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枫没瞒着元知福，把事情都告知了她。

元知福震惊不已，差点坐不住了。她担忧地问：“那现在怜生他？”

“福姨莫要担心，我已经安全地把他带回来了，只是现在他的状态并不好，找医师给他看过了。”莫枫说。

元知福好像很着急，替孟凡解释着：“他做这些是有原因的，他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事，一定是这样，他肯定不是故意杀人的。”

“您别急，我知道，阿怜什么样我很清楚，我过来正是想要知道些情况，关于他的。我想您应该知道不少。”莫枫一边说一般给福姨倒上了茶，“请您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他这边。”

元知福思考了一番，笃定道：“是二夫人庄萍教唆的，只有她知道那些事，也只有我们一直想要杀了梁绵。”

“我们？”

“怜生的母亲的死跟梁绵有关系，这事只有我、孟归鸿以及庄萍知晓。在说出来龙去脉之前，我想先跟公子你说一些事。”

“您请说。”

“其实怜生的母亲和你的母亲是儿时挚友，而我便是怜生他母亲的伴读。说起来，以前她们两位有说笑过，以后要让自个的孩子青梅竹马指腹为婚，那时我就提了一嘴，要都是男孩或者女孩呢，我家夫人便笑着说，再生一个，总能凑出一对金童玉女吧。虽然是说笑，但后来我家夫人真的差人定制了一对玉佩，就是留给以后的青梅竹马的。”

“她们好了四年，后来我们家发生了些大的变故，情况紧迫迁了地，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系。又过了两年，我们家的情况才稳定下来，我家夫人挂念着你的母亲，磨了家里好一阵才回了承川一趟，但是我们回去了才得知你的母亲已经嫁人了，嫁来了天府。也是，那年你的母亲已经十八了，貌美如花风华正茂，多的是如意郎君与她相配。”

“那后来呢，还是一直都没有联系？”莫枫好奇地问道。

“没有……”元知福敛下了美好回忆时的笑意，摇了摇头。

后面便是她家夫人被迫嫁人，甚至几乎忘掉了一切。她将这些一五一十说给了莫枫。

“所以我家夫人改了名，两人又五六年未见，样貌变化正大，估计连梅夫人也没认出她来。”

莫枫深沉地皱着眉，完全没想到原来他同阿怜之间还有这样的联系。

此时元知福又发话了，不解道：“但我不明白，庄萍为何要让怜生去做这些，这会给怜生带了多大的伤害和刺激她不清楚吗？孟门且不说，梁家会放过我们怜生吗？她这分明是在害他啊！这要怎么办好？”元知福一边说着一边急得落泪。

莫枫正想安慰她，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侍从道：“公子，孟小公子醒了。”

元知福忙拭去眼泪，起身就要跟着去看孟凡：“先去看看他吧，可以吗？”

莫枫自然不会拦着，带元知福一起过去了。

元知福在孟凡屋内哭成了泪人，语无伦次，莫枫和孟凡两人便一直在旁言语抚慰，于是她又哭又笑的，来回看两人觉得欣慰。

那些往事再被三人细细谈起，字句间补上了不少细节，三个小姑娘的年少过往生动重现。

话题兜兜转转最后又回到了孟凡身上，出了这事，元知福深感担忧。正值促融合欢节期间，各大家族里都缺了能拿主意的，她也一时不知晓该怎么应对。

这时莫枫对她说：“福姨，您先亲笔给我的母亲写个信，交代完所有的事，看看她怎么说，会有办法的。”

“好，好，我这就去写。”元知福认真应下，起身就走。

她是该写的。她其实有点担心当年的情谊是否被冲淡又或者早已被遗忘，反过来她又觉得给梅夫人添了不小的麻烦。

罢了，再怎么说这也是我家夫人的一生执念，该平了她的意难平的。

元知福这样想着，带着愧疚下了笔。

——

元知福一离开，孟凡就开始拘束起来，很不自然地坐在原位，低着头不敢看莫枫，一副做错事了的模样。

莫枫显然不放过他，问：“干嘛要躲？”

“……我错了……”孟凡都快缩进地缝了，声若蚊蝇。

“错哪了？”莫枫接着问。

“……我不该杀人。”孟凡咬咬牙，又不服气，“但是，我不觉得她那种人死了有什么不好。”

孟凡一边说一边偷偷瞄莫枫，莫枫看上去更生气了。他顿时感觉有些委屈，声音哽塞道：“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你……你要赶我走也好治我罪也罢，我随你处置。”

然而莫枫并没有因为他的话缓半分神色，反而火气更甚，孟凡都快委屈哭了。如果莫枫执意要处置他的话，他会很难过，但他不会怪罪莫枫。因为莫枫对他而言，是贵人更是挚友，莫枫说他错那便是他错，无怨无悔甘愿受罚。

莫枫确实快被他气死了，瞪着他问：“你真觉得自己错这了？”

孟凡睁着双泛红的眼看他，不解道：“那我还能错哪？你觉得我错哪儿？”

“我开始跟你说的什么？你跟我保证的什么？你不记得了？”

孟凡迷茫地愣在原地，答不上话。

“你在去孟门之前，你说会保证自己安全，这次我也跟你强调了按计划行事，你干什么去了？一声不吭就去做这些危险事，能耐了？”

孟凡突然听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对，你能耐了，还真有本事以一敌三。你以为我找到你的时候想的什么？我怕的是你伤着了，我现在更后怕我当时面对的是另外一个结局！”莫枫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害怕，“你压根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你……”直到现在，孟凡才发现那些委屈、害怕、自责、矛盾并没有存在的可能，他瞬间泪眼婆娑。

“现在知道自己错哪了吗？”莫枫声音软了下来，伸手去抹孟凡的眼泪。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孟凡此刻才相信，莫枫是完完全全站在他这边的。他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被莫枫给挂念着，在乎着。

感受过温暖的人的心往往更脆弱，孟凡这次也哭得停不下来。他是个自卑的孩子，不敢多求一点好，所以他越是看到莫枫带来的好如同源源不断的流水倾泻向他时，他越是本能地想躲。因为他自始至终觉得自己拿不出合适的容器去盛接这些水，他甚至做好了随时要把水倒回去的准备。

莫枫絮絮叨叨哄了好半天才让孟凡安定下来，从他们两人之间聊到他们的母亲身上，莫枫突然笑了，说道：“按原本的话，你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该喊我哥了。”

一想到才刚会牙牙学语的小孟凡奶声奶气地喊他哥哥哥哥那种情形，莫枫心都化了。

“如果照你说的话，我也会喊你的长兄哥哥。”

“……”那不行。莫枫突然脸拉了下来。

“而且……”孟凡还在发挥想象，“母亲她们说了要青梅竹马，目前看来没有青梅。或许，你将来会有一个妹妹，那个妹妹就是我的青梅！”孟凡开玩笑道。

但是莫枫笑不出来。别说笑了，他嘴角都快往下拉了。他不爽道：“要什么青梅？不许要！”

孟凡被这一喊吓了一跳，也不笑了，突然感到尴尬。

莫枫哽了一下：“你有了青梅还理我这个哥吗？”

“哎呀我开玩笑呢，”孟凡嘿嘿笑了两声，“哪能要个比我小十来岁的青梅是吧，没有青梅没有青梅。”

莫枫忽然想起来那对玉佩。

他咳了一下：“刚刚不是说你犯了错？”

“啊。”孟凡有点懵地应道。

“那是不是要罚？”

“……要罚。”

“那你，把玉佩给我一个吧。反正也没有青梅。”

“……啊？”

莫枫自己先绷不住了，临时悔话：“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罚你现在乖乖休息，我先去忙点事。”话音刚落他便匆匆逃离这个房间。

书房内，莫枫坐在案前出神。他手上执着毛笔，有一下没一下地练字。

我刚刚是在干什么？我都说的什么？我要那玉佩有何用？

……

我那时为什么要亲他？真的只是安抚吗？不然呢？我总不能、

莫枫想着想着低下了头，看见自己无意间在纸上写下了‘阿怜’两字。

“阿怜……”莫枫一边摩挲过纸上的字一边跟着念了出来，心猛地一跳。

纸变烫了，字变刺眼了，莫枫紧忙收回了手和视线。

他默默面壁思过了好一会儿，又默默翻出了一本清心经坐回了案上抄了起来。

——

时间过去了一天一夜，诡异的是，孟门那边似乎被封锁了起来，梁绵以及她的两个儿子遇害的事愣是没有一点动静，远在百里之外的梁家更是无从得知。

在次日清晨，家鸽带着楚梅的回信飞了回来。

上面没有多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莫慌，速归。

楚梅临时离场，奔赴千里回了天府。她刚好半夜到府上，又低调，根本没人发现她回来了。

元知福见到楚梅时心里忐忑极了，各种情绪翻涌着。

楚梅也有些激动，与她双手交握：“原来是你，原来是你们。”

“梅夫人，都怪我，没有护好她。”元知福愧疚地说。

楚梅摇摇头，说道：“阿福，这不怪你，反而是我，这么久都没有认出你们，我几番都觉得眼熟，但就是没有细想，我真是，哎。你们受苦了啊。”

“您别自责，您还能记得我们，我相信夫人已经很高兴了。”

“说的什么话？你们可是我最好的姐妹，我自然惦记你们。想当年我还疑惑了很久为何你们突然间就没了踪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变故。”

确实也不怪之前楚梅想不起来元知福是谁，且不说以前她们之间都是简称，距离她们分开已经有二十年之久，二十年前的人能记得的又有几个。

“阿兰的命怎么这么苦？瘫上这么多糟心事。放心好了，她的孩子说什么我都会视为己出的，别说梁家，就是孟门，他们都找上门来我都得护着阿怜。阿怜也是，从小就没过过多少舒心日子，这娘俩……”楚梅一边说一边擦泪。

两人商讨后，觉得孟凡在天府这边怎么待都不能放心，决定趁着现在在合欢节期间，带着他暂离天府。

莫枫你小子就是吃醋了，快承认你心动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