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凡凡在这次月考中终于重回巅峰时刻，年级第五，她看了看旁边的齐正，这都得益于齐正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才弥补了那些她不会的知识点。

“齐正，这次我能重回年级第五要感谢你对我无私的帮助。”余凡凡感激地说。

齐正停下手中的笔，“没有无私，吕进说给你讲几天题就包我几天的早餐，这都一个月了，他快要破产了吧。”

“啊，这样啊，但还是要谢谢你。”余凡凡有点内疚，下午再问一下吕进有没有真的破产。

齐正笑而不语，继续做他的卷子。

夕阳西下，将少年外围的一圈头发染上了一层金色，操场看台上，余凡凡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少年，各种复杂的思绪涌上了心头。

她抬起头说道：“听齐正说你快要破产了？天天用早餐贿赂他给我讲题。”

“哪有那么夸张啊，不贿赂他他也会给你讲题的，只是顺便宰了我一下。”吕进不以为然地说道。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余凡凡突然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吕进讷讷道。

“就是突然想知道了。”余凡凡顿了顿说。

吕进看着远处的天空，将思绪拉回到了锦江中学，“你还记得那年初三，锦江中学的运动会吗？咱们班女生接力你是第三棒，当时你连超了两个人，结果在弯道处突然摔倒了，你不但没有哭鼻子，还使劲把接力棒扔到了前面，然后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拍了拍校服裤子上的尘土，潇洒地走了。结果咱们班得了第三，这个成绩得益于你当时使劲扔出了接力棒，才没有落到最后一名。我当时就想，这个女孩怎么这么猛、这么坚强、这么飒呢，从那之后我就开始注意你了。”

“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其实我就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狼狈，才故作潇洒地离开，其实当时被摔的地方痛得要死。”余凡凡闷闷道。

吕进拉过了余凡凡的手，一只大手覆盖在了她的手上，宽厚而有力，“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谢谢你喜欢这么普通的我。”余凡凡哽咽道。想起那段时间，那些苦涩的暗恋，她眼里心里只有前方的他时，她的身后同样有人注视着她，只是她从来没有向后看一眼，却一直困域于前方的风景。幸好她及时回头，才看到了这么好的他。也许这就是青春吧，那些我们爱的人和爱我们的人同样出现在了我们的青春里，为青春添上了一笔浓墨重彩，值得我们用一生去回味。

吕进和余凡凡一起回到教室的时候，发现一群人聚在那里议论纷纷，余凡凡不以为意，心想这又是讲谁的八卦呢？

这时候吴迪凑到了余凡凡身边，说：“你爸妈真的离婚了？还有你弟弟真的去世了？”余凡凡的心脏突然骤停，她看了看周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内心重新被庞大的恐惧席卷而来，那些已经沉入心底的悲伤又被人揭开了伤疤，鲜血汩汩地从心底流出，眼前一片血肉模糊，一阵恶心涌上心头，她跑去卫生间，一阵狂吐，却怎么也吐不尽那心底的恶心。

出了卫生间后，她跑出学校，不停地向前跑，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吕进一把将吴迪扯了过来，眼里露出一阵冷冽的凶光，“你听谁说的？”

吴迪整个身体被吓得一颤，怯怯地指了指前面的月不凡。

吕进走过去一把抓住了月不凡的衣领，“又是你？”然后一拳挥在了月不凡的脸上，将他按在地上，一顿乱揍，边揍边喊：“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齐正想上前拉住吕进，却在人群外面怎么也挤不进去，呼喊声，惨叫声，嘈杂声充斥了整个教室。不知过了多久，吕进从人群中走出来，带着悲壮和决绝的神情，走出了教室。

齐正也跟着走了出去，拉起他的手一起往前跑，跑出校园，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累得筋疲力尽，然后两人瘫坐在地上。

“余凡凡家的事是真的吗？”齐正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吕进没有再作声，平时嬉皮笑脸的他此时沉默得如同一座暮色下的大山。

“你出手那么重，把月不凡打坏了怎么办？”齐正担忧道。

“不会打死的，我去找余凡凡了，你先回去吧。”吕进说着又拖着疲惫的身体一直往前走。

齐正在吕进的身后一直大喊，想让他停下来，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齐正注意到他骨节分明的手上流出殷红的血，而吕进却毫不在意。

齐正因为害怕而双肩控制不住地颤抖，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害怕过，自打小学到现在，他从来都没有和吕进分开过。可当他看到月不凡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他的心头。他害怕背后那不可预知的命运会将吕进拽进深渊，于是他便拉着吕进一直向前跑，仿佛只有一直往前跑，他才能带他逃离那不可预知的命运，直到跑不动了，他才筋疲力尽地跌坐在地上。

而现在他的双腿已经跑不动了，只能不停地喊，他想让吕进停下来休息一下，可不管他怎样喊，吕进都不曾停下他的脚步，跑了那么远，难道他一点也不累吗？仿佛有一种巨大的力量一直支撑着他不停地往前走。

吕进此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找到余凡凡，他不敢去想象余凡凡家里的变故被人当众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她会是什么感受，她还能像之前那样坚强地面对吗？那个瘦弱的身躯还能承受如此巨大的痛苦吗？虽然她一直都在他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一直都是微笑着面对命运所有的不公，但是他知道她的内心一定是千疮百孔，鲜血淋淋，要不然她怎会因为承受不住而跑出去。

为什么那个女孩的一切总是让他无比揪心和动容，以至于他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将月不凡打倒在血泊中，他此刻真的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也许今天之后他便再也无法保护她了，再也无法看到她的音容笑貌，再也无法和她一起逗趣打闹了。此时他只想再看看她，将她的音容笑貌都深深地刻进自己的心里。

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吕进找到了蜷缩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余凡凡。秋天一个仓促的照面，匆匆卷上枝头，树叶越来越多地往下掉，黄色席卷了整个山头。

吕进坐在了余凡凡的身边，只是无声地就这么坐着，远处的天空有成群的候鸟向南方飞去，翅膀交叠的声音响彻整个天空。他们在山坡上坐了一下午，夕阳缓缓地从远处的山头切割下去，变幻着天光和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余凡凡那一句轻得几乎不着痕迹的话，她带着哭腔缓慢地说：“吕进，其实我有认真想过，以后的路，走起来该有多难过。”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吕进内心的难过化为这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希望的安慰。

第二天，在办公室里，一贯比较温吞的马俊大发雷霆，“吕进，你不应该啊！冲动是魔鬼啊！你把月不凡的鼻梁给打断了，你这是犯罪，你知道吗？现在人家家人要你退学，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吕进的喉咙突然发紧，双手紧紧攥着衣角，“那……那好吧，是我给老师添乱了，您先别给我父母说。”吕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马俊看着吕进离开的背影，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这种情形说什么都显得多余，心里一阵发酸，这孩子太可惜了。

吕进回到教室便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怎么了，班主任怎么说？”齐正和余凡凡都跑过来。

“没什么，就是被退学了。”吕进淡淡地说。

教室里的同学都议论纷纷。

“怎么会退学呢，这处罚也太重了吧”

“是啊，怎么回事啊！”

“我去找班主任。”齐正说着跑出了教室，后面还跟着余凡凡和辛然。

“老师，能不能不要让吕进退学。”齐正恳求道。

马俊：“这是学校的决定，我也没办法。”

“凭什么啊，就因为月不凡他家有钱吗？”余凡凡愤愤道。

“吕进打人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拦着，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面对余凡凡的质问马俊显然有些生气。

“我……”余凡凡顿时语塞。

辛然：“老师，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办法呢，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求得家属的原谅。”马俊缓缓地说。

余凡凡听完之后马上跑出了办公室。

齐正和辛然也跟着跑了出去，他上前拦住了余凡凡，“余凡凡，你干什么去？”

“我去医院，去求月不凡和他父亲的原谅。”余凡凡刚才涣散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坚定。

“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我先去给班主任请个假。”齐正说着又跑去了办公室。

医院的病床上，月不凡的头上，包括鼻子上都缠着纱布，已经看不出他原来的样子，看到他们三人进来，月不凡一屁股从病床上坐起来，神情慌张地问：“你们来干什么？”

月不凡的父亲闻言也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浑身散发着商人的精明和锐气。

余凡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哭腔说：“叔叔，请您和月不凡原谅吕进，不要让他退学。”

眼前的中年男人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说：“你们觉得我让他退学很严重吗？比让他坐牢或者赔偿10万都严重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要起诉他，因为我们家小凡拦着我才没有起诉。你应该知道，我是商人，绝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齐正看向了月不凡，月不凡眼神闪躲着低下了头，看来没有起诉吕进这事真是月不凡拦下的，“算他还有点良心，我们走。”齐正甩下了这一句后拉起了还跪在地上正在绝望中哭泣的余凡凡。

余凡凡的内心被彻底地抽空了，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她觉得这辈子她再也不会哭了，命运一次又一次带走了她身边重要的人。她已无力反驳，也无力抵抗。就像是溺水的人，刚开始还在拼命挣扎，想要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可拼尽了全力，身边却没有任何救命稻草，最后只能放弃抵抗，被命运的潮水吞噬进无边的黑暗。

吕进站在校门口，目光扫了一下眼前昔日锦江中学曾经同窗的同学，问：“余凡凡没有来吗？”

武斌：“她可能是觉得没脸来吧。”

“瞎说什么呢。”魏凯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武斌。

“我走后，替我照顾好余凡凡。”吕进平静地说。

“放心吧，我会照顾她的。”齐正拍了拍吕进的肩膀说。

“那我走了。”吕进说着转身朝无边的未知世界走去，带着少年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秋日的夕阳之中，黄昏的天空里有黑压压的鸟群无声地飞过。

余凡凡透过窗户看着逐渐消失在校门口的吕进，往日和他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如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眼前闪现，一滴冰凉的泪从眼角划过，她的身边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美好，这样为了爱而奋不顾身的男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