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暄拿出手机搜索了歌词给她看：

“前进，前进，国际纵队的战士

团结旗帜要高高举起

最大光荣是让西班牙自由

至高信仰是国际主义

把法西斯匪帮赶进坟墓

把匪首丢进大海里”

他随手把自己的手机放在了李浪帆手机旁边。

晚饭后，两人在河边公园吹风散步。

夜色温柔，晚风轻拂，带着河水的微凉与草木的气息。

李浪帆和王暄沿着栈道并肩前行，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拉的极长。

湖面上有几只野鸭在扑腾，激起一圈圈涟漪。

电吉他激扬的旋律被风从远处送来，湖边对岸有个小乐队正在演奏《国际歌》。

李浪帆在倒着走路，她和王暄面对面，透过彼此的眼睛看到了自己。

两人从这两天的考试题，谈到了以后的梦想，说起未来。

王暄凝视着她眼中璀璨的星星，语调轻柔问道：“你准备学什么专业？”

李浪帆也没想好，她觉得自己感兴趣的似乎都是人文学科，“学历史也行，学文学也行，但是感觉都不太好找工作。”

王暄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说：“想学什么都可以，不需要考虑别的，喜欢什么就选什么好了。”

李浪帆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开玩笑道：“王总，那我以后找不到工作了，去你公司当门卫吧。”

他浅笑道：“准了，上一休六，15薪，包吃住，给你个保安队长当当。”

“谢谢王总！我以后任劳任怨、当牛做马、肝脑涂地、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回到观澜湾王暄才发现拿错了手机。

他尝试输入李浪帆的出生年月，一下就解开了。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真好猜。”

他在联系人中找到自己，发现备注是一板一眼的“王暄”，然后拨出电话。

李浪帆听到手风琴音色的铃声响起时，顿觉不妙，拿出一看，果然是王暄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ELLE”。

“艾拉是谁？”

她不知道这是法语中的第三人称代词“她”。

她原本不想接，结果铃声响完挂断后，对方锲而不舍又打了过来。

接起电话，李浪帆正要告诉对方不是本人时，王暄的声音却在那一头响起。

“不好意思，我拿错了手机。但是刚让司机下班，现在总不好让人家再回来。”其实别墅里有司机二十四小时轮班，但他仗着李浪帆不知道这点，肆无忌惮地骗她。

“如果没什么事，我明天早上把你手机带过来。”

王暄在她同意前就擅自安排道：“你晚上可以先玩我的手机，密码也是116083。”

“可以，我们切换一下社交账号就行。”李浪帆没什么异议，也懒得问他怎么打开了自己的手机，毕竟生日当密码很容易猜到。

“有什么我不该看的东西吗？”低笑声从那边传来。

李浪帆想起王暄微博上那一堆少儿不宜的图，觉得他在推己及人。

“没有，你随便翻，但是我肯定不翻你的你放心吧。”

“我也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王暄虽然底气不足，但依然嘴硬。

“打住吧。”李浪帆想起他画中那些小众的癖好，不敢苟同。

“你妙笔丹青我是不敢多看。去洗澡了，拜拜。”

伴随着传来的笑声，她挂断电话。

王暄正准备切自己的账号，宋茵的消息突然在通知栏弹出来。

他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点开了对话框。

“浪帆，我相信你一定考的很好。之前不敢打扰你，现在终于有机会鼓起勇气来问问，你愿不愿意出来见我？我想和你一起出来走走，看电影或者去书店都行。”

王暄没回她。

那边接着发来消息：“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是和王暄在一起吃饭吗？”

宋茵虽然是个问句，但她很确定这种场合李浪帆绝对不会一个人来，如果她和别人一起，那个人一点是王暄。

“上次我不该那么说王暄，希望你能原谅我，更不要为了跟我赌气而故意去追求他。”她的道歉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王暄看到这里不禁挑眉，“哦？”了一声。

声音里藏着太多复杂的意味。

宋茵在那边不断地发消息，似乎并不需要回复一般，“我并不是想破坏你们的关系，也非常不希望我的行为给你带来困扰。”

王暄心道：“没看出来。”

“但是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觉得你们有未来吗？”

王暄手指微动，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反问她：“怎么没有？”

“是，他是很好，像太阳一样耀眼。”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措辞。

显然是一个欲抑先扬的句式，王暄在等她的“但是”。

“但是太阳会融化伊卡洛斯的双翼，让他跌入深渊。”她用了希腊神话的典故，只是这个故事非常沉重。

王暄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直接拨通了语音电话。

对面压抑着惊喜，脱口而出喊了一声：“浪帆！”

她似乎是怕李浪帆挂断电话，不等这边答话，匆匆又说：“好不容易高考完了，出来放松一下吧。你明天要是没时间后天也可以，或者你看什么时候有空……”

“宋茵，看来我跟你说过的话你已经忘了。”王暄的声音低沉而又冷漠，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宋茵大惊失色，整个人慌乱不已，“浪帆呢？你偷看她手机是不是？”

他笑声中带着十足的挑衅，“她在洗澡，我可是经过批准，光明正大的在看她手机。怎么，要我进去让她接电话吗？”

宋茵被一句“她在洗澡”弄得方寸大乱，手死死攥紧，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王暄的话如同淬毒的利箭，穿透屏幕，直射入她心脏。

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颤抖不已，几乎是在哀求了：“王暄，你不能动她！她才高中毕业，求求你！你别动她！”

王暄哼笑一声，漫不经心道：“哦？你说了算吗？我以前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许再对李浪帆说这些打压她的话？”

他话锋一转，“还是你以为，她不选择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宋茵尖声喝道：“你在胡说什么！”

王暄的语气中带着嘲讽，“我胡说吗？她拿你当朋友，没把你往坏处想，我可不会。”

她粗重的呼吸声带着无尽恐慌。

“你冠以为她考虑的名义，一次次打击她信心，拿我们两人的原生家庭说事，不断预设她被我包养、玩弄再抛弃。”

宋茵心中怨气的铺天盖地而来，她咬牙切齿打断道：“这是预设吗？你别装了！谁都清楚这是未来！是必然！”

“怎么，非要她像你一样敏感自卑才算满意？收起你这见不得光的喜欢吧，不然除了失去一个朋友，你什么都不会得到。”王暄威胁道。

她崩溃地哭了出来：“谁跟你说的我喜欢她？！你凭什么在这里胡说八道！她是我的好朋友，我比你更在乎她！她要是看不清现实跟了你，以后会怎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暄明确地告诉她：“我喜欢李浪帆，我们般配与否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酸楚像海水一样就要把她淹没。

“这位名叫PlatycodonG的用户，我不反对你拿社交软件当成情感日记用，虽然她大概不会嘲讽你慕恋她的文字……”一声嗤笑紧随其后。

“但是等看到你偷拍她的几百张照片之后，会怎么样，就不好说了……”

宋茵尖叫着大声反驳：“你要干什么？那不是我的账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Platycodon gradiflorus，桔梗花，无望的爱，我会如你所愿的。”王暄的笑声中藏着无尽的寒意。

“高考刚结束，我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不过合适的时候我会说出这一切。”

宋茵只剩下无助与绝望。

她哭着嘶吼道：“王暄！你敢！你威胁别人有瘾吗？！你以为我怕你吗？！”

“碍事的人我会一个一个收拾，别着急，马上就轮到你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王暄报了A大。

李浪帆考了全省第三，第一志愿填的是北明市的B大。

沈溪云考入了南方一所师范大学，和严晏的学校在一个城市。

通知书出来前，李浪帆打算回老家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该扔的扔，毕竟今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王暄和沈溪云陪她回去收拾。

沈溪云问她要不要喊上宋茵一起来。

李浪帆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我们最近没有联系。”

“吵架了？”她只是随口问问，并不在意两人是否产生了龃龉。

沈溪云对宋茵无感，称不上讨厌，但也喜欢不起来。她可以接受这人跟着李浪帆一起出现，一起吃饭或者回宿舍，她都没有什么意见。

但如果抛开这个共同的朋友，让她们两个一起做什么，哪怕只是单独共处，沈溪云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不喜欢和内心敏感又忧愁多思的人在一起。

“没事。”

李浪帆轻轻摇头，眼神示意回去告诉她。

结果一抬眼，于后视镜中正对上王暄的眼神。

既没有探究的目光，也没有被隐瞒的不悦，只是带着温和的笑容看着自己。

她心虚地垂下眼眸。

沈溪云正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这座不起眼的小镇，虽然离中州市不算太远，但她从未来过。

北方的城镇，尤其是这种发展工业的地区，和江南水乡婉约迷人的小镇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烈日透过稀疏的云层，直射低矮的房屋与大路上。

路边

金色的光辉与偶尔疾驰而过的大货车交织成一首流动的交响乐。那些庞然大物，带着远方的故事与梦想，轰隆隆地驶过，扬起一阵阵温热的风，却也带不走空气中那份雨后特有的清新与甘甜。

路边尽是一些上个世纪的老旧门店和筒子楼。

生锈的防盗网，蓝色或绿色的窗户早已在风雨的打磨下变得不再光滑，连反射刺眼的阳光都做不到。

墙面也十分斑驳，还带着防盗网留下的铁锈。

有的店铺连门口的塑料门帘都已经氧化泛黄，门内昏暗无比，只有几盏节能灯发出光亮。

“接送液化气——接送液化气——”

“西瓜四毛一斤——甜！老甜！真是甜！四毛一斤——四毛一斤——”

“回收旧家电！收冰箱！空调！彩电！洗衣机！”

空调外机的轰鸣和着大喇叭的声音，经久不歇地在街头回响。

叫卖声音与老旧歌曲的声音，虽显嘈杂，却也增添了许多烟火气，早就与小镇融为一体。

李浪帆在镇上叫了骑着三轮车收破烂的人，让他一会儿来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