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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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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到嘴边,看着万舟渡静静等待、看不清楚是什么感情的双眼,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思索了一下:“万大人……我……我想离开京城。”

万舟渡声音里仍然听不出任何倾向:“哦?去哪?”

我嗫嚅着说:“我觉得……我并不适合当官,嗯,我也不算什么官,我意思是,我不想再在六扇门中当差了。”

万舟渡眼神黯淡了些:“你仍然是不信我。”

我赶紧解释道:“不不不,是您太相信我了。我其实文不咋地,武更是笑话。”我长长吁了一口气,“我每次都给您丢人,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万舟渡站着,我坐在床上,两人本来有些距离,我还有些近视,可我觉得他的脸在我心里很清晰,这让我心里慌得一逼。

他笑着说:“眼看着你已经长大了,怎么说话还像个孩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慎王爷这一剑,我原本是打定主意挨了,坐实他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但我也担心你们几个会被欺负。想不到,你跑出来挡住了。这样,虽然慎王爷最终的罪名没那么大,但我至少毫发无损,也把你们带出御林苑。这么算来,其实还是你跳出来挡剑比较划算。”

我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万大人……您越来越没人性了。”

万舟渡笑着说:“吴广德也这么夸你。”

说起这帮弟兄,我就头痛:“万大人,您当初为啥招了这么一波手足?”

万舟渡闻言,俯下身子端详我,还抬起手敲敲我的额头:“威风无比的李循大人,这些人除了沈乾,其他的都是你做主招揽进来的。你还说他们心思单纯,一心练武和追犯人,不会生出异心搞得刑部乌烟瘴气、争锋夺宠。现在怪我头上?”

“抱歉,可能有点脑子坏掉。”我语无伦次地说道,李循啊,这批全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啊,你是选捕快还是开慈善机构?

不过,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大约知道李循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倘若真来了一些每天不是想着如何抓逃犯,而是计算着怎么领功、跪舔的人,这个刑部可能早就换了天日。

万舟渡恐怕也升不了尚书。

李循可谓是用心良苦。我下定决心般,抬起头问:“万大人,您刚才说有事要交代我。是什么事呢?”

万舟渡低声说:“先答应我。不要再想着离开刑部。信我,如果你有事,我会站在你身边。”

“我……”我有点想哭,但努力忍住了,“大人,李循是怕自己无能,自己的事情解决不好,反倒连累大人和刑部的兄弟。”

“无论你遇上什么事,你永远是我们刑部的一员。你的事,对我们而言,从来都不可以视而不见、置身事外。你们之中哪一个被污蔑陷害,那就是我们整个刑部的命运。我们不会埋怨,更不可能假手于人。沈乾他们一直都相信这一点,你能相信吗李循?”他盯着我说,“我从来不跟人说这么多话。但你近来总是决绝地孤身作战,带着一丝自暴自弃,总想牺牲你自己保全我们。我想,你是不是对刑部绝望了,对我们都失望了?”

我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可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唰地流下去。天啊,好丢人,我对不起玉面阎王的称号。其实,原主李循挺幸福的。

我赶紧低下头,趁势把眼泪蹭在被子上。他站直身子看着窗外的石榴花。

好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娇艳欲滴的石榴花在雨势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万舟渡突然转身问我:“身子好些吗?出去走走?”

我看着窗外的大雨,心想,这么大雨居然说要去散步,万舟渡可能有点神经病。但事实上,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仔细地把我从床上搀扶到床边,帮我穿好鞋子,给我披上一件外衣:“自己穿好。”

我和万舟渡之间,刚刚经历了一场坦诚的洗礼,有些事即使没有说破,彼此已经心无芥蒂,互相信任。

他知道了李循的女儿身。却不曾把李循视作弃子,仍旧是他战队里的一员。

我知道他心里没有杂念,所以也懒得矫揉造作斤斤计较。我坦坦荡荡地穿好外衣,裹好整套衣服。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我胖了不少,原本在清瘦的身子上显得可疑的胸脯,被掩饰了不少。

我下了地,夸张地伸了懒腰,真舒坦呀!转头看见他拿了一把白色素雅的伞,站在门槛边,示意我过去:“走。”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伞?”我迷惑不解。

“这是我的卧房。”他轻描淡写地回答我。

伞不大不小,刚好能遮住我们俩。我手臂还不太方便,加上他个头更高,便由他撑着伞。我们并肩站在石榴花树下,一语不发,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不时有些花瓣被雨打风吹,抱憾离开了枝头,没能等到生命原本期待的果实。

这个朝代也像这风雨中的石榴树一般,表面看上去枝繁叶茂,其实不堪一击。各地税赋混乱,贪官污吏屡治不止,懒政敷衍的官员层出不穷,边疆戎狄虎视眈眈,皇上年迈,很多政务已经无法亲自处理。唯一的子嗣体弱多病性情偏执,没人能控制住他。大公主虽有皇家气度,却根本不可能继承大体,二公主任性跋扈,外强中干,头脑简单,唯一能利用的价值便是和亲——但派她去和亲的话,随时能挑动两国死战世仇。

如果朝中皆是栋梁,倒也无需太过在意坐在龙椅上的人素质如何。

坏就坏在,当今朝中大官分为三类:一类是皇亲贵胄子弟,一类是已届天年的老臣,一类是出身平庸的青壮年官员。

第一类,原本被禁绝于朝堂。但为了争取皇亲的军马粮草支持,皇上以“天纵奇才”为理由,破例允许为高官。有一则有二,有二就有三,十多年之后,朝堂中竟有三分之一重臣是皇亲背景。而并非每一个皇亲,都像第一个破例的人那般有才华、有能耐。绝大多数都自恃家事,大事不愿担责,小事不愿费心,每天翘着脚享受重臣待遇和其他潜在的好处。

第二类,是在皇上年轻时和他一起冲过闯过的臣子。也曾虽千万人吾往矣,也曾抬棺明志力排众议,也曾天下为公。但一路看尽风雨、人心和帝皇之术,眼看朝政马上就要落入慎王爷以及一众皇亲国戚手中,不由得怀疑自己所做一切是否值得?不如搅搅浑水,打打秋风,给子孙们铺好后路,但求自己在沧海横流之前寿终正寝。我见过好些老臣子都染指京城的市肆、布庄、当铺,他们似乎更像是个生意人而不再是纯粹的治理官员。

第三类,则是草根出身、凭着在各地的政绩资历一路走到朝堂的青壮年大臣。他们中大部分人本身资质过硬,但在皇亲的贬低、老臣的疏远中,参政议政无处着力。有些人甚至刚升职便被架空,满腔抱负无处施展。有些人干脆就把进京当官作为终点,人生走到这一步就算赢了,接下来不是投靠皇亲就是勾结老臣。

万舟渡和哪一类都没有来往。他凭着断案的本领让皇上器重,让敌人忌惮,让皇亲不敢轻看。他手下还有一帮捕快为他出生入死,誓死护他周全,因此那些想暗中使手段的人一直没得逞。而明着来,又没有理由。他几乎无可挑剔,不贪钱,不爱女人,除了万灵之外没有家眷。虽然偶尔他会伤到皇上本尊,但是皇上目前还算清醒,知道万舟渡身为刑部大员,对从上至下的秩序稳定以及清明有着无可替代的价值:万舟渡起草的律例、推行的执法量刑问责架构,在最大程度地纠正不公、稳固人心。若是消灭了万舟渡,对于渺渺人间而言不过是少一条命,对他的江山而言确实极大的打击。

我们想得出神,任凭雨点打在伞上噼噼啪啪,正好无需对话交谈,都心安理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不知不觉,花瓣已经铺满了石榴树下的地面。

后来,我和万舟渡有无数次这般并肩而站,却再也没有此刻的平和安宁。不是波涛汹涌,便是生离死别。

几个人撑着伞匆匆忙忙地往我们这边走,打断了我们的思绪。我和万舟渡交换了一个眼神,是沈乾他们。

“大人,循哥,万灵在天一茶庄摆好烤肉晚宴,其他人已经在茶庄帮忙了,她让我们接你们一起过去。”沈乾的大嗓门穿透雨幕,先他本人而来。

万舟渡侧头垂眼对我说:“走吧,灵灵的手艺很出众,烤肉也是你最喜欢的。”

那天夜里,雨后星空很绚烂。我和十几个弟兄真心实意在一起吃肉喝酒,说说你的难处,笑笑他的心思。万灵像一只轻巧可爱的小蝴蝶,在宴桌和厨房之间穿来穿去,还为大家夹菜斟酒。

万舟渡依旧一副冰山脸,喝着梅花茶。虽然他保持着生人勿近的冷漠,但我们都知道,他就是我们刑部这一叶孤帆的镇舱石,平衡着我们这艘小船驶向暗潮凶猛的宦海。

往后的命运,每个人都将被自己内心的抉择安排得明明白白。正因如此,才更加倍珍惜天真无邪的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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