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月为林也缝合伤口时，他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麻烦你了。”

楚明月没说话。

林也伤得不算重，只是划破了皮肤和几根小动脉，万幸没有伤到肌腱和神经，否则以后手指可能会伸不直，甚至会畸形。

给林也处理好伤口后，楚明月给他签了一张缴费单。

她对林也说：“让陪你来医院的人去缴费，你去观察区的长椅上坐着休息，等几个小时后确定伤口不会裂开后才能走。”

林也左手接过缴费单，捏住单子的一角，看着楚明月的眼睛说：“医生，没人陪我来，我自己去缴费吧。”

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嘴唇因为失血有些发白。他皮肤很白，在冷光灯照射下白得几乎透明。

怪可怜的，楚明月想。

虽然如此，但她还是说道，“我记得你是林海老师的侄子，对吧？这件事需要我去告诉他吗？”

“别，求你。”

楚明月叹了口气，说：“我去帮你缴费，你去长椅上等我。在椅子上乖乖坐着，不要乱动，防止伤口二次裂开。”

——

楚明月缴费回来后，看到林也正在用左手摆弄手机。

在她走近后，林也将手机收起，眼巴巴地看着楚明月。

虽然只有一瞬，但楚明月也看清了他手机刚才的界面是直播软件的私聊窗口。至于聊天对象，似乎就是她。因为在他收起手机的一瞬，她感觉到自己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医生，麻烦你了，我扫一下你的收款码，把钱付给你。”他说。

楚明月故意没亮收款码，而是板起脸逗弄他：“手受伤了还要玩手机，在给你女朋友发信息吗？”

“不是的，医生。只是跟我的一个朋友说我的手受伤了。”

“那你的朋友会来照顾你吗？”

林也摇了摇头，说：“是网友，我没见过她。”

林也已经点开了扫一扫，等着楚明月的收款码。

他在灯下微微仰起头看着楚明月，凌晨三点，楚明月被他晃得有点头晕目眩。

他看起来真的很乖，还带着一种淡淡的破碎感，像是雨夜中被淋湿的小猫，眼神湿漉漉地看着她，正中楚明月的好球区。

单身二十六年，楚明月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动。

“即使你不发消息，你的网友也知道你手腕受伤了。”

林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加个微信吧，林也。或许，我应该叫你‘木里’？”

——

楚明月加好林也的微信后，叮嘱他三小时后去科室里找她，到时候她再决定他是可以回家还是需要再观察一会。

护士长站在林也的不远处怒视着楚明月，她知道，下一秒她要是再不去急诊科帮忙，下次夜班她就会被护士折腾得一个小时去一次病房。

楚明月正准备走向护士长，林也就拽住了楚明月的袖口，但很快就松开了。

楚明月回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地上的瓷砖。

“非常感谢你的喜欢，这对我很重要。”很小声，但楚明月还是听到了。

楚明月揉了揉他的头，没再说话。

在楚明月被抓去手术室之前，她看了眼手机，林也在直播软件上发的信息是：明晚我要和朋友出去玩，就不直播了，谢谢你的喜欢。

真是个小骗子，楚明月想。

——

林也没有直播的第一天，想他。

楚明月已经刷助眠区直播刷了一个小时了，却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不知道林也的手腕恢复得怎么样了，她边听着别的主播暴躁掏耳边想。

楚明月看了一眼手机，才十点，也不知道林也睡没睡，楚明月有点想念他的声音了。

她给林也发了条微信：“睡了吗？”

楚明月和林也的聊天记录仍停留在他向楚明月发起转账，备注是“谢谢你在医院替我缴费”。楚明月收下，回了个“不用谢”。

第一次追人，楚明月还不太熟练，不知道应该和对方聊什么。

所以索性就什么都没有聊。

很快对面的状态就变成了正在输入中，林也说，他还没睡。

楚明月当机立断，给他拨了个视频电话。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只是林也看起来有点懵，不知道为什么楚明月突然打来了电话。

“楚医生？”

楚明月义正言辞：“我是想看看你伤口的恢复情况。”

林也听到后，就将摄像头转为后置摄像头，向她展示他的手腕。

楚明月说完就后悔了，这才一天，估计只有超极赛亚人才能在一天内恢复好。而且他手腕上正绑着绷带，能看出来什么啊！

果然，当屏幕里出现了缠着绷带的白皙手腕时，林也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医生，这能看出来什么吗？”

楚明月索性自暴自弃，让他调回前置摄像头。

“我经常失眠，看了你的直播后才能睡个好觉。今天你不直播了，我有些不习惯。”楚明月很坦诚地对林也说。

当然，楚明月给他打电话还有一个原因，她有点想他了。

不过这个不能说。

听了楚明月的话后，林也的目光有些闪躲，耳根也微微有些变红。

他笑得既害羞又有一点开心，“我不知道我的直播对你来说这么重要，我很高兴你能告诉我这些。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今晚可以给你读诗。”

楚明月求之不得。

今天伴着她入睡的是林也的读书声。

虽然今天林也没有直播，但楚明月依旧睡了个好觉。

——

楚明月开始和林也在微信上聊天。

随着天数的增加，楚明月逐渐发现，林也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楚明月变本加厉，每晚都会给林也打电话，他都会哄楚明月入睡。

她偶尔也会借着自己的职业耍耍威风。

有天楚明月和林也偶然聊起午餐吃的是什么，他说他吃的是沙拉。楚明月当时就说，沙拉太不健康了，病人怎么能每天中午只吃沙拉呢！

“你的医生认为你每天都应该摄入大量的蛋白质来补充营养，要听医生的话。”楚明月对林也说。

她顺理成章地要到了林也的家庭住址，为他点了一份鸡汤和排骨。

林也将钱转账给楚明月，楚明月没收。

她说就当是每晚哄睡的报酬，从此楚明月每天都会给他点外卖，美其名曰营养餐。

同事说要给心仪的对象点外卖来增进感情，计划通√

——

今晚下雨了。

晚上主任收了一个主动脉夹层的病人，楚明月一直在手术台上忙到了十一点。夜深了，等她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

楚明月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林也打个电话，这么晚了，楚明月担心他已经睡了，但同时她也担心林也会不会一直在等她的电话。

早知道今天上手术台前给他发个信息好了，让他今晚不用等自己，早点睡。

楚明月给他发了条信息：“睡了吗？”

消息回得很快，“没有”，但下一条信息却是一团乱码。

楚明月有些担心，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

林也的房间没开灯，一片黑暗之间楚明月只能依稀看清他的轮廓。

他的声音通过耳机传到楚明月的耳朵里，闷闷的，“今晚想听什么呢？”

林也似乎有些不对劲，他每个字说得都很慢。

“林也，你不舒服吗？”

他似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探了探温度：“好像有点发烧，不过没关系，明天就好了。”

楚明月坐不住了，让林也在床上好好休息。

她从家里找出了感冒药和退烧药，开车前往林也家中。

——

雨越来越大了。

等楚明月到了林也家的时候，暴雨已经将窗户敲得噼啪作响。

她按下门铃，等了一分钟，林也才过来给楚明月开门。

门一打开，林也好像已经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向楚明月的方向倒去，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

“医生，你来了。我好热，好难受。”

即使隔着一层衣服，楚明月也感觉林也的脸热得发烫。

她扶着他坐到沙发上，量了一下他的体温。

38℃。

楚明月给他喂了退烧药和水，又拿蘸了酒精的棉球擦拭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以求尽快退烧。

如果一小时后还没有退烧，她就得带他去医院里挂吊瓶，外面的雨这么大，楚明月不希望他再受寒着凉。

林也自始至终都很乖地任楚明月摆布，眼神一直黏在楚明月身上。

楚明月问他怎么不早点说自己发烧了，他却说怕打扰楚明月。

楚明月恶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下巴，真不让人省心。

林也皮肤上的酒精很快就蒸发掉了，楚明月嫌用棉球蘸酒精擦身体实在是太慢，就将酒精倒在手心里，将手里的酒精涂抹到他的皮肤上。

裸露在外的四肢很快就擦拭完了，她让林也微微仰头，在手心里揉搓了一些酒精，准备擦在他的脖颈。

楚明月俯身将酒精涂到他的脖颈上，她只需要稍稍低头就能碰到林也的唇。黑暗中看不清林也的神情，但楚明月却在想，如果略低头含住林也的嘴唇，他琥珀色的眼睛里带着点水雾一定会很好看。

“楚医生”楚明月听到林也叫她。

楚明月略略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没由来地有点心虚，林也应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吧。

“我喜欢你。”林也说。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借着一瞬的光亮，她看清了林也琥珀色的眼睛，里面满是深深的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