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兔收光,月落参横。
温清泽被扶着上了马车,除了温志瑜,这次王妾也跟着回京都,好在温清泽一人一个马车,独守一方天地,并没有感到有多别扭,敬汀和尘峰也跟着自己,两个小厮,都坐在马车门框那里。
马车一阵晃动,吱呀作响,马蹄敲击地面,车轮滚过地面,车铃被风敲响,不过刹那,马车缓缓驶出淮都,天色不明不暗,带着墨蓝衣袍的男子去往另一个地方。
旭日东升,光撒于地,温清泽闭着眼,可马车摇摇晃晃的声音入耳,这让睡眠浅的温清泽根本就睡不着,心里烦躁起来,他撩开帘子,此时行至竹林,翠竹入眼,风吹叶动,令人沉沦于其中幽雅。
“吱呀”
竹子被压弯,声音有一瞬间打破幽雅,一抹黑色身影踩着竹子一闪而过,身手敏捷,让温清泽差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只有徐徐落下的竹叶证实那黑色身影的存在。
温清泽瞳孔皱缩。
什么人?
土匪?不会吧?
他警惕的拉下帘子,眸下一沉。
现在两辆马车一同走,要劫也是劫两辆,这马车一看就知道里面并非寻常人。
温清泽叹了声气。
敢劫当朝右相的马车,当真不想活了。
谁知,未时,直至望见巡逻守卫,陵竹城门前,路上也未有土匪劫车。
温清泽心中生疑。
是认出马车里面的人一定不好惹吗?还是那人并非土匪?
右相府比起温家府邸更加气派,更大,内有亭台,雕梁画栋,青砖铺路,直达中堂。
可于温府不同的一点就是……
它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生不安,府中只有几个婢女,婢女穿着粉色服装,各有事做,毫无闲人,走路时也无多大声响。
温清泽被尘峰扶着下了马车,见到丞相府如此安静,不禁一怔。
“少爷?你怎么了?”一边的敬汀察觉到自己少爷的不对劲,小声问道
“没…没事。”温清泽回神。
堂堂丞相府怎会如此……
王妾也扶着温志瑜从第二辆马车下来,踏入府中,那些婢女见到他们连忙停下手中动作,都跪了下来:“见过老爷,王姨娘,少爷。”
温清泽有些受宠若惊,手藏在袖下,掐了一下自己,强装镇定。
温志瑜面上毫无情绪,冷漠的从跪着的婢女间走过,王妾跟在后面,面上倒是笑着。
敬汀打开了温清泽住的房间,里面干净清新脱俗一看就是打扫过的。
温清泽被尘峰扶着走了进去,坐在榻上,尘峰忽然走出门,敬汀帮自己收拾着衣服与杂物,温清泽有些无聊,低头玩弄着腰上的温家玉佩。
温家玉佩一般都是家中长辈亲自刻给小辈,有温家血的人,无论男女,皆有一块。
玉佩种类甚蕃,有白鹤,有莲花,都是随长辈心意而刻。
书中开头就曾说明,温清泽的这个是祖父温安所刻的。
刻的是一个圆,白玉色显得更像明月。
应当就是明月。
月夕洒银辉,箫声引泠光。
“咦?少爷,你看看这个。”
敬汀忽然出声,手中拿着一张宣纸,温清泽疑惑抬头,接过递来的宣纸,纸上赫然画着一管玉箫。
头忽然有些胀痛,脑中响起那日在客栈听见的玉箫声。
温清泽:“这是什么?”
敬汀:“诶?少爷你也不知道吗?”
温清泽摇了摇头。
敬汀:“那我扔掉?”
“算了,放着吧”温清泽将纸折起来。
敬汀接过折的宣纸,有些不解,但还是放在了一个木盒子里,摆在了博古架上。
看着博古架上的木盒,温清泽有一瞬间陷入仿徨。
那晚的箫声……是谁?
少时,尘峰终于回来了,还推着一辆……轮椅??
气氛一瞬间凝固。
温清泽抽了抽嘴角。
陵竹城外竹林
“簌簌”
即墨瑾舟踩过一株又一株竹子,叶落于地,直到竹林一块空地,即墨瑾舟这才停下,严墨屿站于空地,白衣胜雪,仙风道骨。
“先生。”
即墨瑾舟跃下竹子,本被他踩弯的竹子又重归于原本般挺直。
“你途径过他了。”严墨屿道。
即墨瑾舟点了点头:“嗯。”
严墨屿:“什么感受?”
即墨瑾舟未答,似是不愿。
有些尴尬,严墨屿干咳两声:“既然都来了,那就过一会儿再回去吧。”
“公子想说什么?”即墨瑾舟抬起眼。
严墨屿朝着空地旁边竹子最稀少的地方走,即墨瑾舟虽是不解,却还是跟在了后面。
不知走了多久。。。
“清玄山严墨屿,前来拜访。”
严墨屿停住脚,握拳行礼。
眼前又是一块大空地,被竹林环绕,可意境完全不同,,一座小楼伫立于空地中,清水围着,烟雾寥寥,悄怆幽邃。
“君来,自是欢喜。”
一位青衣女子从缭缭烟雾中走出,她生的好看,额前碎发随风动,怀中抱着一把七弦古琴,衣袍翻卷,若流风回雪,竹子发簪束着马尾,流苏垂下,随着女子步伐微微晃动。
竹雨楼现任楼主——付瑶琴。
温志瑜:“严墨屿?那个江湖道士?”
“是,他说要去竹雨楼。”那人行礼,身上还穿着大理寺的衣服。
“竹雨楼?”温志瑜皱起眉。
王珞樰:“据妾所知,竹雨楼隐于陵竹外竹林,掌天下之事,这即墨瑾舟与严墨屿乃是知音好友,这严墨屿又是江湖中人,竹雨楼在何处,他未必不知,不过夫君放心,就算他们找到竹雨楼,竹雨楼也查不到我们身上,况且竹雨楼既为江湖屋,自然与暗冥也是一样,一物换一物。”
温志瑜:“你认为如何?”
“替罪羊,替罪羊,这得有证明啊~”王妾说完,笑了笑,她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刀,朝着一边柱子上扔,柱子上有一张纸,小刀正中字墨。
墨水糊成一片,看不什么字,唯有一个“争”字可以勉强看清,小刀就直叉在“争”字左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爷,我们只需观战即可。”
“既然如此,看来你早已知晓该如何开这盘棋了,那这第一步棋……”温志瑜抬起手中茶盏。
王珞樰:“两颗棋子相碰,这场戏才有趣啊。”
温志瑜:“看来二姨娘已经想好如何了。”
王珞樰:“竹雨楼消息灵通,他们若是找竹雨楼,这事情啊,必是事半功倍,妾倒是希望他们,最好早点查到书院,越早越好。”
温志瑜端起酒杯,眼中赞叹:“二姨娘当真是聪慧。”
“妾,定不辜负夫君之托。”
王妾也端起手中茶盏。
茶盏碰撞,清脆声响于房内,两人饮下茶水,温志瑜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邪笑,眸中晦暗。
而王妾……又是那副满脸温柔笑意思。
温志瑜饮尽手中茶水,起身走出房间。
王妾依旧满脸笑意,她伸手从桌边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嘴中,似是有些甜腻,她皱了皱眉,又放回盘中。
王珞樰:“这水晶糕的味道我不喜欢,下次别再让膳房人做了。”
“是。”
一边的婢女应道。
“阿玥,此局已开,你不会怪我的,对吗?”王珞樰喝了口茶水,摩挲着茶盏,望着盏中水,她脸上依旧笑的温柔。
唯有四字可形容。
冰清玉洁。
可这冰是清还是浊,玉是洁还是瑕,唯有已观者有言。
竹雨楼人皆着青衣,各司其职,各行其事,路过时,严墨屿笑着打招呼。
即使换来的是一抹忙碌的青色背影。
“严公子,所来何事?”付瑶琴将两人引至二楼,放下手中古琴。
“暗冥”严墨屿吐出两字。
付瑶琴正沏茶,手头动作一顿:“怎讲?”
严墨屿:“暗冥近日雇主的信息单…你能弄到吗?”
付瑶琴笑了笑,将茶盏推到两人面前,走到琴前,手拂上琴。
付瑶琴:“你想要这暗冥雇主,我竹雨楼不是不能弄,但这江湖规矩…我想严公子身为江湖中人…不会不知道,对吗?”
“谁人不知竹雨楼隐于陵竹竹林,谁人又知竹雨楼真正所在?付姑娘想要什么?”严墨屿笑道。
付瑶琴笑着回道:“我有何想要的?一物换一物罢了,江湖和朝堂是两个地方,就算圣上亲临至此,也得讲江湖与竹雨楼的规矩。”
严墨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木盒,放在桌上:“不知此物如何?”
付瑶琴打开木盒,看了一眼,脸上惊讶转瞬即逝,她合上盒子,道:“此物若是求暗冥近日雇主消息…”
她拨动一根琴弦,淡淡吐出两字:“不够”
“那……”严墨屿微微皱眉。
付瑶琴:“但是……”
有一根琴弦拨动。
付瑶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些线索。”
严墨屿:“……”
说话一顿一顿的吊谁胃口呢?
见严墨屿不说话,付瑶琴手下拨动很多的琴弦,断断续续的,连为歌,琴声响起,沉闷悠扬,于楼中环绕。
三人相视,许久未语。
一曲终。
“好,可以。”严墨屿闭了闭眼,似乎认命。
付瑶琴笑着站起身,去了纸墨递予两人。
纸上赫然写着两字。
“陵故”
“何意?”一直不说话的即墨瑾舟开口。
“天机不可泄露,你们给的东西只能得到这些,自行破解”付瑶琴笑着。
“我给你的那个就只能得到这两个字?”严墨屿皱眉。
付瑶琴看了看自己的长指甲。
“在陵竹,故字自己破解吧。”
严墨屿:“……”
即墨瑾舟:“……”
“等等。”付瑶琴的声音又从身后响起
“做甚?”严墨屿转身
“只是提醒你们一句,看到的所有,不一定是真,也不一定是假。”
走出竹林,严墨屿在前面慢慢走着,即墨瑾舟走在后面。
严墨屿:“我就知道,付瑶琴那个老狐狸怎么也不可能说,还什么看见的不一定是假不一定是真,呸!天机不可泄露,不可泄露你还给个两字!”
“你给的什么?”即墨瑾舟问。
严墨屿身形一顿,嘴里唾骂骤停,转身笑道:“江湖物罢了。”
“嗯。”
即墨瑾舟捏着自己下巴,眼睫低垂,似是走神。
应该是习惯他这说话说着说着就走神的怪癖了。
见他如此模样,严墨屿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两人就这样走回了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