,你可需要?”
曲娘本想要,但抬头看她欠收拾的表情,表情好似变脸般,从感激瞬间变道愤懑。
她咬着牙道:“我不需要!”
可偏生娇娘子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我要!”
曲娘不敢置信地看向顾芊芊,只见她冲自己点着头,重复道:“我要!”
得。
打脸来得过分快了些,曲娘立马收起她愤懑地表情,好言好语道:
“劳烦宋大王将毯子借我些许时间罢。”
宋仁初玩闹心思陡然升起,她调笑般对曲娘道:
“给你自然是可以,不过嘛……要求总要有的。”
此话一出,曲娘不开心了。
她双手抱着胸,信心十足地威胁道:
“你可还想去找樊仲?”
宋仁初哪里还有心思调笑。
她几乎是跳着站起来,背过身去在后头翻小毯子。
所幸毯子好找,她拿着毯子双手奉上,甚至笑得有点谄媚,道:
“曲娘姐姐,给您。”
曲娘满意点头,还在她手上轻拍两下,道:
“乖。”
宋仁初装着乖巧娇羞,轻拍她的肩膀,嗲着声道:“姐姐喜欢就好。”
孟可和顾芊芊看着她们俩笑不止。
车内终是热闹了些许。
画夹子被打开,宋仁初做回孟可身边,将毯子重新盖在自己身上。
她看着曲娘问道:“这樊仲究竟是何许人也?”
曲娘回忆着,道:
“我与她相遇是巧合,当时她父亲欲要将她买进花楼,好巧不巧就是我的产业。
我见她有几分姿色,便收了。之后她一直称病,我也不愿强人所难,就这般养了她两年。”
顾芊芊在边上听得认真,插嘴道:
“我怎得当初不知道这号人?”
曲娘:“那是我还不认识你。”
宋仁初问道:“那她怎么回到樊家村?”
曲娘:“樊家村以前不叫樊家村。
当年这个村子有瘟疫,樊仲不知用了什么灵丹妙药竟让她治好了。
之后村长为了感激,将村子改名为樊家村。”
宋仁初听明白了,但似乎还没解答自己的问题,于是又问了一遍:
“所以,她是怎么回到这里的?”
见她对这件事情这般固执,曲娘翻着白眼道:
“这个问题有何重要!”
宋仁初见她这态度,看来是不想说,默默闭上了嘴。
可除了她之外,还有别的人好奇。
顾芊芊看着曲娘,把宋仁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问道:
“那她怎么从红楼到樊家村来的?”
曲娘只觉太阳穴生疼,她伸手揉着脑袋,胡诌道:“她自己逃跑的。”
顾芊芊和宋仁初本就单纯,她说便信了。
只有孟可隐隐觉得有事情。
但当事人不愿多说,她自然也不好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