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还未亮，孟凡便先清醒了。他偏了偏头，莫枫的脸庞近在咫尺，那手依然不轻不重地握着他的腕。

一切都在告诉他昨日不是梦境。

孟凡一边不可控制地回想昨夜一边静静地盯着莫枫的脸看，呼吸都很轻，生怕扰他清梦。

夜里晦暗不清，莫枫的五官在朦胧夜色下也毫不逊色，俊美上添了几分柔和。

他长得太好了。

孟凡在心里感叹道。

胡思乱想着又回想起在孟门的那个不知真假的吻。

“那次，也是真的么……”孟凡轻声呢喃。

“什么？”莫枫睁开惺忪的眼，声音低沉又干哑。

孟凡惊讶道：“你没睡吗？”他认为自己声音已经够小了。

莫枫轻笑了一下，松开了怀抱他的姿势，说道：“没，刚好醒了而已。”实际上是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惊醒。

孟凡噢了一声，不自然地将侧睡的身子躺平过来，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头顶的房梁。

“问你呢。”

“什么？”孟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就是，那天，你把我从孟门带回来那天，你……”你是不是也亲我了？

孟凡好半天问不出口。

“是真的。”莫枫答。

“嗯？”孟凡扭过头来看他，“你知道我问的什么吗？”

莫枫闷声笑了，凑近给他咬耳朵：“我那天真的亲你了。”

“！”孟凡耳朵一阵酥麻，觉得莫枫笑到心里去了。

莫枫还没完：“我昨晚也亲你了。”

“这我知道……”孟凡的脸都染上了一层绯红。

“怕你不信啊，也怕你不认。”

“没有。”孟凡有些恍惚，心里一直有种悬着的落空感，不知从何品出一丝酸涩的味道来。

天色渐渐亮起来了，孟凡心下那一丝不安愈发无处遁形。他闭上眼睛躲开光亮，小声喊道：“哥……”

莫枫看着他叹了声气，开始后悔了。

他再次抱住了孟凡，安慰道：“阿怜，你别害怕，也别多虑，好不好？是哥哥先喜欢的你，哥哥太冲动，忘了你还小。哥哥不需要你认，认也好不认也罢，我都是你哥，所以这都不重要。你呢，就只用做一件事，在沙市那边好好养病，平安长大，这便足矣。”

孟凡缩在他怀里轻声啜泣了起来。

时间的仓促使得他们说不清道不尽，莫枫不能逼他也不想逼他，再退万步来说他先做好的应该是长兄这个身份。

天亮了个彻底时莫枫和孟凡已经起来了，莫枫还不放孟凡回房，让他留在这边洗了漱，然后又把人摁在凳子上给他梳理头发。

孟凡的头发还很短，堪堪触及肩膀，发尾也参差不齐，平时都是在后脑勺偏下的位置扎个揪。

莫枫一边给他拢起头发一边问：“你经常剪头发吗？”

“嗯。”孟凡愣了一会儿应道。他以为莫枫会接着问，但等了许久也没见莫枫再出声。于是他就问：“我是不是长得很像女孩子？”

“也没谁规定女孩和男孩一定要长成什么样。”莫枫平静地回答。

“我不喜欢长头发。”孟凡闷闷地说，“小时候他们非要给我扎小辫儿穿小花裙，说我漂亮，明明就应该是个女孩子。福姨也跟我哭，说如果我真的是个女孩子就好了。凭什么，我就是男孩儿，我不要是女孩儿。”

“不觉得仅仅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就讨厌留长发感到可惜吗？”

孟凡没答话。

“我觉得你留长发会很好看，不是因为像女孩，而是你适合。别让别人干扰你的想法，你想长成什么样只取决于你自己，之前的早都过去了，很多不愉快的事就忘掉吧。”

孟凡认真听了莫枫说的话，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讨厌长头发。或许并不。

楚梅向来雷风力行，早早命人备了车马在外候着，随时可以启程出行。

仆从进进出出搬弄东西时，莫枫从自个屋内取出了一个小锦盒交到了孟凡手里，说：“这个你拿上。”

孟凡接着锦盒，觉着有些眼熟，就问：“这是什么？”

“凝气丹。”莫枫压低声音说。

孟凡瞪大了眼，惊得差点脱手扔了这锦盒。

“拿着吧，这东西再珍贵也对我没用处，本来就是给你留着用的，你记得藏着些就行。”莫枫说。

“这怎么行？”孟凡一心把锦盒还回莫枫手里。接受这个不亚于接受价值连城的珍宝，不，其珍惜程度分明是无价之宝，他怎么敢坦然受着。

“有什么不行？不就是颗丹药吗？说不定你以后想要多少炼多少，它到时候也就是颗普通的丹药而已。”

孟凡眼皮子跳了跳，心念道你可真太抬举我了。

莫枫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胡打蛮缠道：“收了吧好不好？趁它还有价值，不说当聘礼，算定情信物行不行？”

孟凡见这人来人往的，慌得直让他住嘴：“嘘嘘，你小声些，待会儿让人听去了！”

“那你收了呗，你总得给我追求你的机会啊对不对？”

孟凡脸都给听红了。这都扯哪儿去了？什么聘礼，定的哪门子情？他压着声瞪莫枫：“说什么呢？你还要不要脸？”

“我没说错吧？现在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你不是吗？那我追喜欢的人不是天经地义吗？还是说你也承认喜欢我？”

“不是、”孟凡被他这一套给砸蒙了，他早上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这也不是，难道你还不让我追？那可不行，追不追是我的事，除非你明正言辞地拒绝我。不对，那也不好使……”事实证明，莫枫是真的不要脸！

“停，咱们不说这个了行不行？”孟凡认输般地制止他。

“那你收不收？”莫枫看着孟凡。

孟凡连连点头，一点都没犹豫：“收收收。”

他是真怕了莫枫嘴里继续蹦出喜欢这俩字了。

这么一闹，孟凡彻底从早上的压抑中跳出来了，满脑子就剩一个念头——莫枫真是个奇葩！

这种轻松的氛围一直维持到孟凡上了马车，两人彻底被隔离视线前都是笑着的。

然后莫枫的笑很快淡了下来，默默看着车马远去在视线里消失。

还是舍不得。

今天的插科打诨都是他故意的，总不能让孟凡在这个时候积着忧心事离开。

莫枫在大门前愣到自家侍从问话才回神。

守门侍从：“二公子？看着天快下雨了，需要取伞来给您吗？”

莫枫摆摆手，转身回到府内。

初春的雨来得极为频繁，天色才刚暗就有雨点打了下来。

莫枫沿着长廊一路慢悠悠地回了院子，但却没有回自个屋内，他脚步一转去了侧面的客房。

孟凡住进这里时也没有给这带来多大的改动，所以收拾起来格外轻松，仅仅一个上午，仆人便把这里还原如初，几乎看不到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莫枫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便打消了进去的念头，只得回了自己的卧房。

然后绕到内卧取出了那把七弦琴，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起琴弦来。他会弹的就那么几段旋律，掰着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而且每一段都有孟凡。

没弹多久，他颓然放下手，倚靠在椅背上不想动了。

他就想，真完蛋了，他中毒不浅，这毒名为孟凡。

孟凡茫然不安，莫枫也不能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这些天发生的事，他根本不会正视自己对孟凡的情感，他是被推着赶着剖开自己的心的，根本来不及细看，只能循着本能承认这份惊心动魄的爱。

莫枫他不怕吗？他一样怕，但他怕的不是自己会怎么样，而是孟凡会怎么样。所以他可以承认自己喜欢孟凡，但他也要永远给孟凡留着那条退路，他必须主动担下所有风险。

——

这些天莫枫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一直盯着孟门那边的动静。

梁绵和两个儿子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藏得久，孟门静了两日后，孟门大夫人及孟延铭孟延超两兄弟遇害一事很快传开了。

莫枫问：“确定吗？孟延铭和孟延超都没命了？”

探子笃定道：“千真万确，孟门全府上下都看见灵堂停了三具棺材。”

据孟凡所言，那两兄弟还留有气在，及时施救的话还是有机会活下来的，这只能是那二夫人庄萍有心不让他俩存活下来。

“既然都传开了，梁家也有动静了吧？”

“是的，梁家大夫人已经来天府了。”

梁绵是梁家家主梁成雄和其爱妻魏蓉放心尖宠爱的小女儿，突然传来的噩耗梁家绝对要找上门来深究。

梁家虽然不在天府名门行列里，却也不容小逊。几十年前孟门家业呈现颓势，孟归鸿凭着嫡长子的身份刚坐上门主之位，却只是虚有其名，真正掌事的是他的那几位长老弟弟。那时梁家手下的花产深受欢迎，许多大家族都想搭上梁家这条线，孟门也在其中。而孟归鸿正是因为娶了梁绵才换来门主之位的稳固。

现在孟门管得上事儿的只有庄萍，莫枫倒很想看看她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如果说她将一切都推到孟凡身上，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话，他也不介意好好跟她算账。

此刻莫枫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会威胁到孟凡的他必须要摆平。

庄萍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呢？仅仅只是报复梁绵就足够了吗？为什么一定要让孟凡动手呢？

直觉告诉莫枫，绝对不止如此，庄萍还要做更多。

到这里第一卷就告一段落啦，这是他们一起走过了十个月的时光，身为哥哥的莫枫也明确了自己的心意。我真的觉得他们蛮不容易的，承认自己、肯定自己的这种心意，都是很需要勇气的，真正在一起也不会太久哒，先这样啦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