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绕最近糟心极了，刚和小徒弟结束了三天的出差，一回国就被扣上了抄袭的“帽子”，她根本来不及调整一下时差，就立刻投入了与污蔑者的战斗。

对方准备得并不充分，证据还没有完全出现她就煞白了脸，可见其心理素质也不好。陈绕略微嫌弃地看了眼对方，这个名叫范倩的女人。

看着她的脸，陈绕略微有些走神。

她回想起了第一次遇见许银杏的场景，一个慌里慌张的黄裙子姑娘向她跑来，长长的头发随着裙摆飘荡，她手忙脚乱地道歉，她瓷白的皮肤和红得像小兔子一样的眼睛。

之后的相处让她不停地刷新对女孩子的认知：怎么会有这么害羞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爱脸红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有才华的女孩，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女孩。

一想起许银杏的眼泪，她的心就阵阵的疼。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受，于是胡乱地把它们归结为对徒弟的“慈爱”。

从法庭上出来，方景越总觉得陈绕心不在焉，他有些担心地问道：“总监，你怎么了？”

“小方，如果有那么一个人，你听到她哭了，心里就特别难受，这是什么原因？”

方景越一听就知道陈绕心里老鹿乱撞了，他微笑着回答：“你喜欢上他了。”

“不可能！”陈绕摇摇头，矢口否认，“不可能是喜欢，那怎么可能？”

方景越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道：“亲人、朋友、爱人之间都可能是喜欢嘛，看你怎么认为啰。”

感情经历匮乏的陈绕听了这番“高论”，受教地点点头。

抄袭风波后，陈绕骤然空闲下来。虽然年终事情也不少，不过她已经完全应付得了了。她发现自己最近的眼神有些不受控制，老爱往小徒弟的方向瞟。

许银杏看书还挺专注的，赏心悦目；她今天的衣品不错，看来有学到好的穿搭法则；小朋友的脸就是又白又嫩，满满是胶原蛋白，看起来像个瓷娃娃。陈绕看了一眼疲惫干瘪的自己，长长叹了口气：年轻就是好啊。

许银杏早就发现陈绕最近不对劲了，她被那一道道意味不明的目光看得七上八下的。终于，她忍不住问道：“陈绕，你最近怎么了？”

被发现了，陈绕佯装冷静地转移视线：“没怎么。”

许银杏点点头，复又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

陈绕长吁了口气，眼神偷偷往许银杏的方向瞟，冬日的阳光暖暖地照进办公室，照在许银杏身上。她的眉眼温柔而平静，美好得像一副画。

陈绕久久地凝视着，她产生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眼前的场景，比她设计的所有作品都美。

时隔两周，许银杏再次坐上了陈绕的车。许银杏已经试着不再害羞得和陈绕相处了，陈绕却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别扭。

许银杏安静地坐着，因为开了空调，车里有些燥热。

陈绕看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却是变幻莫测。她耐不住，开口问道：“还习惯吗？”

许银杏低头微笑：“还好吧。方景越最近去哪了？”

“他说有事，我给他假了。”

许银杏点点头。

陈绕此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想说些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方景越工作挺努力的，他是个不错的年轻人。”

许银杏低低嗯了一声，再没有了声音。

陈绕的心里面像被猫抓了，痒着疼。

堵车了。

空调孜孜不倦地输出热风，车内的某种情绪在升温。

是时候了。

许银杏猝不及防地开口：“陈绕，你知道吗，你是一个好上司，好老师，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但我更喜欢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字几不可闻。她的脸通红，死死地握紧拳头，用全身的力气逼着自己直视陈绕，胆怯和期待在她的眼中轮番上演。

陈绕脑袋里“嗡”的一声，理智炸开一片。她知道此刻是许银杏在对自己表白，却不敢接受，也不想拒绝。在这一关键的局面，她失去了许银杏那般的勇气。陈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躲闪背过身去打开车窗，她甚至不敢想自己的这个行为对许银杏来说有多么绝情。

许银杏看出了她的逃避，眼神里的光灭掉了。她低下头，在座位上缩成一团，主动和陈绕的中间拉开了一条银河。

冬天的风，真的好冷。

之后的路上，二人没有交谈一句。车内再热，二人的气氛都是冰的。

下车时，陈绕看见她哭了，眼睛好红，肩膀颤抖着，垂着头慢慢地走回家去。

陈绕站在原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她不太喜欢抽烟，因为烟味好呛，把她眼泪都呛出来了。

方景越请了好几天的假，陈绕又不好意思向许银杏主动示好，只好亲自去了咖啡机接咖啡。

咖啡杯上雾气氤氲，陈绕举着咖啡杯出神，液化后的雾气附着在她的下巴上，一片湿润。

正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了方景越压低的声音。陈绕发誓，她不是个爱听墙角的人，但是为了避免撞破私密谈话的尴尬，她选择和咖啡机面面相觑。

“我和女朋友分手了，她觉得我这段时间太忙，没有好好关心她。”方景越声音低沉着，字里行间都是难过。

“……我很抱歉听到这个消息。”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一块小蛋糕。

本来陈绕正在拼命转移着注意力，尽量想着别的事情，但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她愣了神——这不是许银杏的声音吗？她的注意力被全部拉回来，刚刚做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了。

“但我知道不是这样，”方景越悲伤地看着她，“她分手后立刻就和她的同班同学在一起，连个间断时间都没有。她可能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他们其实几个月前就有联络了。”

许银杏有些无措，她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伤心欲绝的男生，只好沉默。她不太明白刚刚为什么方景越硬要拉她出来，突然冲进办公室的他蓬头垢面，像个野鬼。

“我预料到你的反应了，你这样沉默地听我倾诉反而让我感到安心。”方景越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许银杏移开视线，点点头。她敏感地察觉到方景越的用意不是诉苦那么简单，想要结束话题的欲望越来越盛。

“我喜欢你。”

陈绕和许银杏同时愣住了。陈绕没有很俗套地松开咖啡杯，她完全凝固在了原地。许银杏微微讶异，但她很快就消化掉了这场略显奇怪的告白，端起冷淡的表情道：“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说罢，转头走开。

方景越有些自嘲地笑笑，往相反的地方走去。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有个人把他们的对话完完整整地听了下来。陈绕撑在咖啡机的台子上，整个人有些恍惚。她一遍遍地回想着许银杏的说的“我有喜欢的人了”，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