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一路从小镇向驶乡下，稻田悠悠，雨丝绕绕。下过雾雨的七月，似乎格外凉爽，没有了往年的喧嚣与燥热，只剩下能够倾过心田的冰凉。

娄延斜靠在座椅上，安稳的睡去，直至司机的喇叭嘟嘟的响个不停。

他不耐烦的擦了擦脸，下意识想要抖腿，却止住了。

“帅哥，”司机大叔朝后面望过去，却又在看到娄延一脸你想死吗的表情后，默默的又把头转了回去，“芦花水到了。”

——

芦花水是个村名，一条江河绕着整个村围上一圈，河岸边种满了芦苇，毛茸茸的好几十丛，刚下过毛毛雨，每一根绒丝上都沾上了雨露。

还行，至少这样绒丝不乱飘。

娄延把手伸向口袋，摸出手机，准备给人打电话。

黑屏。。。

他又继续按了几下开机键，依旧没反应。

天公不作美，雨丝在空中渐渐凝聚成了雨滴，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躲芦苇丛？他向芦苇丛中看了一眼，躲上一会儿，估计都得成毛球。

路边的指示牌都成了曙光。

向阳坝向东直行900米。

娄延把背包举过头顶，飞叉叉的跑去。

雨珠穿过发丝，流向额顶，与发髻后沁溢出的汗液渐渐汇聚成统一战线，流向眉梢。

视线模糊，道路青苔蔓布，娄延还得时刻注意着会不会摔成狗啃泥。

忽地，娄延感觉胳膊肘撞到了什么东西，还不得他抬头一看，便听到那人的谩骂。

“神经病，走路不看眼！”

走路不看眼？

卢降雾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嘴巴里小声嘀咕着。

这人不仅没眼，还没脸。

“对不起。”娄延说罢，便赶紧跑开。

自己现在手里分钱没有，刚才那一下劲儿并不大，万一对方碰瓷，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卢降雾愤愤地抓住娄延的胳膊，把人硬生生又给拉了回来。

这会雨势已经稳定，两人拉扯的功夫，身上滴滴答答的有几处湿透了。

娄延还好，穿的是件黑色短t，不怎么明显，卢降雾就不同了，白t短裤，内还架双人字拖，身上经过雨水浇打的地方无一处完好，腹肌轮廓若隐若现，胸前两块粉嫩与肉色交汇之处格外明显。

娄延露出惊愕的神情，盯着人家看。

卢降雾低头看见自己胸前的好风景，顿时羞红脸来。

“变态！”

“你个男的怕……”话语未完，胸前就被人踹了一脚。

——

卢降雾带着娄延一路穿过向阳坝，沿着河岸，踏上草坪石板路，来到一处土楼。

土楼是两层设计，几块木板子架着楼上的门框延伸三四米宽做了个小阳台，台檐处用干竹做栅栏，整个物体看上去跟大鱼海棠里的屋堡有些近似。

娄延记得来时路看到的几座屋宅，几乎都是这种设计，和北方屋子设计完全不一样。

他把撩上去的衣袖重新扯回到手腕，盖住那几道轻伤，拍散身上的尘土，狼狈劲儿似乎褪去一些。

卢降雾呆眼看他的胳膊，“你是张幸华孙子？得叫她赔钱！”

娄延眸子转了转，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拨开额前的碎发，把头发全部聚拢于脑后。

“娄延，她外孙。”他不好意思的吸吸鼻子，并不想让这人觉得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人，“我手机关机了，钱打不出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条蛇骨链出来，“这个赔你，纯银的。”

担心卢降雾不信，还特地加重了最后三个字。

卢降雾本想说开玩笑，见娄延头也不回，一步顶自己三碎步的脚伐，忽地顿住。

他把项链甩给娄延，又指了指小土楼隔壁，“小邻居，明天见。”

他的眼睛弯成一条小缝，如高原上的沟壑，干涸却又不失庄严，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脸颊，一块小小的凹陷，看着不像酒窝，挂在脸上却毫无违和感。

雾雨漫天，芦花垂涎，手高举手中的伞，冲自己露出五六月般炙热虔诚的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