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什么用不着领导担心。”被打扰的不爽感让非瑜变得不礼貌，他一向很有礼貌的，这次实在是管理员太过分。

两人的气氛越发嚣张，谁也不肯让步。

物五连忙跑过来拉走非瑜，打圆场道：“哎呀，看不是很正常，又没有违规，领导，只要我们不违规，我们干什么都没问题吧。”

言常：“是。”

物五笑道：“那不就是了。”

“我们有自己的想法，领导你好好监督我们，我们也保证一定会按时按量完成任务，绝不怠工。”

他一边拉着非瑜一边对独蒙雪道：“我们还是快点走吧，时间都快到了。”

夜晚的地下通道黑了很多，这一进去几乎看不到一点光，眼前漆黑一片，周围又静得可怕，除了他们脚下踩在地面上的哒哒声，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前面又飘出了那样的臭味，强势地冲进众人的鼻腔，侵袭他们的肺脏。

而非瑜只被侵袭一阵就完全失去了嗅觉。

看来那墙的味道比白天时更臭，非瑜心想。

“我们快到黑墙了。”独蒙雪捏紧了鼻腔，声音十分沉闷。

“啊，怎么感觉这味道更臭了，我中午吃的饭都快呕出来了。”物五胡言乱语着，“我现在呕也呕不出来什么吧，只有一肚子的酸水，啊，哥，我真的好羡慕你的异能啊。”

异能一词出现，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异能？”说这话是言常，“你一个新人哪来的异能？”

又是那种不可理喻的语气，非瑜听得很烦，加上闻不到味道，他更烦，不自觉敷衍道:“就是你口中的不自量力，一口想吃成大胖子。”

此话一出，气氛静得更诡异了。

物五自知说错话，赶紧解释道:“是我用词用错了，不是二号领导那样的异能，就是一种身体天赋，就像现在，闻到很臭的味道，嗅觉会自动削弱。”

言常听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冤枉了非瑜。面对错误，言常从不逃避，想说点道歉的话，但见非瑜已经自行行进，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就暂时把异能的问题放在了一边。

这个问题可以放在结束后再详谈。

他们继续行进着，光越来越弱，甚至已经达到看不清脚下的地步，而行进的声音和腌入味的臭却跟个冤死鬼一样，不折不挠地跟着他们。

午夜本就让人压抑，这种放大个人存在感削弱环境真实感的感官剥夺更是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好像这里就是一个小盒子，而小盒子与世隔绝，里面只有他们在盒子孤独地过完这一生。

非瑜颇为难受地捂着自己的心脏，他有些想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

啪嗒，身后突然传来了一束光，打在了离他们不远的黑墙上，折射出一道翻着黑金光泽的反光。

众人往身后看去，是那位一号管理员打了个手电筒。

言常一手垂着，一手半举着手电筒，脸上带着无所谓的表情道:“不用谢，我也不想让你们死在黎明前。”

这句话一出，黑血墙战栗了起来，哐哐地抖动，像是要塌了。

事实上黑墙并不是倒塌，而是不断消失，只是凭空消失时会发出吓人的怪声，这些怪声不断重叠，整合起来就很像咚咚锵锵倒塌的声音。

午夜十二点准时到，横亘在他们面前的黑血墙彻底消失，出现在他们眼前是无尽黑暗中的幽光。

“恭喜守护卫士，触发关键剧情——祭祀祈祷。”

随着系统实质的声音响起，不知其深的幽光深处由远及近地传来怪叫，呼哗啦嗒，像是远古大地时猿人和猛兽争斗发出各种各样的惨声，悲壮而残酷。

而在这些声音中，非瑜听到了某种熟悉的符号，像是祭祀时庄重肃穆的祷歌，又像是生活某个瞬间，随意唱起的民歌，但太散太乱，他也辨听不清具体是什么符号。

又有人攀上了他的手臂，是物五，他颤巍地躲着，道:“哥，我我好害怕。”

旁边的独蒙雪从自己两个手套中拿出了一对弯刀，横在自己的胸腔上，道:“怕什么，鬼来杀鬼，神来杀神。”

物五盯着独蒙雪的匕首看，好奇道:“雪姐，你这手套里还有多少武器？”

独蒙雪扬了扬手，匕首发出的寒光照在物五脸上，“就两把刀和一个打火机。”

“那你能给我打火机吗？”物五试探道。

“就一个打火机？”

独蒙雪是个爽快的人，别人要她愿意给，很是利落地从自己手套里拿出那把银色的打火机，抛给了物五，“拿去吧。”

物五接的时候双手捧着下蹲，那打火机才落在他手掌上，“谢谢雪姐。”

独蒙雪看向非瑜，动了动右手边的匕首，“你要不要一把防个身？”

非瑜微摇头道:“不用，谢谢。”

话题结束后，三人就走入黑墙内的世界了。

有了手电筒，他们不用摸黑前行，黑墙内的世界，人的脚步声很细微，像是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听得很是让人愉悦，不似刚进入时那么沉重。

当走入越来越深时，眼前的幽光也越来越亮，直至显露出它的真面目。

这里有一座很大的圆坛。

圆坛四周布满了花纹繁杂的铜制地板，一圈又一圈，层层叠叠，围绕在一颗枯树四周。

那颗枯树有四五米高，几斤触碰到漆黑的天花板边际，由天际撒下来的灰光，将整棵树照得灰蒙蒙，看起来更加枯败，毫无生命力。

非瑜看到这棵树时，不由想起之前看到的那颗生机盎然的大树。

“阿加，阿加，阿加……”

在他们进来的通道里响起了成群结队的声音，庞大而恢宏，像是千军万马，不远万里，奔赴战场。

非瑜看向那条通道，认真听着那些古语。

“哥，我们我们后面……”物五抓着他的手臂，道:“是不是那些鬼都来了，怎么办，他们不会过来吃掉我们吧。”

独蒙雪看了看四周，这里根本没有多余的掩体，唯一能够暂时挡住他们的就只有那棵树。

“去树后面！”独蒙雪道。

物五:“我们三个人，位置不够吧，而且……”

他的腔调带着点哭声:“那棵树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躲藏的好地方。”

独蒙雪道:“那也没办法，这里根本没躲的地方，来不及了，走吧。”

非瑜不为所动，他观察着，注意到言常泰然自若地走到了角落里。

那角落里着实漆黑，言常走进去几乎隐没在黑暗中，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觉那里会有人。

“去四个角。”非瑜道。

独蒙雪一听，这才去看四个角，想找出其中的玄机。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已经没有可以犹豫的地步，她拉起了物五的手，赶紧往另外一个角跑去。

太过突然，太过迅速，物五没反应过来，一时没拽紧非瑜的手，就被独蒙雪拉着跑到了东边的墙角去。

非瑜本也想去东边的角，但见角落背下去的位置，估计一个角最多只能站两个人，他没办法，只好走到西边的墙角，同言常站在一起了。

一进去，非瑜就看到了那双墨绿的眼睛，含笑看他。

“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非瑜不爽地扭过去，背对他，“时间来不及。”

本以为只要不理睬，就能相安无事，没想到后面那人竟开始动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非瑜被激得差点炸开，他往后顶个肘子想撞死后面的人，结果言常轻而易举地将他制住了。

“放开！”

“你再往前一点就藏不住了。”言常的声音很正经，没有一点调戏的意思。

非瑜听到这话，挣开的幅度稍微小了些，但他的脸着实不好看，试想被一个讨厌的人环着，后背贴他的前胸，下身贴下身，没有任何正向距离，怎么会爽！

但是，眼下又不能让他做出反抗的事来，因为言常说的没错，他再往前一点就会被挤出角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外面。

这能怪谁，要怪就怪后面的人长得太“胖”，一个人几乎占据两个人的位置，不得已他们只能贴紧，浓缩合体成两个人的位置。

“多多包涵。”身后的人在他耳边留着热气。

非瑜强忍着不适，咬牙道:“包你个头。”

言常听后，忍不住笑了，他知道非瑜在生自己的气。

“今天我不是故意针对你。”

非瑜知道他又要开始解释了。

“经过痛苦磨炼而开发出来的异能才能长久，那种一步登天的天赋者基本上没什么好结果。”

非瑜眼神一动，“什么意思。”

言常笑了一声，“在更早的时候，保护中心还不是这种温水煮青蛙的选拔机制，那时只要有点天赋的人都能被直接赋予强大异能，最早的那一批人，他们都以为自己无敌，可以清理所有的垃圾，可是他们最后都被垃圾反噬了，直到现在也没一点踪迹。”

非瑜没说话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总觉得言常在说这一段保护中心的历史时，带着一些自嘲。

就在这时，非瑜眼前突然跨出来一颗人眼球。

那颗球圆滚滚，横空出世，腐烂的外表上长着很多很多眼睛，眼睛滴溜滴溜地转着，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像转盘上的珠子，不像活物。

一个人眼球接着一个人眼球，滚在地上，朝着枯树滚去。不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他们的球体一直在叫着:“阿加，阿加，阿加……”

而在那些声音的滋养下，那颗枯树竟有了反应，枯萎的树干上渐渐流出红色的汁水，汁水落在地面上汇聚了很多很多血。

人眼球滚在血上，将自己的身体染了个遍。

“哈，哈，哈，哈……”

刺破耳膜般的笑声一卡一卡地发出，人眼球逐渐软化了，上面的眼睛在球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滚在顶上，一会儿滚在底下，配合着这些笑声，他们看上去非常地快乐。

“该我了，该我了，让我活着！”

“啊哈哈哈，终于我又回去了，哈哈我的身体，我的身体……”

人声逐渐沸腾，盖住阿加的咒语。

这场生死轮回的交接处，所有的人脸球都在迎接着新生。

砰！

巨大的一声撞击，随之而来是一声刺破天际的惨叫。

一个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的爪子都变了形，黏腻地沾染了不少人眼球的碎肉，身上银色的裙子全被染红了，整个人看起来血淋淋的。

非瑜看着那个人，从她的身形中，辨认出那是在餐厅里的服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