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是天井式二层楼,从二楼走廊往下看,一楼大堂尽收眼底。
两人从柜台旁的楼梯上去,西面三间房,靠楼梯的两间打通,改成会客室。
打通的房间,以粗原木做框架支撑,中间只隔了纱帘,把会客室一分为二。
一边摆设中规中矩,中堂座椅按主次摆放,一边做茶室,长条茶桌一端,还放置一副围棋。
东面三间,是梁佑当初留给自己的,现在仍是两个人住,功能改得也更实用。
三个房间打通,卧室书房相连,净房和书房之间加了道门。
卧室里新床已经组装好,梁佑称为民宿原木风格,跟那些支撑框架一样,讲究一个扎实,稳当。
床的摆放,遵循了梁佑以往的习惯,只有床头靠墙,不分谁里谁外,往后秦槊上床,也不用总是推他了。
书房也是新购买的案几长塌,书架上还空空如也,文房四宝倒已摆好全套。
梁佑推开净室的门,里面的摆设让他一愣。
除了置物架,两个大浴桶,竟然还有两个恭桶和夜壶。
梁佑知道恭桶和夜壶,是这些古人夜间必备之物,只是他还从来没有用过。
住在这里,晚上起夜很不方便,楼上楼下再到后院,那叫一个遥远。
只是,一想到用完后还需要别人清理,他就尴尬,若是自己来,那更不可能。
梁佑无奈,在这种条件下,想生活便利还得有颗强大的心脏。
等往后稳定下来,他一定好好设计住处,重中之重就是如厕问题。
“看着比以前宽敞亮堂不少。”
能改造成这样,秦槊还算满意,至少功能齐全。
“除了床外,其他家具都是程一选购的,他审美不错,根据床和框架,所有家具都选用原木色。”
土木结构的老房子,墙面处理得不错,搭配原木,颇有几分粗犷美,摆放绿植后,更显和谐统一。
两人查看一番,连床都已铺好,蚊帐也支了起来,并没有什么需要再购置的。
楼上改造完,就要收拾楼下。
与刚动工时相比,材料早已备好,又有众多家仆帮忙,秦曾预计,两天就能完全工。
之前他们不住这里,每个人的房间并没有明确定下,趁此机会,大家重新调整。
楼上两个角落的房间最大,梁佑占了东边的,西边的则放了两张床,邱婶和桃花同住,中间的三间用作客房。
掌柜房也加一张床,柳文元和柱子一起,柱子一再保证,会好好照顾他的先生。
掌柜房旁边的房间,原是存放被褥等客栈用品,现在只余一些杂物,清理出来后就是账房。
隔壁厨房保持不变,因为空间大,还组了长桌,同时兼顾食堂。
楼下其余房间,除东面角落最大的一间用作库房,其他都改造成对外营业窗口。
程一作为管家,住在后院靠后门的工人房,其他家仆和厨师,则分别住在另外四间厢房。
柳山表示住在家里也很方便,便没有给他安排。
“前些日子,咱们两人才来镇上当玉佩,一起上山打猎,转眼就变成二十余人,住满这小小的铺子。”
梁佑觉得来这里挺久了,仔细算算,也没多少天,或许因为每天都很充实?
“嗯,多亏你留下来了,我还挺喜欢这样的生活。”
程一指挥人搬东西,听到两人对话,不由望过去。
梁佑拿着账册读上面的记录,秦槊快速誊写。
两人靠得很近,偶尔聊几句无关内容,或者脑袋凑一起,核对是不是一致。
翌日。
柳山身穿崭新月白长衫,早早来到店里,他今天要去望轩珍馐馆说书,心情激动,坐立不宁。
看到梁佑等人的马车驶过店铺,他便迎到后院,就见秦槊招呼人往下搬东西。
昨天晚上,他们仍回秦岭村住,不仅邱婶和柱子,他们也需把行李全带过来。
“秦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去县城?”
见东西搬完,柳山忍不住上前询问,梁佑见他着急,笑道,
“莫急,昨天问过珍馐馆的采买,咱们去早了他们还没营业。”
柳山微怔,不确定道,“梁公子也一起去吗?”
“当然,昨天不是说了你要随我去吗?”
梁佑心道,小萌新要去大地方说书,高兴到只听重点,其他都没入心呐。
桃花递完行李,最后从马车里跳下来,她盯着柳山看了眼,又瞄向秦槊,
“咦,我记得姑爷上次去县城骑的马,你跟姑爷一起回来,不会共乘一骑吧?”
“不然呢,秦槊骑马,让柳山跟在后面跑着?”
梁佑上前扶了她一把,以防跌倒,见她净问些没头脑的问题,催促道,
“快去药铺吧,手脚麻利点,中午不忙,记得把先生教的字多写几遍。”
桃花点头答应,脚步却不动,眼睛还看着柳山,像是要确认梁佑所言。
柳山还没回应,秦槊扯过梁佑扶着桃花的手,睨了她一眼,
“我就不能雇匹马带人回来?”
说完,他拉着梁佑往店里走,一边念叨着,
“再去楼上睡一会儿,中午不回来,你若是困得狠了可没地方休息。”
桃花被秦槊斜了一眼,心情反而大好,欢乐地跟在两人身后。
“柳山,你站那里做什么?秦公子说不急着去县城,你快把昨天构思的故事说说,我给记下来。”
柳文元出来找人,见柳山站在马车旁发呆,招手让他回去工作。
到了新布置的账房,见柳文元已经铺好纸张,摆好笔墨,他却问道,
“先生,您说梁公子一个哥儿,事事抛头露面,不怕别人说闲话吗?秦公子也没有意见?”
这一条街上,能出来看铺子的女人或哥儿也没几个,还都是中年人。
“我听秦郎中说,两位东家来自京城,大地方的人跟我们想法不一样,人家还把丫鬟送去学医呢。”
柳文元坐到桌前,执笔看去,见他又在发呆,有些不满,催促道,
“等我伤好后,可没这么多时间帮你记录,更何况你往后边说边构思,更得抓紧时间,快开始吧。”
待准备出发去县城,已是半晌时分。
程一安排家仆驾车,梁佑和秦槊先后上去,柳山不敢跟进车厢,坐在另一侧车辕。
一路上,马车安静行驶,驾车的家仆并不出声,车厢内也没有说话的声音。
柳山想打听珍馐馆,在那里说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快到城门时,家仆身上没钱,便向车厢内请示,柳山才听到里面传出动静。
“醒醒,要进城了,你先坐好,我递钱出去。”
“哈啊~下面箱子里有铜板,你拿银子,还指望人家找钱呢?”
过了片刻,车厢帘子打开,秦槊扔给家仆一串铜钱,人又退了回去。
“帮我整理一下头发,肯定弄乱了。”
梁佑翻出梳子,丢给秦槊,马车里各种东西齐全,还是这人当初采购的。
“先送我和柳山去珍馐馆,你再去拜访许昭,中午约他一起吃饭吧,我先把菜点上。”
秦槊拢好头发,把梳子递给他,抽走手中的发带,一圈圈绑好,
“他要是不去呢,说不定还留我在他那里用餐,你不白点一桌菜?”
“我可以请梁望轩啊,上次白食人家一餐,正好回请。”
“你请他吃饭,还能吃好?肯定又问这问那,喝茶都解不了一直说话的口渴。”
“我还挺喜欢跟他聊天的,这人挺直爽,值得交往。”
梁佑晃晃扎好的高马尾,侧面看露出细长脖颈,显得下颌线条愈发清晰。
秦槊抬手伸向他颈部,撩出钻进衣领内的一缕头发,没说什么。
马车停在望轩珍馐馆门口,柳山先一步跳下车,梁佑便从车厢出来。
他双脚刚落地,上次带路的跑堂伙计就迎上来,
“公子,我们东家正在听风亭等您。”
梁佑点头,转身对看着窗外的人道,
“你快去吧,若是不过来,让人给我捎个话。”
“不用人捎话,你点我最爱吃的酱爆桃仁鸡丁。”
说完,秦槊示意家仆赶车,梁佑则招呼柳山跟他进门。
马车进城后,柳山已经听到两人要分头行事,他转头看看行远的马车,有些忐忑地跟上梁佑。
现在接近午饭时间,跟他们一起往里走的,也有一些食客。
梁佑作为哥儿,在一众男人中鹤立鸡群,看伙计领人,像是独自来此用餐,不禁多瞄几眼。
柳山吊在后面,丝毫没有存在感,那些人明明看的梁佑,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梁公子,你可算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知道等下要见的是珍馐馆的东家,柳山不禁好奇张望。
穿过遮挡的翠竹,便见一青年男子站在亭外,梁佑抱拳作揖,
“抱歉,让梁东家久等了。”
两人客气一番,进入亭内,柳山发现,原来在亭子里,便能看到他们过来的身影。
“梁东家,这位便是我请的说书先生,柳山。”
说着,往旁边移了一步,让出后面的柳山,向他介绍,
“来,见过梁东家,你在这里说书,全仰仗梁东家照顾呢。”
柳山忙上前见礼,梁望轩只微点头,请梁佑入座。
说书人虽被称一句先生,那是相比听故事的普通百姓,算得上有点学问。
但说书这种曲艺形式,仍属社会底层,看梁望轩的态度便知一二。
见柳山局促地退到一边,梁佑也没坐下,面对梁望轩的疑惑,笑道,
“都说来咱这里用餐,不仅能体验珍馐佳酿,环境更是雅俗共存。
“雅”已经体验了,不若到后面小筑一坐,让在下见识一番人间烟火气。”
“哈哈哈,那处就是普通酒楼格局,被梁公子一讲,倒是比这外面景色更生机盎然。”
梁望轩抚掌大笑,对这提议没有意见,便要带人前往。
出了亭子,刚行几步,梁佑脚步微顿,
“我中午可能要在这里招待一位贵客,但是,又不知他的喜好。
梁东家可否帮我保留这座亭子,同时在后面小筑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包厢?”
“小事一桩,现在食客还不多,有的是位置,我也想找个清静地方,跟你聊聊生意经。”
听他这意思,选在听风亭接待梁佑,也是为了有个安静的聊天环境。
“那咱就选个既能听书,又能观察到食客反应的包厢,此番不正是你要聊的‘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