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湖马拉松完美落幕。周一全校操场例会，校级领导特意公开表扬各位参赛成员，并祝贺他们取得优异的成绩。校园路道旁的宣传栏里换上新的表彰海报，林渡荆参与比赛的侧影照片被公开展示，同班同学为他撰写了长篇的表彰范文，赞美他是优秀的学生代表。

“这种破产地垃圾二代还能做学生代表，这个社会真是要堕落了。”

吴虞跟着班级队伍上楼回教室时，听到有人恶意调侃，心疼林渡荆现在的处境，不管他如何强势冷静，总是存在异样的眼光和非议。

早自习，徐庄揉着鸟窝头提前宣布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们学校每年的传统元旦汇演，每个班级要出个节目去评选，节目参与的还能赚个荣誉班级的积分，九月份咱们班运动会倒数没赚积分，这次大家好好努力，争取上台。”

“那不简单，我们班不就有个钢琴公主吗。”后排一个男生直接插嘴调侃。

吴虞脸一烫，垂眼装作不知情，她好不容易才慢慢淡化这个入学时意外得来的外号，没想到就这样当众处刑。

徐庄不搭腔：“我们学校流行的是团队合作，大家有空课余多想点注意，别偷懒！”

吴虞在无人注意时浅浅松了口气，她并不是很想在学校里出风头，尤其是周峰在马拉松赛后的几句话，让吴虞和林渡荆的一直没有公开过的邻居关系浮出水面，让当时在场的不少同学震惊到对他们的关系产生某种过度解读，导致学校里传出一些窃窃私语。

课后，班级里的同学都兴起聊起汇演的话题，说起去年两个学姐为了争主持人的位置内斗多严重，相声没捧哏成功的失误芸芸。

高星辰拿笔盖轻轻戳了戳吴虞的肩膀，凑近问她：“那天马拉松我有事没去成，怎么大家现在都在说你和林渡荆是邻居的事，你们早就认识了？”

吴虞还是没有躲过这个话题，咬过唇后回应：“嗯，我们都住在爱晚，那天正好有我们都认识的哥哥也在参赛，他比较热心，想拉我和林渡荆一起去庆功。”

高星辰食指挠了一下脸颊，蔡珈也跟着凑过来听他们聊这事，也特别好奇：“我们在学校里没听你提起过这回事，还是你们也没多熟啊，我看林渡荆对你也是爱答不理的样子，他是不是挺高冷的。”

吴虞出神了几秒，发现骆渶和朱霏娴搭伴从厕所回来，她们视线碰上时，骆渶明显又冷漠地回避开她。她不是故意要隐瞒骆渶自己和林渡荆认识，只不过这段时间情况太特殊，她自己也一直被林渡荆疏离着才没有好好跟骆渶说起这个问题。

高星辰忽然话锋一转，对吴虞露出一种有所求的笑意：“吴虞，我中午请你吃饭，给你介绍点新的朋友。”

蔡珈“嘘”了一声，说他肯定不安好心。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学生们闹哄哄地赶去食堂。

吴虞注意到骆渶挽上朱霏娴的手臂再一次漠视自己，她果然已经失去了一个饭搭子。

高星辰大大咧咧的，没看清女生之间的龌龊，径自邀请吴虞和自己上二楼的食堂，热情地向她推荐3号窗口的炸鸡排。

吴虞值钱因为骆渶喜欢吃一楼的红烧粉条鱼几乎没有上过二楼，她排着队等餐，耳朵敏锐地听到熟悉的声音，偏过头发现林渡荆就在隔壁的队伍点餐。

林渡荆似有所觉地微微侧过眼，看到吴虞和一直在她身旁开朗多言到呱噪的男生。

吴虞端着炸鸡排饭心不在焉地跟着高星辰走到就餐区的位置，同一对长相酷似的同级不同班的异卵龙凤胎面对面坐下。

“这是哥哥范琪，这是妹妹范玥。”

“幸会啊，钢琴公主！”龙凤胎妹妹范玥热情地和吴虞打招呼。

吴虞咬下炸鸡排的那一刻，金黄的酥皮落到米饭上。她是知道自己同级里有一对罕见的龙凤胎，却没想过他们是这么奔放的性格。整个进餐的过程她被龙凤胎左右夹击，对方不断试探她对音乐的见解。

“这么看来，你一直弹古典根本没听过摇滚？那你能胜任我们的键盘手吗？”范琪略带审视地看着吴虞。

“什么？”吴虞诧异地看向高星辰。

“我们这些比你弹的李斯特啊肖斯塔科维奇啊简单多了。”高星辰打着马虎眼过去，他又怕吴虞退缩不肯接受乐队，连忙说了一大串好话邀请她尝试。

吴虞犹豫着，视线越过龙凤胎看到不远处的林渡荆，他的侧颜俊秀，腮帮鼓鼓地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同学取闹。马拉松结束后他的状态松弛不少，不再像原先那么紧绷生冷。

“吴虞，我们真的很需要一位能弹好键盘的队友，看在我们自己的同学情分，你就帮我们完成一次上台的梦想……”

吴虞勉强答应先试一试，其实觉得自己接受了一项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或者说，她不太看好这种过于自由化的节目会被选上。她埋头咬鸡排，孜然料撒得太多，害她饭后喝了两大杯水解渴，下午频频上厕所。

城南中学暑期翻新过旧厕所后，统一改为独立单间。吴虞能听清厕所门外的水流声中的一些熟人议论。

“他俩从小就认识，要只是单纯的邻居用得着瞒得那么严实？”

“肯定有鬼，喜欢林渡荆的女生那么多，她单相思不是没可能啊。”

“说不定是避嫌，不想和林渡荆这种破产的二代扯上是非吧……”

铃声响起，吴虞等到那些人离去后匆匆赶回教室。

徐庄下午把元旦汇演的申请表放在讲台上，提点各位同学踊跃参加，不要怕羞，要无所畏惧。

前三天，讲台上的申请表一直没有人领取，直到截止的周五那天，朱霏娴假装漫不经心地捻了一张表格，引起班里小小轰动。

朱霏娴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笔填写参演节目的简介和人员名单，看吴虞依旧无动于衷地在做她的生物讲义，停笔问她：“我和骆渶，明嘉还有冯琦，姗姗想组一个唱跳节目，你不准备参演一个独奏？”

吴虞忽然背朱霏娴一问，诧异地摇了摇头：“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系统练琴了，弹不好的。”

朱霏娴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你也太谦虚了，怎么说也是拿过冠军的，不如给我们唱歌伴个奏。”

吴虞想到厕所里朱霏娴略显刻薄的调侃，抬眸看着她笑颜如常的面容，不禁手指握住圆珠笔的指尖用力泛白，她还是能分清诚心邀请和假意试探的。但她不想多事，牵强笑了笑：“祝你们成功。”

周末，高星辰为了抓吴虞配合乐队训练早早赶到爱晚去接她，可惜他不知道吴虞在哪栋单元楼，不然还真可能晃悠进去。他放下给吴虞发完信息的手机，抬眼看到隔壁班的林渡荆穿着青灰色的运动衫，满身汗意的结束晨跑返回爱晚。

他作为男生，都不得不说林渡荆是真的长得很可以，剑眉星目，挺拔颀长，形象好，气质好，成绩和运动能力都加分。

“喂，同学等等！”

林渡荆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叫住自己的高星辰，他从吴虞口中得知过他的名字，以前和她一起上过乐理课的同学。

“那个，你和吴虞是邻居吧，你知道她在哪栋吗？”

“你找她什么事？”林渡荆眼睑一挑，盯着他。

“那个，我…我找她练曲。”高星辰挠头，他还挺不熟悉和这个天之骄子搭话的，感觉得出来对方看不上自己这号普通人。

林渡荆想起那天在食堂，高星辰和一对显眼的龙凤胎盛情地邀请吴虞参加元旦的演出。他还没问出口他们要去哪里练习，眼角瞥见拐角处的谢了花的桂花树旁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吴虞披着如墨般的长发，穿着白色娃娃领的衬衫，单肩背着黑白色琴键包出现。她褪去肥厚的运动型校服后，穿着私服轻盈乖巧，甚至没了那份拘谨的扭捏，白皙的面容变得更红润灵动。

吴虞愣神看着站在路边的高星辰和林渡荆，有点踌躇地上前，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

高星辰一见吴虞分外热络：“咱们快走吧，范琪他们也已经出门坐上公交车了。”

吴虞望向林渡荆，低声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林渡荆点过头，和他们反方向走进爱晚，走到桂花树旁又停住脚步，回头时只能看见贴着汽水广告的公交车一闪而过。

高星辰和吴虞一起坐在公交车的后排，心思全然都在乐队上完全没有再提起过偶遇林渡荆这件事。他提前给吴虞做功课，龙凤胎里范琪是贝斯手，范玥是主唱，吴虞充当键盘手，虽然差一个鼓手但也勉勉强强能组成一个乐队。

“那你是什么？”吴虞本来觉得高星辰也能胜任键盘手。

“我是吉他手。”高星辰骄傲地拍了拍黑色琴包。

吴虞没有高星辰那么乐观，他们在学校里只有午休的那点时间能在食堂里凑个面聊一聊，勉强剩下两个周末在KTV里凑合排练，范琪和范玥这对龙凤胎个性潇洒，作风大胆，经常随意地改曲改歌词，四个人一直到评选那天都还没有彻底磨合成功。

行政楼的走廊上排着一长串等着面试评选节目的学生，有些节目团队甚至还隆重的穿上演出服，两个跳街舞的男生穿着嘻哈风格的涂鸦服侍，朱霏娴和骆渶他们的唱跳节目也脱了校服换上统一的可爱风格子裙。

“你不是不参演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朱霏娴穿着白色靴子颔首走到乐队跟前，皱着眉看吴虞夹坐在那对龙飞胎中间，抱着一把自备的电子琴。

“她本来是没想打算参加，是我们非要让她帮忙伴奏，”范玥揽住吴虞的肩膀，作为女生敏感地察觉出朱霏娴的一丝敌意。

朱霏娴收敛怒意，故意刻薄了一句：“摇滚乐队啊，我们学校开办至今都没有这么非主流的节目了。”

范玥嘟嘴，没见过那么讨人嫌的女生，没想到她居然还是吴虞的同桌，等人走远后稍稍心疼地看着吴虞：“你平常没少受她气吧。”

吴虞摆摆手：“我们班气氛挺好的。”

队伍前的几个结束评选的语言类节目成员从音乐教室里走出来，摇头叹气地说评审老师们太冷静了，听笑话都是面无表情的，冷得脱口秀演员差点忘了台词。

吴虞紧张地乐队走进音乐教室，乐队演出虽然听觉上很激动振奋，但是老师们只是象征性地鼓鼓掌，拿笔做记录，没有说过与不过。惟有一名齐耳短发的音乐老师点名吴虞留下，让她单独弹了一曲基础版本的《茉莉花》，随后淡淡放她离去。

评选结果第二天就正式公布，高星辰下课立刻凑到宣传栏去看公示名单，折回教室伤心地告诉吴虞他们没入选。

吴虞很早就猜到结果，安慰高星辰：“没关系，至少我玩得挺开心的，中午我们一起去找范玥范琪他们聊聊开解会儿。”

4班的两个节目都没有入选成功，大家都知道骆渶和姗姗两个不会跳舞的人有多努力，看她们难过的哭了，大家到跑过去安慰她们。

吴虞以为元旦汇演这件事就会这样平淡的过去时，蔡珈搬着物理作业从办公室回到教室，对吴虞说：“老徐找你。”

徐庄坐在灰色的办公椅上，把课本卷起来敲背，常年皱眉导致未到中年眉心就有几道假性竖纹，他看到吴虞慢吞吞走进来，“哼”地笑了一声，用卷起的课本轻轻拍了一下吴虞的臂膀：“你有点本事啊，黎主任，音乐教研组的费老师，还有合唱队的声乐老师都抢着跟我要你，说什么也得把你的午休时间排给他们。虽然我们班这次汇演没有上节目，但是有你这么个人才作为代表出出风头也算是挣得一份荣誉，你想加入哪个老师麾下效力，我都绝对支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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