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易陌话未说完，申正移形换影瞬闪至她的身后，一掌将人劈晕了。易陌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就没了意识。

申正拎着易陌的衣领，将人拖到苏木身边，随意丢在地上，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会，啧啧道，“长这么俊，可惜是个傻的，都这个状态了，还在虚张声势，不要命了。”

申正吐槽完，站起身伸个懒腰，扭扭脖子，敛了笑意，“今晚动手吗？宜早不宜晚呐！事情闹大了，这俩一失踪，那边估计很快就会派人过来追查。”

“就今晚吧。”

申正突然凑到沈家慧面前，“你还想活吗？”

沈家慧睁开双眼，平静地望向他，“想，可我没有回头路了。”

“谁说只有回头路可走？你要想活，今晚事情结束，我带你离开。这绿水青山，我们躲进去，让他们可劲找去吧。”

沈家慧望向四周若隐若现连绵不绝的山峰，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躲躲藏藏，一辈子见不得人。”

申正摸着下巴，琢磨道，“也是，活着也没什么好的，不活也行。那你还有什么牵挂吗？”

沈家慧毫无神采的眸光染上了不舍与温情，“我有个姐姐，我很想她。”

申正想了想，开始去翻易陌的口袋，找到手机，发现没有信号，“我带你回村子，你给你姐姐打个电话吧。”

沈家慧迟疑，“你知道密码?”

申正摇头，思考了一下，然后去翻苏木的包包，“找到了。”

沈家慧好奇，“什么？”

“身份证，试试看。”

申正没猜错，苏木的生日正是易陌的手机密码。

沈家慧满怀希冀地拨通了心心念念的电话号码，电话那头女性温柔干净的嗓音传来，“你好，请问哪位?”

听到姐姐的声音，沈家慧哽咽了，半天吐不出一字。

“你好?”

沈家慧的眼泪如决堤一般，捂着嘴不让自己痛哭出声。

“你好?”

始终得不到回应，姐姐疑惑地挂了电话。沈家慧放声大哭。一年了，被拐时没哭，被打时没哭，被欺辱的时候没哭，走投无路求助无门时没哭，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哭一场了。

申正带着魂不守舍的沈家慧回到结界时，苏木还在昏睡。申正忧愁地探了探苏木的鼻息，稍微松了口气，“还活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下手没个轻重，把人打死了。害了无辜的人罪过可就大了。”

苏木不是睡不醒，而是不想醒。

一座矮小的河神庙映入眼帘，一位心急如焚的妇人在虔诚地跪拜，“河神大人在上，民妇跪求大人保佑我家妞妞平安康健，民妇愿以自身性命相抵。”

妇人叩拜完，急匆匆地离去，苏木不想跟上去，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苏木纳闷，苏木反抗，全然无效，这具身体有完全独立的意识。苏木用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梦，而她似乎依附在别人的体内。

妇人回到茅草屋，一个少女卧在床上，脸色苍白，轻轻唤她，“娘亲。”

“哎，娘在，妞妞好点没?”

“好多了。”

“那就好，妞妞乖，娘给你煮糖水蛋。”

妇人去厨房忙碌，苏木被迫站在茅草屋外暗处，从天亮到天黑，从烛光摇曳到一片漆黑，母女俩已然入睡，这具身体还固执地站在原地。

苏木感受到徐徐的夜风，凉凉的露水，却完全感受不到这具身体的情绪。苏木挣扎，想要醒来，想要脱离，以失败告终。

天色微明，妇人已然起身，搬柴火时，骤然见到“苏木”吓了一跳，手脚麻利地抽出一根木棍自卫，“你是什么人？”

“苏木”乖巧地望着妇人，恳求道，“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你能不能收留我?我有力气，可以干活。”

妇人见“苏木”可怜，明知生活拮据，还是将她留下了。“苏木”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妇人好心替她找了套打有补丁但干净的衣服。

换好衣服，“苏木”下意识去照镜子，苏木也很好奇这具身体的容貌，不料小小的铜镜中竟映出易陌的脸。确切地说，是苏木初见易陌时那张略显稚嫩的脸。

易陌已放下铜镜，出去帮忙做家务，苏木还在宕机中。梦中时光飞逝，等苏木回过神，卧病在床的妞妞已经活蹦乱跳了，易陌对各种家务劳作已熟能生巧，得心应手。

易陌能吃苦，有力气，百依百顺，还能威慑村子里不怀好意的男人。易陌的到来对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无疑是一大帮衬。

妇人收留易陌，一开始是出于善意，后来掺杂了谢意与怜爱，只不过母慈子孝的温馨时光太过短暂。

起初，妇人会将妞妞的旧衣服缝缝补补，改成适合易陌的尺寸，会给易陌纳一双绣花布鞋，会给易陌煮一碗糖水，会让易陌唤她一声“娘”。

时间久了，妇人发现易陌不会抱怨，不知劳累，也不会撒娇哄人开心。于是，易陌有了做不完的活。起早贪黑，洗衣做饭，饲养牲畜，劈柴耕作，日复一日，这样的日子，易陌过了两年。与此同时，梦境中的苏木硬生生地跟着熬了两年。苏木心如刀绞，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都不舍得挣扎醒来，脱离这个梦境。

第三年，天降大旱，颗粒无收。妇人一家更加艰难了，易陌连饭都吃不饱了。

“咱三个女人，吃得少，省着点吃。”

易陌言听计从，乖乖放下粮食。当晚，妇人就避开易陌，揣着馒头让妞妞悄悄吃掉。

易陌目睹了全过程，微微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迷茫。反倒是苏木气得理智全无，对着妇人一通无能狂怒，“啊啊啊！混账玩意！资本家都没你能压榨。”

长期食不果腹，终于有一天，易陌没抑制住本能，觊觎起妇人的鲜血。妇人开始无端频繁地受伤，且伤口长时间无法愈合。

如此又过了一年，村子为求风调雨顺，竟然寄希望于祭河神。易陌由于姣好的容颜和不明来历被推至风口浪尖。

深夜，村长独自一人敲开了妇人家的门，面露难色，“大家伙选出二妞去祭河神。”

妇人难过又庆幸，还好不是自家妞妞。

村长咳嗽两声，压低嗓音，“我知道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你看要不然这样，你把二妞许给我家大儿子，我想办法把二妞换掉。”

妇人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抉择，若是村长家的大儿子是个正常人，许便许了，对二妞来说也算是个不错的归宿，奈何他是个傻的。

“我去祭河神。”

黑暗中，瘦弱单薄的易陌选定了自己的结局。

祭祀那天，妇人心虚又愧疚，眼含泪水，拉着易陌的手欲言又止。易陌淡定地抽出手，“多谢你的收留，你的恩情，我还清了。”

这时，妇人恍然大悟，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何时，再未唤过自己一声“娘”。

妇人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二妞，是娘对不住你。”

村民上前想绑住易陌，将其沉入河中，易陌一一扫过众人，“不必了。”

大庭广众之下，易陌穿着一身廉价的红嫁衣一步一步走进了冰冷的河水。

河水没过头顶的那一刻，苏木感受到了易陌的窒息，痛苦与害怕。

易陌是我来晚了。如果再早一点遇见你该有多好，我一定让你吃饱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