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球部的小插曲以真田的铁拳制裁和幸村针对性的灭五感拉下帷幕。成熟稳重的副部长挥舞着球拍，严厉地督促着训练的顺利进行。

神谷川从一片混乱中离开。她的情绪似乎也被网球部的欢乐所感染，小声哼起轻快的旋律……

才怪！

「神谷川和幸村的关系是——」

「难道说，其实是部长在冰帝的秘密女友转学过来了？」

莫名指向一处的问题紧紧揪住她脆弱的神经不放，打着卷，别扭地纠缠在一起，好像长出莫须有的藤蔓，爬上她的骨骼后逐渐变得有力而粗壮，最后只留下一根尖锐的刺，在藤蔓的最上方，狠狠扎进那颗心脏，任由血液从胸腔流出来，紧绷的肌肉突突地收缩，有种胀痛，又有种酸涩。

脚下如有千斤重，拉扯着挽留她。

这种酸涩没有根源，在和柳谈话时不明显，在被仁王同学半认真半开玩笑地点破时却发了疯地拼命扎根再发出芽来。比起体面的分别，用落荒而逃形容她刚刚的表现恐怕会更加合适。

她甚至不敢再看幸村君的眼睛了。

她迫切地渴望一支笔，去画些什么，晴天的树，雨天的海，阴天的云。什么都好，但至少要让她没精力分出空闲的心思去胡思乱想。

她大概生了一场没有名字的病。

立海大校门处。

神谷川爱子将车停在路旁的停车区，坐在驾驶位上照常浏览一些没品的网络笑话，聊以慰藉工作之余的烦闷。

神谷川隔着十几米就看见熟悉的汽车尾巴，吐出一口气加快脚步走过去。她在副驾驶落座，系上安全带，瘫在真皮的座位里。

神谷川爱子见状启动发动机，握住方向盘。

“第一天的新学校生活怎么样？”她用余光扫过神谷川攥在一起的手指，“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还行。算是有吧。”神谷川咕哝了一下，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神谷川爱子突然笑了笑：

“先不回家了，我突然想飙车。”说起来，神谷川爱子当年其实是赛车手出身，只是后来惊觉平常跑跑比赛挣不到大钱才投身其他产业了。

她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打上转向灯就向着和家相对的方向拐弯，这附近有个废弃的车场，早早就被女人加进了有空必去的清单里。

“？你自己去飙就好了，别带上我。”

神谷川一下子回过神来，满脸惊恐地握住车门的扶手，她还记得小时候没系安全带被神谷川爱子甩到车玻璃上的故事。

“年轻人有时候就是应该放松放松。”罪魁祸首还不明就里地说着，她打开车窗，让风猛灌进打着暖气的车里，看起来十分畅快的样子。

神谷川被风吹得闭上眼睛，她甚至觉得车子已经在提速了，只不过没有达到超速的地步。情绪的重点被转移，心脏的跳动趋于平缓。

*车场的试跑区域在工人临走前被搬空，只剩下孤零零的轮胎堆出的弯道，神谷川爱子将车停在跑道的起始处，在中控台摸索一阵下了车。神谷川紧跟着下去。

女人靠坐在车前的引擎盖，腰带勒出清晰的腰线，一手支撑，微微踏着腰往后仰。她没留给神谷川眼神，除了背影，然后食指和中指夹住香烟的尾部靠近口腔，用牙齿咬住烟的身。

“你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神谷川摇摇头，朝逆风的地方退了两步，裹紧校服外套的开口。

神谷川爱子嗤笑一声，腾出一只手护住烟叶的位置，避免风将它吹得点不燃。另一只手拨开打火机的金属盖靠近掌心处，轻盈的火苗引燃香烟，红色的光点若隐若现间飘起白色的烟。

她将打火机收回羊绒大衣的口袋里，口中吐出一个烟圈。

神谷川咳嗽了两声，由于四散的烟草味，背风处的气息已经被稀释很多，所以只是钻进她的呼吸道，一点泪也没流。

“小优，妈妈不是个在乎别人说什么的人。”她看见女人一只手指勾起卷发的发尾绕了几圈又散开，那是前天刚烫的，现在造型还维持得很漂亮，“我知道你也不是。”

“别人说的做的只是别人的，不是你的。”

“你以为别人说的做的，也不一定是别人的。”

只燃了小半截，神谷川爱子直接用手掐灭了烟头。其实本来想直接踩灭的，但又不想弯腰弄脏大衣的衣摆，最后索性用手。她将烟头丢进随车的垃圾桶。

神谷川盯着那根剩半根的烟，“嗯”了一声去牵母亲的手。那双手白嫩漂亮，很少做家事，又精于保养，像十六七岁的少女。她将额头靠在母亲的肩膀，只是靠着，一句话也没说，维持了将近十分钟。

“冷静了？”

“冷静了。”

闻言，神谷川爱子搓搓手，一把把人推开了。她作为一个靠谱母亲的面貌往往维持不了太久，如果可以的话，某些人更希望一辈子和女儿做姐妹。

“上车。”

两人又一次回到车内。

车窗被摇到最开，引擎轰轰作响，车轮与水泥地摩擦，像缠绵，在油门踩下的瞬间留下满地的烟尘和尾气。空档，松油门，方向盘被打死，私家车的车身几乎在旋转神谷川一手紧紧抓住安全带，扬起的尘土有些被甩进车窗内，她死死咬紧牙关。

没关系，她妈是老司机，翻不了车。一遍遍反复安慰自己，至于先前的烦恼，则一并被不断飙升的车速落在身后。

是夜。

神谷川在浴室里泡了半个多钟头，终于裹上浴巾回到卧室，换好睡衣。周身的肌肉被热水捂得暖乎乎的，洗去一天的疲惫，她整个人放松地躺在床上。

老实说，从下车到现在她腿还有点发软。再反观神谷川爱子，已经像个没事人一样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了。

但是没关系，现在的她已经重生了，从明天开始继续做快乐的画画人，管什么幸村精市还是网球部？别人问她答，又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更何况问问题的人本身也没什恶意。

只怪她之前脑子太轴。哪怕是有关幸村君那样不由自主就被牵引的情感，也留到下次再说好了，明天才见面就明天，后天再见面就后天。最最最好的情形是，等到幸村君和自己下午一样烦恼的时候，再去处理。

素描本平摊在床上，正好翻到那未完的一页。

铅笔迅速地描过眉毛，眼眶，眼下的阴影。最后只留下瞳仁的空白。

先前错乱的笔锋仍留在纸上，她没擦去，总觉得那样会毁了画。

手旁的屏幕亮了起来。

「抱歉神谷川桑，今天仁王他们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

「明天亲自来和你道歉。」

神谷川很快回过去。

「没关系，我不在意。」

「我知道仁王同学和丸井同学不是故意的。」

对面显示已读和正在输入中。

「明天中午要一起来吃饭吗，和网球部的各位。」

「抱歉，我今天白天已经和同班的女生约好了。」

神谷川退出聊天的界面，没管对面再传什么讯息过来，转而去刷好友的新动态。她下午的时候加上了渡边一行人的社交账号，她们下午好像去了学校旁商业街上新开的甜品店，定位都在一起。只是配文各有不同，渡边的配文是一个哑铃emoji和之后加倍锻炼的发誓，松本摘了一句描写甜品的美文，高桥则是只有干巴巴一张图，什么也没说。

她依次点了赞。

「那你们玩得开心。委屈jpg.」

「晚安。」

神谷川刷回窗口也回了一句，晚安。

现在应该考虑明天带什么午餐去学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