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两辆马车,一车拉人,一车拉货,由梁记侧门使出,向着县城方向出发。
“排场是不是太大了,给人家送个货,这么兴师动众?”
梁佑考虑到,有些要求送货的顾客多少带着情绪,为了顺利,得去个处事经验丰富的。
所以他安排程一带人去县城,可是秦槊却让带了八个人,全挑身强体壮的家仆。
“这叫气势,遇事可以镇场面,没事分开送也快,让那些想拿捏人的,趁早歇了心思。”
梁佑一想也有道理,反正家里人多,闲着也是闲着。
除了外送,早上还来了许多采买,都是昨天空手而归或者没有买够量的。
对于这些采买来说,不仅恢复到原来的市场价,还没了原来压价的优势。
而对于梁记,这远远不够,哪怕再高一成,也只是卖的收购价而已,目前仍是赔钱状态。
“你昨天上午定做的烘焙笼,什么能时候做好?”
仅靠日晒制作干货,需要的场地大,还得看天气。
梁佑参加学校研学时,在民俗村见到一种竹制烘焙笼,用来烘茶叶,草药,他便找人定做,用来烘干山货。
秦曾介绍了一个竹编匠人,也是秦岭村的,比在街上的店里订制便宜。
梁佑便画了烘焙笼和一些包装盒的样子,让他们制作,昨天早上,秦槊便去跑这事。
“那家人以竹编为生,个个都是好手,看了图纸后说很简单,让三天后去取。”
梁佑闻言,便让人清理靠南墙的棚子,不要的杂物能烧火的烧火,不能的则丢掉。
这些家仆也各有所长,还真不比秦曾他们差,一说修缮成简单房屋,都说他们就能做得。
“你说的包装袋是什么样的?是不是也得提前找人制作。”
秦槊见他跟家仆说清要求,便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让程一从县城带些牛皮纸回来,到时折给你看,现在先设计印版。”
这年代,让人印刷包装不便宜,梁佑算计下手中的钱,可没那么多用来投入。
他打算用最省的方法,包装自己折,刻章自己印,要刻的字就由秦槊写。
梁记按着梁佑的计划运营着,别人看他心有成足,其实他比谁都焦急。
现在店内可不止赔一成,市场并不能吃下所有收购来的货,库存会越积越多。
又一次集市结束,梁记内部各项事务都有了很大进展。
楼上的装修已经做好,他们终于可以搬到上面去住。
人多力量大,靠南墙的棚子修缮结束,其实,就是外围用了竹帘遮挡。
竹制的烘焙笼摆了两排,把外面晒不下的野菜放进去烘干。
让梁佑惊喜的是,柳山已经完成两个故事,可以进场说书了。
“公子,我就在咱们店里说书,还是到街头?”
柳山现在按月拿工钱,在哪里说书一开始没问,后来了解越多,就觉得没必要问。
梁记除了清河镇上这家店,貌似也没其他场子让他发挥。
“在咱们店说给谁听?我们的目标是食客,是最终需要这些东西的人。”
梁佑对听书不感兴趣,只闻柳文元在旁直夸柳山构思巧妙,也不试听,便拍板定下时间,
“明天随我去趟望轩珍馐馆,驻场说书照常来,挣的都是你的。”
“望轩珍馐馆?!”
见梁佑点头,柳山捂住嘴巴才没狂喜出声。
虽然这家食肆,名字不像什么酒楼那么有气势,但是在县城绝对是最贵的。
以前只听人说,里面园子多大,风景多美,去那里的不是风雅人物,也是富户贵人。
他一个刚出师,在街头都没说过几场的新人,竟然去那里?!
梁佑任他开心,转身去找秦槊,这人关在屋里大半天没有出来了。
“休息下再刻吧,又不急。”
谁能想到,秦二公子还有雕刻爱好,听梁佑要找人刻印章,主动揽下活计。
见他抬头转动脖子,正站在他身后的梁佑,上手帮他按揉肩颈。
“手法不错啊,有跟人学过?”
秦槊被按得舒服,还指挥着他往指定位置揉捏。
“学过,不过手法怎么样不知道,你是头一个被按的。”
梁佑垂眸,这套按摩方法,是他暑假专门去一家有名的盲人按摩馆学的。
只因那人用餐时,随口抱怨的一句,肩颈僵硬不舒服。
秦槊没有再问,梁佑专门学来,肯定不是用在自己身上。
跟他最亲近的就是梁老太太,没有按过,可能因为没来得及。
他刚想换个话题,便听梁佑道,
“这些天收的活物里,有一只小麂格外漂亮,我们明天带去县城送给许昭吧?”
“有事相求?”
“这才多久,你都麻烦人家两次了,总得感谢一下吧。”
“那本来就是衙门要做的事。”
梁佑停下手上动作,推了他一下,
“嘿,我说你这人,平时人情往来精明得很,这会儿又装不懂呢,不是因为那救命之恩,你去找人办事哪这么容易。”
“你也说了,我对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我更不用给他送礼。”
秦槊示意他接着按,见他不动,意味深长地一笑,
“说,是不是有事相求?”
梁佑心里腹诽,自己的心思有那么好猜?便也不跟他打机锋,直言道,
“我打算在下个集市正式开业,邀请他来捧个场,并为咱们梁记题招牌。”
对方曾说得空来拜访,但那是私人行程,只要不招摇,可能都没人知道县太爷来过小镇。
可若来参加他们开业仪式,并题招牌,在外人眼里,梁记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意义完全不同。
见秦槊没有应声,梁佑想了想,秦父的事还得仰仗人家,把人情消耗在一个铺子上有些大材小用了。
“算了,我只是有个想法,也没确定要这么做,送东西还是要送的,你救了人家,对方回报那是有良心,但该谢的还是要谢。”
秦槊扭头看他一眼,捞起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不满道,
“你这主意改得也太快了,而且说话就说话,手上莫停。”
感受到肩上的手由搭变捏,力道逐渐加重,按摩很可能变挨打,秦槊忙安抚,
“你刚才的主意很好,不过不用在明天送礼物给他。”
肩上痛感消失,秦槊轻顶肩头,示意他继续按揉,才道,
“开业时顾客齐聚,连刚结识的都需邀请,怎能落下我在这里唯一的旧识?
更何况,你还想把生意做到县城去,往后少不了来往,有关系不用,反倒是看不起他。
我们不送礼,若他来,便以友人身份光明正大出现,请他题招牌后,只作回礼就是。”
“不愧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人情世故这块儿,我可不敢在你面前卖弄了。”
以许昭目前的态度,以友人身份邀请定是会来的,回礼是礼尚往来。
反倒是先送礼过去,有求人之嫌,放低了秦槊的姿态。
对方不收驳了他们面子,收了可能被人诟病收受贿赂,平白毁人官誉。
“为什么你说‘宫里当过差’时,我总觉得有歧义呢?”
“不是吧?我只叫了一次小槊子,你就不自信了?”
“看到你我就自信了,不自信的人不会娶亲。”
“可你娶的是哥儿呀,哥儿自信也是一样的,并不影响什么。”
柔软有力的手指揉捏着微僵的肌肉,前一刻,秦槊享受的天灵盖都要冒仙气儿。
此时却像被人撸着脊背看肥瘦的猎物,汗毛直竖,他怎么忘了自己的夫郎还曾想对他用强。
“你昨天中午还说想跟我拜把子呢,肖想兄弟是不应该的。”
梁佑手上一顿,歪头想了想,他有说过吗?不过这不重要,他拍拍对方肩膀让其放松,
“紧张什么,对待兄弟,我一向动口不动手。”
秦槊闻言冷哼一声,俊脸微抬,用手指了指,之前被打的地方只余一点微黄的印子。
“不要偷换概念,你觉得我说的动手是这个?嗯?”
这带着上翘尾音的“嗯”,让秦槊心里一抖,忙转移话题,
“说正事呢,你越扯越远,为开业准备的货物攒够了吗?”
明明是这人扯起的话头,偏倒打一耙,不过梁佑自认大度,不跟他一般见识,顺着他道,
“差不多吧,虽然一直没有更拿得出手的货,这些应该也能补回一些亏损。”
猎物如果死了,不能及时销售梁佑便做了熏肉,所以跟送货的猎人们表示,活的价格更好。
最近收到的活物越来越多,尤其在捕获稀少动物时,大家更是用心。
“走吧,我们去楼上看看,缺少什么东西,及时让人购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