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晚上是杨虹的晚自习，要语文周考，还得写作文，但别人班不用写。大家也不敢说什么，乖乖照做。

考试期间特别安静，只有卷子翻动的哗哗声。柏曛写到语言文字运用那块儿时，非常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只有潜意识地手带着笔动两下，脑袋猛地一掉，脑门磕在笔头上，他情醒一秒，接着大脑重新宕机。

他真的不想写作文了。柏曛稀里糊涂地想。

后来他用力在自己大腿上掐一把，总算把眼睛睁开了，勉勉强强写了两百字作文，他费力地想着素材，往旁边一瞥，只见宿溪正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而语文答题卡被折好放在一边。

“你作文写完了？”柏曛凑过去看。居然在写数学。公式已经推出十几行了。

“不写了。”宿溪听出他声音里的困倦，偏头一看，柏曛这苦苦挣扎的表情真是好笑。

“那我也不写了。”柏曛下定决心，把答题卡往旁边一推，随后脑袋枕着胳膊，先趴下睡了。

睡下没几分钟，胳膊被戳了戳。柏曛一抬脑袋，正好对上杨虹要吃人的眼神。

杨虹一把扯走他胳膊下的答题卡，正反翻了翻，手指狠狠在后面的大半空白点着，“什么意思？剩下的留给我写？”

柏曛拿回来，“这次不写了。”

“……你……”她连连说了几个“你”，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她倒是没骂宿溪在写数学。

考完答题卡收上去，第三节晚自习差不多过半了。杨虹坐在教室后面的办公桌，翻看答题卡，时不时“啧”一声，喊两个人到后面去挨批。

柏曛这会儿精神百倍，但大腿上隐隐约约的疼痛倒是感觉真实。

掐太狠了，估计都青了。

“宿溪，前四个是ACBD对吧？”寸头哥又回头问宿溪。

宿溪翻了翻问卷，“我是ABBD。”

“啊，没事儿。”他这次放心了，“就一个不一样。”

寸头哥傻笑了一会儿，对宿溪说：“我跟高雪杉又打赌了。你猜猜这次赌的啥？”

宿溪心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什么东西？”

“赌你这次语文作文能不能上56分。”寸头哥自信满满地说，“我感觉我又要赢麻了。”

柏曛插话：“你不如不赌。宿溪根本就没写作文。”

“啥意思？没写？”他显然非常震惊，“虹姐的作文你都敢不写？”

“嗯。”宿溪把问卷塞回桌子里，“不想写就没写了。”

“拽！”寸头哥竖起大拇指。

竖完，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曛哥，你们是什么时候去体考来着？”

“四月六号吧可能。”柏曛笑了笑，“你有什么计划？”

“班上不是打算那天订个大蛋糕送一下你们嘛，我管班费的，肯定要问问。”他勾手指算了算，“那就还不急。”

很快晚自习下课，通学生一窝蜂涌出教室。

宿溪出了教室，本来打算等柏曛，一转身却看见走廊那头走来一个女生，匆匆忙忙的，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他马上认出这应该就是周羽澜。

女生也看见宿溪了，挥挥手，叫宿溪帮忙把柏曛喊过来。

宿溪迟疑一下，要抬脚进门，而柏曛正要出来，他往后躲了一下，指一指外面：“有人找你。我先走了。”

柏曛想叫住他来着，但他跟脚底抹油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想去追，周羽澜跑上前，小幅度地拽了拽他的衣袖，“这是给你的礼物。”又把袋子往他手里送。

柏曛只好站住，“今天又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她摇摇头，“不是的。”

“周羽澜，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的。”他没有接那个礼物，也轻轻扯回自己的衣袖，直视她的眼睛，语气温和，“你是个挺好的女孩，但我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不用花心思在我这种人身上。”

“啊……”周羽澜一滞，弱弱地说，“没有啊，你很好的……”

“你不了解我的，别这么说。”他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他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好好学习，努力考个好学校，不要再找我了，别浪费自己的时间。你也别太难过，我又不是什么很值得你喜欢的人。”

她听他说完这些话，好半天没能再开口。

柏曛对她笑了笑，“好吗？”

周羽澜最后还是收回了礼物，点点头，没说话。

一分钟，周羽澜终于回身，小跑着离开这里。柏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叹气，有点愧疚，毕竟怎么说，周羽澜还是在他身上浪费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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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溪骑着小电驴拐进家属楼，发现黑漆漆的楼道里有一对绿眼睛在眨。

宿溪揣好钥匙，弯腰去看，一只狗忽然蹿出来，随后特别激动地扑在他腿上。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照，才认出这是之前小彤捡的小狗。本来打算养的，可是因为小狗晚上总是吵，邻居一直不满，迫于无奈，小彤把小狗送出去了。

现在的小狗已经长大了。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宿溪，有开心也有委屈。

“你是不是跑出来的？”他摸了摸狗狗的脑袋，黄色的毛上面沾了很多脏东西，有的还糊在一起，他看着狗狗，蹲下去，心疼地两只手抱住它。

早知道不送了。肯定是受苦了。

宿溪把狗带回去，小彤和宿游看见了，都很高兴。狗狗大概是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走，于是很乖地没有大叫，只是围着他们转圈圈，尾巴摇啊摇。

“妈，不要再送回去了。”宿游哀求道，“你看它都这么听话了。”

小彤没犹豫多久，点头，“嗯，不送了。”

“你在哪里找到的啊？”小彤看向宿溪。

“就在楼道。”

“噢。看来就是回来找我们了。”宿游说。

后来三个人给狗狗洗了个澡，它又干干净净了。宿游找出一个纸箱，拆开折好，变成一个简易狗窝。弄完这些，宿游歇了一会，刚好宿溪洗完澡了，他让宿溪教他数学题。

宿游书桌上全部是碎纸片，他就把作业都挪到宿溪那儿去。初中的数学压轴题最后一问不算难，但也没有很简单。

宿溪简单地告诉他思路，他就一个人去摸索解题过程。房间很安静，只有笔尖游走的沙沙声。

倒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叮咚”一下，宿游侧头去看，他哥很严厉地说：“写你的，其他的别管。”然后捞过手机。

“哥，你跟谁聊天啊？以前都没看你天天晚上回来用手机聊天。”他写了几行，还是好奇。

宿溪飞速打字，一边在弟弟椅子腿上轻轻踢一下，“能不能用心写？”

“还急了。”宿游说，“你不会是和女孩子聊天吧？偷偷摸摸的，还不告诉我。”

宿溪面瘫似的把屏幕转过去，给他看。

［柏曛哥哥：跑那么快干嘛？］

［柏曛哥哥：明天下午怎么打算？］

［柏曛哥哥：我们一块儿搞他］

［柏曛哥哥：你怎么会跟这种人认识？］

［？：少管］

［？：嗯］

［？：初中同学］

“嘁。原来是曛哥。”宿游警觉地问，“你们明天下午去干什么？搞谁？”

宿溪慢慢关上手机，没答话。

宿游放下笔，老气横秋地教训他：“哥，你又要去打架是不是？我跟你讲了，这种事情不要去碰，双方都落不了好。还有，你要和曛哥一起？打初中同学吗？你这样做也太不好了。”

“写你的。”宿溪说，“不是打架，就是处理点事情。你曛哥摊上麻烦了，我去帮他一把。”

宿游还是不放心，“那你注意安全啊，解决完了要打电话给我。”

“放心吧，快点写了。”他把手机丢到一边，“十五岁小屁孩还管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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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又是下雨。细密的小雨，从早上五点开始下，一直到中午他们放学也没停。高三学生吃完午饭还得回学校自习，上到下午四点才放假，七点返校参加晚自习。

中午一下课，操场上很快挤满花花绿绿的雨伞，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像是开满了花朵。花朵下有很多女孩子漂亮的裙摆。

刘回轩不回家，他爸妈都要上班，他自己那厨艺不用说，煮个面都能煮出牛屎的形态，用柏曛的话来说就是“厨房杀手”。他只能在校外吃。

他去约陈榆，结果人家要去吃螺蛳粉，而刘回轩是真受不了这个味道，就放弃了。

他只好去约好兄弟柏曛。好兄弟正拖着他的好同桌，一手拿伞，一手拉着同桌的衣服，而身上还背了个书包，装模作样的。

“柏狗！去外面吃饭不？”他吼一句。

“自己去！”柏曛回头，“谢明人呢？”

“别提了，他跟他女朋友去吃，我也去算怎么个事儿！”

“那你一个人去会走丢啊？”他贼冷酷，抬腿就走，“我要回家吃饭。”

“那宿溪呢？”

“他也回家。”柏曛摆摆手。

刘回轩不死心，“我也去你家吃？”

“我去宿溪家吃。”柏狗是不给他一点机会。

刘回轩没想明白，心凉了。

另一边。

宿溪实在忍无可忍，把某人乱动的手扯住，从肩膀上弄下来，柏曛夸张地“哎呦”几声。

“下楼就下楼，能不能别动手动脚。”宿溪冷着脸，丢下他，自己往下走了几步，又倒回去，把柏曛身上的书包夺过来。

柏曛又拉住他书包，跟着他下楼，“生气啦？”

“真生气啦？”没得到回答，他蹭到宿溪旁边，去看对方的眼睛，然后被宿溪一巴掌推开。

柏曛意识到可能是真生气了，连忙重新凑过去，“好好好，别气别气。让你动回来就是了。”

宿溪侧目，看傻逼一样盯着他。

柏曛摸摸脸，“不行吗？”

“行。”宿溪一脚过去，“滚。”

谁知道柏曛木头似的一动不动，老老实实挨了这一脚。

宿溪又睁大眼睛，随后眉头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