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陷入莫名其妙的冷战,算上之前,她们已经有十天没说话了。
陈绕对现在的局面很不习惯,总是坐立难安,许银杏和方景越倒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互不打扰地处在一个空间内,不过两个人完完全全零交流。
陈绕有个奇怪的特点,她的心情越不好,就越想工作,且效率极高。她花了最短的时间把繁重的年终工作完成,并且把自己的行程大致安排好,查看会议事项并在心里演练多次。当她实在找不到工作做的时候,终于想起了为自己的事操一下心。
陈绕是个理性的艺术家,她喜欢有条理地思考事情。她在心里权衡一番,决定首先把自己一团乱的感情梳理一遍。毕竟这件事搞不清楚,它就会一直呆在心里,很影响做事效率。她想。
这天许银杏不在办公室,陈绕拿出一张纸,在上面画着圈。她把亲情,友情,爱情写在正中央,同时写出最近自己关于许银杏的反常情况,再一一对应。
喜欢摸摸头可以对应亲情,想拥抱可以对应友情,看着她光芒四射内心欣慰可以对应亲情,看到她哭会心疼可以对应亲情……
她在纸上写来写去,看着亲情周围密密麻麻的黑线,有些松了口气,但脑海中还是一片纷乱。陈绕趴在桌子上,叹了口气,笔尖轻点着周围一片空白的“爱情”。
她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归类——为什么听到许银杏说“有喜欢的人”时,会那么无措?她满脑子都是许银杏冷冰冰的拒绝,一遍又一遍,像是某种折磨。
陈绕想不出解释的方法,她把纸团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打算先解决另一件烦心事。她打着谈心的旗号,把方景越约到了天台上。
“这是怎样。”方景越略带紧张地看着陈绕,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吃掉自己。
“不必紧张,”陈绕笑里藏刀的,“我想问问你之前对许银杏告白时,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陈绕一提起许银杏,周围天色都暗了几分。
“我……”方景越脑子疯狂运转,突然明白了陈绕和许银杏之间不对劲的原因,以及为什么自己会被带上天台,“这是个误会!”方景越一脸欲哭无泪。
陈绕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之前我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后来我发现她其实一直脚踏两只船,”方景越苦笑着说道,“我崩溃了,对自己怀疑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好像没人喜欢。我头脑一热,就去跟许银杏表白了。”
“所以你并不喜欢她?”
方景越点点头。
陈绕眼神一暗,质问道:“假如她真的同意了怎么办?你就那样玩弄她的感情吗?”
“我真的错了,”方景越可怜巴巴地说,“我一时间被分手冲昏了头脑,才做出这样的举动。谁都看得出来她有喜欢的人,我那个可笑的告白,只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闹剧。”
陈绕沉默了一会,道:“她喜欢的人是谁?”
方景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就是你啊。”
“什么时候?”
“从我来的第一天发现了,”方景越一脸震惊,“不会吧老大,你们没点火花?”
陈绕摇摇头,摆手让方景越下去。回忆如同走马灯一样穿脑而过,满眼都是许银杏胆怯而羞涩的模样。
因为一些经历,她从心里害怕别人喜欢自己,她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份喜欢。反观自己的行为,自己确实没有配上。想逃离的念头再次狠狠攥住了她。
陈绕脚步悬浮地下楼,刚巧碰到打算进办公室的许银杏。二人不发一语,一前一后地进了办公室。陈绕瞄了一眼许银杏,她的脸不同往日那般红彤彤的,没有什么颜色,只有嘴唇仍然是红的,像是雪地里凄冷的几片花瓣。
许银杏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她直觉今天的陈绕有些怪怪的,她的视线扫过垃圾桶,又迅速越开了。她蓦地回想起那场失败的告白,红着脸回到座位上。
陈绕看着她蔓延出红色的脸,脑子中蹦出了想要触碰的大胆想法。但“我不配”的怪音萦绕耳边,不肯离去。
“许银杏,过来。”陈绕主动开启了二人十天来的首次对话。
“好。”
陈绕把一摞设计稿交给她:“这些是我朋友们的设计稿,你可以拿去参考。”
即使是在冷战,许银杏也忍不住开心:陈绕的朋友都是行业大拿,他们的作品都是世界顶尖的,何况是记录了心路历程的设计原稿!这是一份弥足珍贵的材料。陈绕也很开心,许银杏终于笑了。
“谢谢。”许银杏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过重的呼吸会伤到它们。
陈绕就那么看着她,不受控制地拉住了她的手腕。
她触碰的地方在不断升温,许银杏呼吸一滞。
“认真看完。”陈绕慌乱地放手,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嗯。”许银杏匆匆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她。
陈绕长吁一口气,心砰砰跳得极快。
一个天气晴朗的白天,适合坦诚。
陈绕随口吩咐:“方景越,去临桉街买听罐装咖啡。”
方景越是个优秀的助理,他立刻出门,即使那个地方和公司在两个区。
方景越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陈绕紧张得手脚发麻。
许银杏平静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着一脸平淡的许银杏,陈绕有些愣怔。
许银杏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你从来不喝罐装咖啡,跟你呆在一起一年了,这些我还是明白的。所以,把方景越支开是要说什么呢?”
陈绕佩服她的细心,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漂亮,才华横溢,”许银杏浅笑,“还有点不解风情。”对我的喜欢不管不顾,和三年前一模一样。
陈绕品读着三个词语,读到了对她的埋怨。
许银杏看着陈绕漂亮的眼睛发呆。她前天下午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张纸,上面有着陈绕的笔迹,她很轻松地看出来她在纠结些什么。但看到周围空得如同被茫茫大雪覆盖的“爱情”时,她酸涩极了。
“你喜欢我吗?”陈绕冷不丁地问。
许银杏眼神一抖,有些惊慌。陈绕是什么意思,她觉得自己的喜欢妨碍到她了吗?她会像解雇Jesse那样抛弃她吗?许银杏抿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陈绕知道自己突然这样问有些唐突,她连忙说:“不愿意回答就算了,是我太失礼了……”
许银杏偏过头去,看向窗外,念着她的名字。用最轻柔的、缓慢的语气,一遍又一遍:“陈绕,陈绕,陈绕……”
“许银杏,这是什么意思?”陈绕不明所以。
许银杏眼睛盈着泪,她的声音低低的:“这就是答案。”说罢,拿起包离开了。
这就是答案吗?陈绕如坠云雾。她完全猜不透许银杏的心思,相较于许银杏的细腻,自己的神经简直粗得要命。
陈绕颓丧地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怎么想都觉得许银杏的答案是No,真的太令人难过了。
她窝在凳子里,整个人像一只自闭的鸵鸟。
突然,陈绕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哪个家伙这么不看时间的。”陈绕一边暗暗抱怨,一边抬起手去拿手机。
“喂?”陈绕有气无力。
“绕,有没有想我啊?我想你好久惹。我马上回来了,一起去逛街呀!”
对面响起一个充满活力的男声,陈绕隔着电话都可以想象到那家伙手舞足蹈的样子。她的心情有所好转,她哀怨地诉苦:“Gary,你快回来吧,没有你的日子我可无聊了。”
“宝贝,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圣诞节礼物哦。”Gary神秘一笑。
一提到这个,她就想起这家伙给她准备过的圣诞礼物,那是一个赛一个奇葩,她十分期待今年的礼物是什么样子:“好好好。”
“保证是你想象不到的大礼……”聒噪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电话里传来,陈绕却不合时宜地走起了神,原来快圣诞了。
“喂!绕绕,你有没有在听啊,喂?”
“在。”她微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