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有个问题。”
物五刚清理掉一块腐肉，伸直了腰立起来，眉头皱在一起像揉皱的泡泡纸。
“我们的清理目标是人眼球上的腐肉，这也间接地体现出了一个主线任务，那就是阻止轮回，就从这里来看，我们与珞珈姐妹统一战线。”
“我们所得的信息是妹妹珈陷入轮回，而珞通过吃掉腐肉以阻止轮回。也就是说珈同其他命阿族族人一样同小区里的女人都是受害者，那么阻止轮回的关键点应该在珞。”
“可珞吃掉腐肉并不能阻止轮回，她现在改吃掉眼珠子，而在我们的帮助下，我们清理垃圾，出现了一堆枯叶，这些枯叶一看就知跟古树有关，也就是说枯叶代表着命阿族，那么小区里的人呢？”
物五撅着嘴，认真思考着：“珞带领命阿族族人回家能阻止轮回，小区里的人能自动回到自己的身体？”
非瑜摇头，道：“不对。”
物五看向他，“哪里不对？”
非瑜道：“珞不是关键点。”
物五：“？”
非瑜道：“还记得我们在商店里的任务吗？”
物五点了点头，道：“记得，任务就叫小区里的人最需要的东西。”
非瑜道：“这个任务已经给我们提示了，我们所得到的钟就是小区里的人最需要的东西，而珈那边也有一个钟，而且她们的钟与我们找到的不一样。”
物五歪了歪头，“哪里不一样了？”
非瑜道:“她们的钟是树。”
“树？”物五托着下巴，“你是说叶子？”
非瑜给予肯定的回答，“没错，树通过掉叶子的方式来呈现时间。”
物五有点搞不懂了，枯树林那里可有很多树，“这里这么多树，全都没有叶子。”
非瑜道:“可这里不止有一个圆钟，我刚才在404看到了另外一个圆钟，这就说明钟有很多个，相对应的树也会有很多棵，至于没有叶子，那是因为这次是十二点。”
物五瞬间明白了，“对！十二点就是零点，那不就是没有叶子。”
非瑜继续道:“这就是关键点，虽说命阿族的人和小区里的人共用一个身体，但她们的灵魂不一样，要想阻止就必须分离他们的灵魂，时间的不同指引就是答案。”
“如果按照两拨人对应，珞珈姐妹有古树时间点，她们代表着命阿族。”
“那小区里的钟在……”物五眼神看向吃掉独蒙雪的人脸球。
“在独蒙雪身上。”
“可是雪姐姐应该已经退出副本了啊。”
非瑜摇了摇头，“别忘了，她有一个保命的洋娃娃。”
——
“姐姐，姐姐……”
混沌的思想中，独蒙雪听到了荡漾在空中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眼前被蒙了迷雾，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晃着，直至迷雾被拨开，她才看清楚小人的模样。
原是有一个女孩蹲在眼前，身上穿着漂亮的绿色罗裙，头戴着绿色的头巾，身上有绿叶点缀着，怀中抱着那个洋娃娃，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独蒙雪觉得她有些眼熟。
“你你是？”
女孩笑意更深，道：“我是珈。”
珈……
独蒙雪的脑子里回声震荡，渐渐想起是谁了，她看了看四周，脑子还是被些许迷雾缠着，有些不清醒。
但她对物五推开她的那一幕记忆犹新，由着那一个画面不断伸展，她想起自己为何会到这里来了。
“你把我带到这里是要杀死我吗？”独蒙雪沉闷道。
她明明知道答案，可还是多此一举。
珈疑惑地晃着脑袋道：“姐姐，明明是你自己来的啊。”
独蒙雪侧过头，道：“这重要吗？我已经到这里了。”
珈睁着眼，道：“看你不情不愿的，你不想来为什么会来这里？”
独蒙雪垂下头，有些哽咽，在很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说话，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开始自言自语。
“那种情况，谁都没法救自己吧，他这么做很合理，每个人都想活着，怎么会多余地去顾及其他人的死活，就是她也是义无反顾地抛弃了自己，不是么……”
独蒙雪说的话很混乱，但珈却听懂了，他和她是两个人。
“她是谁啊？”
独蒙雪撇了一眼，本来是不想说的，但反正死到临头，多说点也没什么，便什么都说了：“是我的姐姐。”
珈亮了亮眼，继续问道：“你的姐姐为什么会抛弃你？”
独蒙雪垂下眼，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来到了保护中心。”
“我还以为保护中心有什么值得浪费时间的东西，结果处处都是危险，有什么值得的。”
说到这里，独蒙雪红了眼睛。
“这么危险，她肯定早就死了。死了好，我现在也要死了，一起死，到地下去，我要问她为什么抛弃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可别跟我说什么保护地球，我不信！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没有什么比亲情更可贵！”
空气默了两声，独蒙雪吸了吸鼻子，硬气道：“来这里早就做好死的打算了，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我还是不够勇敢。”说这话时，独蒙雪有些哀伤地斜了斜眼，眼圈泛红，眼内盛着泪。
勇敢是她一辈子的烙印，但她最后还是败于勇敢。
就像她当年姐姐说的那样，勇敢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没有天赋的人不管怎么做，都是弱者。
她根本不配去做勇敢的事。
“也不知道到地下能不能碰上她，最好不好碰上她，我不想见到她！”独蒙雪深深吐了一口气，旋即伸着脖子，闭眼对着珈，一滴泪从她的脸颊划过。
“来吧，我不怕死。”
珈平静地看着她，笑意收敛了几分，显得柔和。
“姐姐，我不割你脖子。”
独蒙雪睁开眼，视死如归地看着她，道：“那你想怎么做？”
珈缓缓抬起手，手腕上的铃铛在风中摇曳，但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寻常铃铛的清脆声响，而是滴答滴答，就像是钟表藏在铃铛中，不断地行走。
“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有个姐姐。”
“我们命阿族有圣女圣子，被选中的儿女被尊为圣女圣子，这对于命阿族族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我姐姐经常鼓励我说我一定能成为圣女，可是有一天，我姐姐开始打击我，她告诉我，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做圣女。”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姐姐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看见我就会说我这不行那不行，我不服，经常同她吵架，那段时间我同她的关系很紧张，直到有一天我姐姐要成为圣女，我才哭着抱着让她不要走。”
珈悠悠地道着那些往事，手缓缓伸前：“她抛弃了我，我实在不能忍受，就把她打晕，替代姐姐做了圣女。”
“你猜之后怎么了？”
独蒙雪注视着她，她不知道没回答，珈就继续说：“之后我就被人割断脖子，杀死了。”
她的手伸进了独蒙雪的心脏。
独蒙雪惊愕地看着，没错，确实是穿进了她的心脏！
但是却不痛。
震惊于不痛之时，独蒙雪突然又感受到了疼痛，像是被撕扯到了第一层皮肤，一层连着一层，痛感渐强。
“额……”独蒙雪闷哼一声，耳边却充斥着爱抚之声。
“别怕，姐姐，我们一起结束这场闹剧吧。”
啊！
独蒙雪猛地睁大眼，她的痛感已经到达了极致，整个心脏都被撕扯着，有什么东西要从中走出来。
在血红的光芒中，一个钟从她的心脏中出来。
——
人眼球剧烈地滚动着，身上的腐肉不断变形，红眼珠子变得柔软，从腐肉中落下来。
而那些红眼珠子落在地上并没有恶心地流血睁眼，而是融入土地，一颗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朵朵彼岸花。
腐肉变形融化，露出了红绿色的内核。
内核如阴阳交融，相互交缠，又逐渐变大，两个鲜亮的颜色中生长出规整的刻度，跟水一样流动着，仿佛时间在扭曲。
滴答滴答——
所有的世界都在扭曲。
吃掉眼珠子的珞浑身抖了一下，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激烈地跳跃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融化了，眨眼间她如软化的液体一样，落在地上，地上一滩红血，生长了许多许多的彼岸花。
此时，绿光的一面走出来一个人，伴随着的还有那熟悉的歌声。
“嚓塞嗦，嚓塞诶嗦，膜米阿组波虚索索——”
呼呼呼——
地上的枯叶响起了风吹动时的声音，但它们并没有被吹得散乱，仍然躺在地上，也附和起了歌声。
“阿努来，阿努来，罗塞阿努，阿组波塞塞。”
（儿女来，儿女来，绿生儿女，命阿族生生）
无数的声音重叠着，汇聚成了完整的古曲。
那些树叶像被火烧了一样，一点又一点往珈身上聚合着，而珈也一点一点地消散着，成了一朵绿光。
绿光奔赴着藏生古树，陈旧老太的皮壳破裂，露出了生机的绿意，下一秒，绿意延长，新枝抽新芽，长出了葳蕤绿叶，一颗参天古树焕然一新。
“恭喜守护卫士成功清理垃圾，完成任务！”
系统兴奋的声音如这绽放的绿叶，生机勃勃，好似从被损坏的状态中已经恢复过来，又是一片鲜活。
而这时，红光中倒出来了一个人，非瑜早先注意到了，眼疾手快地过去，抱住了那人。
是独蒙雪。
“雪姐！”物五大喊一声，摇晃着独蒙雪的手臂，独蒙雪的眼睛紧了紧，不一会儿就睁开了。
“非瑜？”
非瑜将她扶了起来，道：“你没事吧？”
独蒙雪捂着心脏摇了摇头，道：“没事。”
非瑜看了看盛开的彼岸花和藏生古树，道：“你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
独蒙雪嗯的一声，但仍有一丝疑惑：“珈是命阿族族人的带领者，我是小区里的人的带领者，那珞呢，按理说珈死了，死的应该还有我，为什么会是珞。”
非瑜：“因为你是员工。”
独蒙雪：？
非瑜语气中带有调侃：“总不能因为员工是其中一个带领者，就这样牺牲员工的性命吧，这可是新人副本，新人副本都这样，那死亡率未免太高，至少新人副本不会出现这种必死局。”
独蒙雪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珈也算是带领者，只不过需要一个触发者而已。”
正思考着，一人攀上了她的手臂。
“雪姐！”
这个声音让独蒙雪忍不住一哆嗦。
物五跟个没事人一样，挽着独蒙雪的手撒娇：“雪姐，你没事就太好了，我还很担心你。”
“担心我？”独蒙雪真就纳闷了，事后流泪算不算兔死狐悲。
“是啊，雪姐，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嘛，我想着只是让你在这个副本死去，又不是真的让你死去，反正只要我活着，你就不会死，所以那个时候舍弃你也没什么。”
独蒙雪的嘴角抽了抽，物五这些话乱七八糟的，什么只要他还活着她就不会死，说的都是什么屁话。
她推开了物五的手臂，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我又不会怪你。”
物五惊讶地看着独蒙雪：“你不怪我！”
独蒙雪环抱着手臂，道：“自保是人之常情，有什么好责怪的，这次是我大意了才让你有机会，下次我可不会让人再有机会杀我。”
“你这是什么表情！”独蒙雪瞥见物五泪流满面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表情搞得做错事情的是她一样，可抛弃队友明明是他！
物五哭道：“这就是人越被伤越活得清醒吗？没想到我也成为了让别人清醒的施害人，我太感慨了，但是雪姐，我真的是在救你。”
独蒙雪：……
非瑜终于看不下去，出来为物五说了一句话：“他是一号领导派来的老员工，能保证我们的生存率。”
独蒙雪：……
在得知物五神奇的半异能之后，独蒙雪更无语了，她是真没想到这么一个不正经的技能还能救命。
“这就是我刚才没清理垃圾却还是显示完成清理任务的原因。”独蒙雪道。
非瑜：“嗯。”
物五扒拉着独蒙雪，一把泪一把鼻涕道：“是啊是啊，雪姐，你没有被我伤害吧，你要是被我伤害，我会很伤心的。”
独蒙雪呵呵冷笑一声。
她终于知道自己为啥听到物五叫自己姐姐，浑身不得劲了。
敢情这是个笑面虎，跟田昇一个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