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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潮湿。
这是水巫云最后的感受。
睁眼时,他在一个并不陌生却又极不熟悉的地方。
天堂鸟组织内部,颜镜辞的家主房间内。
那么多次轮回,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他深知天堂鸟的长老怎么想,肯定不会接受身为回廊使者的自己,所以颜镜辞每次提出想带人出去走走的时候,水巫云全都婉拒了。
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是身旁站了一个他未曾见过的少年。
“......奇怪。”水巫云好奇地凑近那个陌生少年,后者感受到背后一阵恶寒,cua一下后退。
“.........”水巫云看人躲开,又坐回了床上。
颜镜辞走上前,温和关切地询问水巫云现在感觉如何。
后者不知为何一时充满警惕,他看着少年问颜镜辞,“我习惯了,还有他是谁?”
少年闻言立即回答:“恩人我叫水烛燃,是你上次在梦里救的人。”
“我救的人不多也不少,以你的容颜我肯定是记得的,可我对你没有丝毫印象。”水巫云平淡开口,显然是真没印象。
颜镜辞解释:“他是你救的天堂鸟后裔,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刚有意识不久,样貌也是刚拟化,和现在差别是巨大的。”
“.........”水巫云心里一抽,天堂鸟后裔?这么一说也提醒他了,那么多次轮回不管走到哪步,到最后水巫云都没见到过他。
“你也姓水?”水巫云偏头看着水烛燃,后者一听有些踌躇。
“这个......我想和恩人一个姓...就......”
“...........”
哇偶...
水巫云不看水烛燃了,冷清的目光又锁定颜镜辞,看他脸色并不好。
“颜镜辞,别想太多。感谢你这次出面,回廊无以为报......”
“不可能的。”此话一出,房里除了水巫云和颜镜辞,人全都退了出去。
水巫云就是瞎也不可能感受不到周边肆起的寒意。
冷漠却怀有情温。
颜镜辞附着着冷意一点一点靠近水巫云,后者无一丝躲闪回避的意思,像被定住的猎物无畏后果地直视猎人。
但如果猎物是水巫云,那他就是自投罗网。
“你顾忌结果,你害怕事与愿违。但是我说过你完全可以依赖我,我知道你不会随便接受谁的好意,但是...”
“先生。”水巫云目光坚定地看向颜镜辞。
“害怕的人不是我。”
“你问过我,轮回的结局。”
“我当时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因为答案我早就告诉你了。你知道,你早已察觉,但你没有一个准确的答复你不安心。”
“这是个剧本,先生。”
颜镜辞终究还是抵不住水巫云一本正经地说着把自己推开在外的话。
他怒,但他不能现在发泄。
他不知道如何让水巫云意识到,其实他根本没有想的那么糟糕。
颜镜辞就这么站在离水巫云近在咫尺的位置,他不甘,无奈又实在无法冷静。
水巫云能半多不多地理解颜镜辞此时的五味杂陈,他仰目,双手微微争开。
“先生,抱一个吧。”
刹那间,颜镜辞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惊天话语般,害怕犹豫就错事良机,张手紧抱住水巫云。
很瘦,无力又疲惫。
颜镜辞不敢使太大的力气,怕伤害到水巫云。
“你身上,有我向往的味道。”
本在颜镜辞怀中轻声低语的水巫云仰头,双手勾住前者的后颈,二人鼻尖靠近,四目相对。
“你很执着,非同凡人。”
“我这只渺小的蓝蝶,就在你这朵盛开地玫瑰花上驻足了。”
颜镜辞贴脸被水巫云向后收手挡住。
“冷静,人间规矩,不可逾越。”
听到这里颜镜辞瞬间像蔫了一样头靠在水巫云肩上。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话很少。”
“如果是别人,我会觉得刚刚好,很安静。但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先生,我们目前的时间并不够用。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样子,我认识的颜镜辞面对我时可不能局促。”
“谢谢你,先生。”
颜镜辞紧拥水巫云,唇边抽地想要发出声音,他总是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
门外传来躁动,二人的神情在同一时刻变得瑟气冰冷。
“颜镜辞在里面对吧,让我和他谈谈!”
“你有/病/吧你,让你别来缠着我们家主了!”
“......你的追求者之一?”
水巫云目色无光,似有笑意地看着颜镜辞。
“「神算」的小姐。”
“原来是她...”水巫云双眼微眯。
“......你会不适吗?”
水巫云露出一副为何这么想的表情。
“颜家主被人喜欢是好事,我个做伙伴的没这么敏感。如果让我在目前这种状态下不适的人,我自会处理。”
“挺好的。”
说完,指尖划过颜镜辞的后颈,渐隐虎头符印化作银沙,汇聚成一个,窃听器。
“你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所以你发起火来都很别扭。事实证明,优秀的高质量男性从不缺追求者。”
说完,当着颜镜辞的面,把窃听器烧毁。
“不是我放的。”水巫云目光一闪,“但只有我能听到。”
“里面是不是有别人?!是谁?颜镜辞可不会随便把人带主室里,你说啊?!”
门外又想起女人尖锐的呼喊声。
颜镜辞听得眉宇间尽显不耐烦,他轻啧一声,拉着水巫云的手。
“我/操,兵器谱上那么多兵器你不练,上赶着搁这炼/剑。天太冷了没事往自己身上盖点土,瞎蹦跶个鸡/毛。你.........”
屋里两人听着门外什帕耶疯狂输出,水巫云不禁发出一声赞叹。
看时间差不多了,水巫云晃晃手,“我得走了,先生。还有,我需要拜托天堂鸟帮我一件事。”
颜镜辞点头说好。
“假拟鬼手被乌托邦投放人间,并且数量不少。它们会把被影响目标带入旧时间线的幻境里,核心世界线是从我的轮回中读取的。”
“所以,相当危险。”
“我需要天堂鸟,在国内边境线设防戒线,把假拟鬼手全部阻拦在国内。”
颜镜辞并不认可这个提议,“其他组织不是吃白饭的,回廊压力不必那么大。乌托邦的目标是这个世界,不只是回廊。”
“如果回廊被击垮了......如果你出事了,这个世界就完蛋了,我也会不知所措......巫云,我理解你。”
“嗯。”
水巫云靠在颜镜辞身前,双目缓闭。
“你会救我的。”
话毕,水巫云化作数万只翩翩起舞的蓝蝶,渐渐消散在颜镜辞怀中。
颜镜辞伸手,握住了残虚的点点蓝光。
“.........”
燥热。
“来日方长。”
颜镜辞放下手,走向房门口,在门上敲了两下。
门外激情对线的什帕耶瞬间闭嘴。
“去会客厅。”
磁性阴沉地声音隔着门传到屋外,什帕耶心领神会,拉扯神算的小姐去了会客厅。
会客厅中,颜镜辞正坐面对神算小姐,正欲开口,突然想起。
这姑娘之前自我介绍的时候,什帕耶在旁边拿着喇叭唱着什么“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你......”的歌词。
所以,颜镜辞并不知道眼前姑娘叫什么名字。
好在这姑娘坐不住,拍桌站起。
顺带拍倒了什帕耶刚端上来的茶水。
看着摔碎的茶杯和溅了一地的上好茶水。
什帕耶当即拔刀。
“捏/麻/了的,老娘今天不把你削成片条儿老娘大家主就不姓颜!!”
“............”另一边的大家主莫名背后一凉。
趁着二人对线,颜镜辞唤了站在一旁的水烛燃。
“神算什么时候有这么...算了,冒失的小姐了?”
“神算内部有没有换水不知道,只传言内部被划分两部分,大小姐一派和二小姐一派。今日来的就是二小姐,苏青提。”
“她就是这样的性格,神算不比当初了,当然仅限她这一派的人。”
“不过,她比以往暴躁了。”
“............”
颜镜辞失了兴致,淡然起身。苏青提看到人要走,跑到人身前拦着不让走。
什帕耶当真红了眼,刀都拔一半了,被不知何时进来的什勒压下去了。
“可是,姐姐,她对家主不敬......”
什勒点头,伸手轻轻抚上什帕耶的头。
“我知道的,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颜镜辞弹开,和苏青提保持了一个非常安全的距离。
“相信家主,他比表面的急躁。走吧,妹妹,我们去看预言。”
“预言...预言怎么了?!”预言已经很久没有新的文字更替了,而预言的每一个启示,都至关重要。
“预言浮现了,而且......”什勒走在前方,回头的时候,眼底的不悦一闪而过。
“是噩耗。”
会客厅内——
“人都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苏青提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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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巫云借回廊通道,回到了家中。而天砚远海鸿赋早已在客厅等待。
“........”
“又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海鸿赋小步跑到水巫云身前,拉着他的手腕,“说什么呢,对我们不用道歉的。你没有做错什么,巫云,你明明在救人啊......”
“...我/杀/的人...还少吗?”
恍惚间水巫云耳边传来耳鸣,伴随刺骨的疼痛。
他早就料到了,乌托邦这次如果不除掉自己那至少都是大残。
天堂鸟根本救不了他,谁都救不了他,他清楚他明白。
好在他身边的人都善待他。
才把他艰难地推到了现在这个半/残/不/残的局面。
水巫云收身,单手捂了捂头。
释迦现身,查看水巫云的状况,不出所料,假拟鬼手下的毒手。
“我要去回廊......释迦,你留下来。”
水巫云抬首,双目都没完全睁开。
“我觉得,他们有话要说。”
释迦当即否认,“使者,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真的会......”
“死/就死/了无所谓了,我等不了了。”
“假拟鬼手的事情一天没有进展,就意味着这个世界会多更多的病人。”
“......我死不了的,我不能死,我得活着。”
他可以无所谓,但爱他的人不行。为了所有爱他的人,他不能出事,至少在结局到来之前。
海鸿赋还要拦,天砚远叫住了他。
“巫云,我们立场不同,所以我们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但是......”
“活下来,拜托了。”
“.........”
会的。
一定会活着......
到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