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君素日吃斋念佛，祠堂内专门为她僻出了一方宽阔禅堂。

从偏门进去，扑面而来一股燃烧了许久的禅香味，甚至跪在地上虔诚礼佛的人，也在袅袅余香中显得影影绰绰。

一尊面容慈祥的金佛和蔼俯视众生，左右手还立着各路菩萨。脚下四团明黄色的蒲团一字排开，在庞然巨物之下，霍敏看起来十分渺小。

“等你很久了。”

霍祈清没有同她跪在一起，而是自行找了张椅子坐下。她似乎没有休息好，语气多了几分倦怠。

“三姐姐有时间在这装吃斋念佛的好人，不如赶紧将婚服换了。算算时间，姐夫怕是已经到家门口了。”

“亏心事做多了，难免，夜长梦多。”霍敏眼睛慢慢睁开，一瞬不瞬盯着面前的神像，“阿毓，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她扶着麻木的腿，缓缓靠近撑着额头闭目养神的霍祈清。

“你的阿娘，出生书香世家，是清流官宦家的大小姐。你阿爹……是陪着陛下打江山，定天下的镇国大将军。因为不知你是否心甘情愿出嫁，他们哪怕违抗圣命，也要全你所愿。”

她看向一旁枯死的木原花，哀怨般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命运的不公。眼神一转，目光又落在了那身血红色的霞帔上。

“今日一别，日后我便是郡王府尊贵无比的世子妃，真正的皇亲国戚。妹妹在霍家过得实在孤苦，不如姐姐做个顺水人情，让无依无靠的霍祈清，就埋葬在这佛门净地吧！”

她话音刚落，膀大腰圆的壮汉从门房两旁鱼贯而出，手上拎着绳子麻袋，目光凶狠地盯着霍祈清。

霍祈清愈发感觉头昏昏沉沉，听到这动静，抬眸瞥了一眼，不屑道：“真是，一点本事都不长。”

“五妹妹，你别怪我狠，”霍敏一字一句道，“你就是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剑，只有你死了，长宁郡世子妃才能坐得安安稳稳。”

“是吗？”

霞帔被她扔在一旁，暗云纹红色广袖被她撸起，露出线条完美的小臂。霍祈清眼神清明，丝毫没有受那熏香的影响。

霍敏瞪大双眼看她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喊道：“怎么可能？！”

身后的四个大汉顺势扑上来，霍祈清脚下生风，红袖剑出，一大汉的小指直接被砍了下来！

后面二人齐齐朝她扑去，霍祈清拽过地上躺着的那人，三人搅在一处，刀剑棍棒难舍难分。

禅堂里摆放着的屏风花瓶，供桌长椅，砸的砸，碎的碎。场面一片狼藉不堪，趁着混乱之时，霍敏眼神发冷，拔下发间的珠钗，狠狠向霍祈清刺去。

霍祈清双手忙于钳制前方二人，忽闻耳边风声将至，一个避身，珠钗顺着脸颊擦过去，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她正要拔刀转身时，祠堂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夹杂着兵器缠打声传来，与此同时还有一道粗犷的骂声。

“怎么？我女儿出嫁，你们还要拦她亲爹不成？”

“阿爹！别和这帮腌臜玩意儿多话。”青年声音极为不耐，“谁再往前一步，我就剁了他的手脚喂狗！”

霍祈清面上一喜，这是……阿爹！哥哥！

旁边的姑娘脸色却不太好，拿着珠钗的手不动声色贴近……

‘咣！’

沉重的檀木门从中间被人一脚破开，天光刹那铺满整间迷雾缭绕的小屋，一切污秽阴谋在光芒之下无处遁形。

霍祈清半跪在地上，刘海凌乱，她微微抬头，目光有些酸涩，一种莫名情绪涌上心头。

两人显然是策马奔袭而来，皆身着锁子甲，手持红缨枪。连圣上都不曾来得及觐见，带着一身浓重晨露便赶到了太师府。

这是她前世灯枯油尽之时，最后看到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