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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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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苏长青再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白,他眨了眨眼,花了一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

“……长青……?”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声响像是惊动了身边的人——他也这才知道,自己的病床旁边趴着一个人,那人的声音沙哑得有些病态,他没认出是谁,只得偏过头去看。

入眼的竟是纪之阮的面孔,他憔悴得很,眼底一片乌青,脸上胡茬也冒出不少,像是有几日没清理了,一直都精心打理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苏长青看着他的脸,突然有些难过,他张口想要说话,喉咙却传来一阵撕扯的疼痛感,让他立刻又闭上了嘴。

纪之阮看出他的动作,把手覆在他喉咙的绷带上,道:“你的嗓子叫烟熏坏了,暂时不能说话,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

脖子隔着绷带,传来他指尖的热度,苏长青只觉仿佛全身都热了起来,脸上似乎都要烧红。他暗道不妙,动了动身体,躲开了纪之阮的手,连带着眼睛都看向别处,不敢和他再对视。

纪之阮的手落了空,他顿了顿,收回了手,眼神瞥向另一边:“我去找医生,叫丁在野来陪你吧。”

苏长青不敢多问,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陌生又恐惧。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葬身火海吗?为什么会在医院,是谁救了他?

这厢他还在理清思绪,那厢纪之阮已经开门出去,丁在野的身影出现在病房内,他的脸色阴沉,顺手便把门带上了。

“长青。”

苏长青晓得这个语气,小的时候他惹丁在野生气,他就是这个表情,就是这个语气,自从他做了纪家的当家后,丁在野一直把自己当作下人看待,他也碍于旁人的目光,没再叫过他哥。而现在,他清楚地知道,丁在野生气了。

丁在野拉开病床前的椅子,坐了下来,对上苏长青那如小时候闯了祸后如出一辙可怜眼神,终究是一肚子火没能发作,只是长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

苏长青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希望丁在野能懂自己的意思。当时包厢里的情况紧急,他也试过逃生的办法,凭他自己的力气,无论如何也砸不开玻璃窗,无路可走,就只能……

“你知道少爷告诉我,他撞开门后看到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丁在野的声音哑了下去,有些哽咽,“长青,我知晓,纪先生和施夫人是你视若家人的存在,他们过世你必然心中难过,卓君也是……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还有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早就把你当作弟弟看待,你寻死,可曾想过我?”

对不起。苏长青垂下了眼,用了些力气伸出手,覆盖在丁在野握成拳的手上。

“或者说——你真的放得下少爷一个人吗?”丁在野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手心传来他火热的温度,却没有刚刚纪之阮蜻蜓点水般的触碰更让他感到羞怯,“长青,你被困在里面,是少爷不顾劝阻,闯进火海,把门从外面撞开,抱着你出来的,他吸了太多的浓烟,还在大火中呼喊你的名字,嗓子的受损程度比你还要严重。”

纪之阮……是纪之阮救了他?苏长青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丁在野。

“长青,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晓得的。”丁在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少爷他,虽然小时候顽皮,但至少现在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敢爱敢恨,你也不算违背了纪先生的遗愿。”

敢爱敢恨……并不是让他爱上自己的母亲啊——即使只是,名义上的。

苏长青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手,纪之阮对自己的感情,真的是对的吗?真的……这样是正确的吗?

他分明……他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地在跳动,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孩子。苏长青从来没有料想过,自己会爱上一个比自己小了足足八岁的人,而这个人,还是自己珍视的人的孩子。

这是一种玷污……他在毁了纪叔叔和施姨的宝物。

“……我看得出,你也并不是对少爷完全无意的吧,这可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只需要一些时间,我可以处理得很好。当初,卓君也嘱托过我,如果你遇到了自己真正喜爱的人,一定要帮助你脱身……”

那厢,丁在野还在努力劝说他,他却渐渐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自己仿佛沉在一片漆黑的海中,沉疴中伸出无数只浓稠的手,拉扯着他的衣衫,要把他拖入其中。

——他不能这么做。

纪之阮听闻苏长青所在的戏院走水了的时候,他正在和几个股东进行下一步合作的商谈,这笔生意如果敲定,那就会让纪家的利润再次翻倍。可当他听说这个消息后,几乎是马上抛下手头的工作,转身直接离开了会所,驱车直接赶往戏院的所在地。

他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很大了,戏院的老板正组织人手救火,他四处望下去,找不到苏长青的身影,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席卷全身,他直接拽过老板的领子,抖着声音问:“纪家当家的呢?”

“纪……纪家当家的?”

老板眼神游移,说话也支支吾吾不得章法,纪之阮一眼便看破其中必定有诈,他手松开,把老板一脚踹到了地上,几乎红了眼:“我问你!苏长青,是不是在里面!”

纪之阮带来的人见状,立刻上前附和,作势就要把那老板打一顿,老板是个胆小怕事的,见状立刻跪地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号道:“就在里……就在里面!不是我要做的啊,是有人逼我……”

有人想要害苏长青,但是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

纪之阮脱下身上板正的西装外套,转手扔在地上,问清楚苏长青所在的包厢号后,便要冲进里面。他身后的护卫见状,立刻就要阻拦:“少爷,使不得啊!里面火势这么大,那可是有进无回的!”

但是纪之阮心中根本想不了那么多,他满心都是要救苏长青——连他自己都闹不清楚,为什么苏长青会对他来说,是这么的重要。他甩开了阻拦的护卫,从纪家宅邸赶来的丁在野这时也匆匆到场,快速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也要出手阻拦纪之阮。

纪之阮万万没想到,丁在野居然会拦着他进去。毕竟,他一直觉得丁在野是对苏长青抱有爱意的,可他没料到,在这种情况下,丁在野居然会选择舍弃苏长青。他几乎是立刻,抬手就给了丁在野一巴掌,力道大得手心生疼:“丁在野!里面……苏长青可是在里面啊!”

“少爷!您可是纪文远的独子啊!”丁在野被他扇得脸即刻红肿,却也不肯松手,竟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这还是纪之阮第一次见到丁在野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以往他都是一句都不肯多言,“您如果进去有什么万一,我和长青,才是真的有违纪先生的嘱托啊!”

“你……我爹……”纪之阮被他的话惊住了,他早就隐约猜到,他爹和苏长青肯定有过什么交情,可万万没想到,二人居然有约定,丁在野竟然也位列其中,“里面可是苏长青——你就,你就丝毫不担心?!”

“那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丁在野也冲着他吼叫,脖子上青筋暴起,手上的力度一丝也不肯放,“少爷!您才是纪家的当家啊!”

“我要进去。”纪之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冷冷地望着丁在野,“你如果不让我进去,如果苏长青有什么意外,明天你就会看到我的尸体。”

丁在野闻言,愣住了。他抓住纪之阮胳膊的手有一瞬间的松懈,纪之阮抓住这个机会,猛地转过身,不顾身后的叫喊,冲进了燃烧着的戏院中。

浓烟扑面而来,呛得他睁不开眼。纪之阮弯着腰大步向前,一边躲闪着落下的烧红的房梁,一边快速接近楼梯。二楼的火势最为凶猛,苏长青所在的包厢还是最内侧的位置,纪之阮也顾不得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只闷着头,卯足了劲冲上楼梯,直奔最内侧的包厢,用尽力气将门撞开,走进屋内一看,里面并无一人。

那个老板说了谎!

纪之阮本就焦急的心情更加紧急了,一路过来吸入了过多的烟尘,让他的脑子也有些不清醒,手上的力气也弱了几分——苏长青究竟在哪里?

突然,梁上落下一个烧红的梁柱,纪之阮立刻闪身避开,虽然顾全自身,没有被砸到,却被激起的烟尘碎片迷了眼睛。眼前的影像模糊了数倍,他使劲揉了揉,视线终于恢复正常。火舌舔着他的西装马甲烧了起来,他马上利落地脱下扔在地上,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所剩的力气不多,根本不可能把二楼包厢的每一扇门都撞开,他弯着腰前进,眯着眼睛去看一扇扇的门,终于发现,其中有一扇门上,被人为地挂了一把锁。

就是这个了!

“苏长青!苏长青!你在里面吗?”他拍打门大喊着,企图确认里面是否有人在,但却没有任何回应。木制的门被火烧得滚烫,纪之阮闭上眼,咬紧了牙,退后几步,将门狠狠地撞开。

所幸,门上的锁颇为老旧,而且被火烧了许久,也有些破裂,他撞了一下,门便打开了,烟尘滚入房间,他冲进去,只见苏长青一身白衣,坐在椅子上,双眼紧闭。

纪之阮也顾不得思考到底苏长青为什么在原地坐着等死,他一把捞过苏长青的身体,如获至宝般抱在怀里,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苏长青……你给我好好活着!你不能死!”他使足了力气,把苏长青背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楼梯而去。

没有充足的氧气,也许他马上就要倒下……但是,只求上天保佑,爹、娘,既然你们都和苏长青有过交情,那就请……在天有灵,护我们两个一回吧!

当一丝冷风吹过后,他耳边不再是木材噼啪燃烧的声音,人声鼎沸,乌泱泱的人群围住了他,他在其中隐约辨认出了丁在野的身影。

他们逃出来了。

苏长青在医院住了许久,身上奇迹般的并没有什么烧伤,嗓子只是休息护理了一段时间,也能正常说话了。反倒看纪之阮,冲进火海为了救他,嗓子再不复往日明朗不说,还落了不少烧伤。

外面传的话,风风雨雨,说纪之阮和苏长青有私情,不然为什么这么不顾性命去救他。

苏长青不晓得纪之阮怎么想,这人每天每日,就待在他的病房里,问他工作做得如何了,他就只会说做完了。

他不自在,却也赶不走他,丁在野都被他勒令不能接近病房,每日看到的,不是医生护士,就是纪之阮。

所幸一开始,苏长青并不能说话,不用接纪之阮的话题,还算过得去。可等他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了,纪之阮执意要听他说话,苏长青拗不过他,念着他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能硬着头皮说话。

今日是苏长青住院的最后一天,纪之阮那厢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东西,带上车装好,就等着苏长青和他一起下楼,回纪家去。

苏长青不言语,看着桌上的那束花,送他花的人也正在看他。

“你休息这么久,怎么看着比平时更累。”纪之阮的嗓子比起之前来,要低沉许多,带着沙哑的感觉,听起来完全不像个才二十的青年人,反倒像个经历了风尘的中年男人。

“你整天在这里,也不嫌无聊。”苏长青把视线从发花束上挪开,望着外面。纪之阮给他安排的医院是在上海滩顶好的地段,病房也是最好的,窗外不仅能看到花园,还能看到平静无波的江面。

“你这一休就休了这么长时间,纪家你管的那些都乱了套,旁支推我上家主的位置,你说,我是不是要罚你?”

纪之阮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他的声音低,笑起来的声音仿佛就在苏长青的耳边,听得他心一紧,脸上红润了几分,竟觉得这嗓音也性感得可以。

见苏长青没回话,纪之阮自顾自思索了一会儿,豁然笑道:“就罚你以后一直管着大房,一直加班好了,不许离岗。”

——没救了,他彻底没救了。

苏长青不说话,抬手去碰自己的脸,等到热度散去,才肯转过头。他拿起桌上的花束,走到纪之阮身边,才发觉他已经比自己高出了许多。

“走吧,我们回家。”

纪之阮伸出手,拉住苏长青白皙纤细的手,道。

苏长青触摸着他手上烧伤的纹路,没有应声。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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