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海大校门处。

仁王雅治将校服外套挂在肩上，一只手拽着孤零零的袖子防止它掉在地上，半个身子靠着校门处的围墙，似乎在等待什么。他有些烦躁。

昨天他开玩笑的对象其实是部长来着，关于转学生是不是幸村女朋友的话。

有不熟的人讲他冷淡，更有人认为他扯谎的玩笑话多得能在天上飞，但多数时候也是有针对性的。至少把女孩子吓跑这种事，实在太不像个靠谱的男性了吧？

-puri。

欺诈师也是有底线的。

神谷川远远就看见了靠在墙边的身影，一旁还有正在例行风纪检查的真田。

“看来仁王是在等神谷川桑呢。”幸村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朝着两人的方向看过去。

她点头。

他抱着怎样的态度？什么样的想法？对自己后悔多还是愧疚多？这些都不是神谷川作为一个陌生人能够去揣测的，类似中国「子非鱼」的典故，她的不能感同身受同样适用于仁王的身上，也因此她对他并没有偏见或意见，更何况对方都已经主动跑到眼前来了。

“仁王同学。”

她礼貌地先一步开口，并不带喜怒的色彩，然而笑得又很和善。

仁王已经挺直身子站着，看见来人有点儿别扭的，于是半侧过去下意识揪了一下自个儿发尾的小辫。

“…我送你去班里。”

他象征性地咳嗽了两声，示意幸村给自己留点余地，后者无奈地笑一下，接过话茬来：

“神谷川桑，我还要去学生会一趟，就先走了。”

神谷川并不发表意见，只朝幸村微笑着摇摇手。她也看出来这大约是网球部各位早先商量好的，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自己再不顺着这个台阶走，也显得太孤僻又固执了。

男生将女生的公事包接过来提在手里，脖颈沁着几滴因在太阳下暴晒而产生的汗珠，白衬衫的衣领染上一点深色。他本来肤色偏白，结果现在整个脖子都透出一种黯淡的红——是让指甲无意识中挠着了。

神谷川对于仁王的个性并不熟悉，昨天只觉得他跳脱，如今居然还率先别扭起来，她粗略地看过人抿住的唇。

“如果是要对昨天的事情说些什么，我并没有生气。”手上没了负重，她整理一下有点卷起来的袖子。

仁王本就走得落后一点，因为这句话脚步变得更磨蹭，他的声音不太自然，带着本色的深邃，又像一把提琴，偶尔也奏出轻佻的乐章来：

“不生气是一件事，我的态度又是另一件事。”

他那张脸原本使人认为极具攻击性，而因为眉眼上挑，还显出几分轻浮，对同年的女生总是极具吸引力。可是在女生中的高人气似乎并没有教会他正确的相处模式，明明保持了距离，最后却还是被扣上小说里「坏学长」的标签来。

他有广阔的人际圈，另外由天赋学会独处和喘息，不经常犯错，只得在这种时候努力又狼狈地，剖析自己。

“对不起。神谷川同学。”

哦，他真的很想表现得正经来着。

但神谷川只觉得这副模样与仁王雅治不相配。大概他理应更张扬，更大胆一些？那张脸还是像昨天那样笑着会更帅气。

她哑然。

“那我就接受了。”

她也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更真诚，结果却恰恰相反的，不由自主地想笑。受到一点感染，仁王的神色松散了一点，但也不至于笑出声，他心里的石头很轻易就落了地，没有想象中的搓磨。

两人就此在不言而喻的憋笑中，‘化干戈为玉帛’了。

2年F组，教室内。

神谷川没真让仁王把自己送到班级外，那样在她看来过于惹眼。独自回到座位上，收拾好当天的课本，一种疲乏早早地涌上心头。

抬头看钟，刚刚八点十五分，怎么一大早的就能发生这么多事呢？

她将作业放到讲台的专门区域，懒洋洋地靠回椅背。

椅背。

传来纸张被摩擦的莎莎声。

？？？

一张在校服外套上并不显眼的绿色便利贴。

「×xx xxx xxx」

是一行类似于e-mail的字符串。比起她见过的网球部其他人的字迹来说，相对有点潦草。

神谷川将便利贴贴在课桌的桌角，用手机检索，屏幕上倏地跳出半扎银白色头发男生的头像。

……

她关闭手机屏幕，决定等到中午再加。姑且就让某些人以为，自己顶着便条跑了一个上午吧。

切。

*柳莲二坐在后排继续阅读那本才翻了三分之一的纯文学，教室移门在与昨天类似的时间被“轰”一声推开，他丢了个目光过去，只见神谷川优一脸好心情地进门。

想来仁王已经成功执行计划了。

他又一次将头埋下，书本上的小字却如同在游动，在眼中溜进又溜出。

神谷川。

她背上有字条。

他挣扎地又抬头看了一眼上台交作业的人。是否要提醒对方这种不太涉及道德的问题在脑海里打了个滚，直到女生主动发觉这一点后才被打消。

总觉得这张便贴比昨天那句话要后果更严重一点？

柳下意识比刚才笑多了一点。他抽出抽屉里的活页笔记本，取下一页纸，又拾起桌上的银色钢笔，迅速地写起什么。大字抬头是，「仁王雅治」。

身高，血型，一直到最后是一串相似的字符。没有署名。

小巧的便携笔记本同样被翻开，在属于神谷川的栏目添上一行字：

「接受度未知，详细性格未知，生气的后果，未知」

前面的那张纸找个机会塞进她的桌肚里吧。柳默默将笔收好。

*神谷川感到背后有阵莫名的寒意，像被盯梢一样，回过头却无甚发现，才奇怪地专注回前方。

她手机里正传来幸村君的简讯，大致意思是刚刚从老师那里拿到两张周末画展的门票，询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她摇摇头驱散那种突然的入侵感，思索片刻后敲击键盘，打出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