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沅杏的生日宴会在周六晚上举行。

刚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

云层渐渐散去，夕阳洒下一片金黄。

城市被这层温暖的金色所覆盖，连冰冷的高楼大厦也变得柔和起来。

余晖映照在街道上，路面未干的水坑倒映着闪烁的红灯。

直到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灯火逐渐亮起。

汽车尾灯在道路上拉出一道道红色流光。

岚庭酒店里，周沅杏的生日晚宴正要举行。

由于是成人礼，所以举办的格外隆重。

酒店外型的设计灵感源于德国新天鹅城堡。

正当黄昏最后一抹光线渐渐退去时，一辆黑色豪华轿车缓缓驶到酒店主楼门口。

车门开启，王暄潇洒而出。

他身着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配以一条蓝色领带。

黑发在额前随意散落，带有十足的少年感。

随后，李浪帆踏出车门。

她身着一袭蓝色长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摇曳。

既像皎月东升海面，又似银河坠落人间。

几缕青丝自然在脸侧垂落，衬托出她迷人的容颜。

不过整个人看起来带有强烈的淡漠与疏离感。

王暄轻挽着她的手臂，闲庭信步走入宴会厅。

红毯从门口台阶一直铺到厅内的舞台上。

台上有一架白色钢琴，反射着璀璨的灯光，远处看去，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小型乐团正演奏着悠扬的音乐。

宾客身着礼服，女士还佩戴了昂贵的珠宝，正在大厅相互寒暄。

服务人员身着制服，手拿托盘，在人群中穿梭往来。

旋转楼梯的栏杆上是镂空雕花，每一级台阶都铺着华贵的地毯。

四壁装饰着复古的壁灯和雕塑。

往上看去，蓝色的星空穹顶像极了浩瀚的宇宙。

巨大的水晶吊灯奢华无比，璀璨的光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所有的一切，让人完全沉浸在古典与现代交织的氛围之中。

李浪帆低声道：“这就是上流社会？”

王暄轻笑，“再具体一点，就是上流社会的下流人。”

他抬抬下巴，“那边西装上戴祖母绿袖扣的，看见没有？”

李浪帆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挨个搜寻，确实看见有个人的袖扣是绿色的。

“看见了。”

“是个老色鬼，男女通吃，之前还强迫过两个初中生，最后用钱摆平了。旁边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年轻男人是他儿子，家暴惯犯，把怀孕的前女友打到流产。”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憎恶。

“恶心！该死！”

王暄又说道：“站在左起第四幅壁画前的那个，靠吃绝户发迹。”

李浪帆“啧”了一声。

“和穿绿裙子那女人站一起的，是个赘婿，但是搞婚外情，现在外面有个私生子，绿裙子是他老婆，还不知道这事儿，但是她也有好几个情人。”

她震撼不已，“嘿，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王暄面带厌恶之色，“所以我说，上流社会里的下流人比比皆是。”

“听你这么说，还不如在家复习。唉，我山猪吃不了细糠，一想到这身行头好几百万就觉得如芒在背，感觉随时会踩到裙摆摔倒。”她嘴唇微动，平静地说出此刻心情。

王暄面带微笑安抚道：“你只管靠着我就好，我扶着你，不会摔倒的。”

周沅杏的姐姐周湘兰热情地迎了上来，笑意盈盈地与王暄开始互相夸赞。

然后她看着与王暄姿态亲密的女孩，好奇道：“这是哪家的千金？这样漂亮的妹妹，我竟从来没见过。”

“她是我们班同学，不是谁家的千金。”周沅杏穿过几位宾客，款款走来。

她穿着一件专为今晚定制的红色晚礼服，头发也编的十分精致，头饰上镶嵌着闪亮的宝石。笑容优雅迷人，看上去像童话中的公主。

周沅杏与李浪帆站在一起，一个似火，一个似水，直叫宾客赞叹连连。

“可惜更美的这个已经被王家那小子看上了，不过，周家小女儿似乎也不错。”

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二人背影。

李浪帆警觉性极高，立时回头看去，对上那人肮脏的眼神。

她眸底有锐利的寒光闪过，带着轻蔑的笑容，暗自警告那人。

王暄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也回头看去。

他双眸微眯，看得人不寒而栗。

可惜周沅杏只顾着阴阳怪气，“你穿这一身，真是叫人认不出来了。”

她的眼睛扫向李浪帆戴着的项链，正是前几日王暄送的那条。

被人强压一头的感觉极为不快，她话里有话道：“让我想到一部经典电影《窈窕淑女》，你可能没看过，讲的是一个卖花女……”

“沅儿！”周湘兰皱眉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窈窕淑女》讲的是出身寒微，带着乡下口音的卖花女伊莉莎·杜利特尔，被训练成一个上流社会千金小姐的故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家的二公子非常在意这个女孩，她实在不愿妹妹这种时候去破坏两家关系。

王暄虽然在笑，眼中却生出无尽寒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知道你想夸我是君子呢。毕竟我女朋友不但漂亮，而且博学，应该没有人不喜欢吧？”

李浪帆在一旁敬业地充当工具人，她以为王暄只是不想被别人惦记婚事，又想膈应一下周沅杏，所以把她拉来当挡箭牌。

周沅杏一下愣住了。

周湘兰见状，马上笑着附和，她丈夫也过来打圆场。

众人来此，原就不是单纯为了庆贺周沅杏的十八岁生日，只是借这个场合社交罢了。

可惜这场晚宴却让李浪帆出尽了风头，许多人都注意到了她。

一是因为她看起来的确高贵、优雅、美丽，虽然周沅杏内涵她出身寒微，但根本看不出来，二是王暄当着众人的面宣布了她的身份。

能被王家这种顶级豪门的二公子珍而重之，大家都在猜测这女孩手段不简单。

原本想以后把女儿嫁进他们家的人，现在也不得不重新考虑。

今天过后，只怕希望更是渺茫了。

周沅杏不知暗自咒骂了李浪帆几百遍。

“她是不爽了，我能看出来，但我感觉咱俩也没多高兴，纯属损人不利己。”

李浪帆苦笑不已，她实在不喜欢这种场合，也不认为在周沅杏的生日宴上把她比下去能开心到哪。

“哦？我很高兴，你不高兴吗？”

李浪帆笑他，“你是有点低级趣味在身上的。”

王暄不以为忤，语气依旧温柔，“那我们走吧？”

她四下观望，“合适吗？才刚来不到半小时。”

但即便惊鸿一瞥，也足以让所有人印象深刻了。

“合适，走吧，带你回家。”王暄目的达到，轻轻揽着她的腰，说出冠冕堂皇的借口，向周家人告辞。

李浪帆刚坐到车上，就把项链取下来要还给王暄，但这人固执地不肯收，又重新为她戴上。

“太贵了，我真的不能收。而且你想想，我戴着也不安全，万一哪天谁起了歹意，说不定人财两空，对吧？所以，还是不要考验人性为好。”

王暄沉默了几秒，觉得有道理，他想起马克思那段经典的话：“当利润达到100%的时候，他们敢于践踏人间的一切法律；当利润达到300%的时候，他们敢于冒绞刑的危险。”

这话不只适用于资本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确实有可能为她招来祸端，毕竟这是无本的买卖。

“那好吧，你不戴就放家里。说了送给你，这就是你的，想怎么处置都可以。”

“我还是放家里吧。”

李浪帆心想：“反正那是你家。”

王暄接下来几乎没有任何课业压力。

李浪帆为他高兴的同时，自然而然产生了一较高下的想法。

可惜她和美术生比文化课成绩，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于她而言，王暄是很好的朋友，也是优秀的对手，现在对手选择了另一条赛道，李浪帆在前进之余缺少参照物，未免产生茕茕孑立之感。

她只能把目标订成全校第一，属于跳起来就有希望摘到的桃子。

高考那两天李浪帆感觉都挺顺利的，完全属于正常发挥。

倒是王暄出了点小状况。

考语文的时候，他古诗文阅读有两道小题在答题卡上写错了位置。还好校考成绩一骑绝尘，他也不怎么在意，没影响到后面考试的状态。

英语考试时，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

考完试后，李浪帆打着伞出了考场，在路边等另一考点的王暄来接她。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口。

短短几步路，王暄执意下车为她撑伞。

“怎么样？”他问道。

李浪帆微微一笑：“应该没什么问题。”

“最近新开了一家西班牙餐厅，晚上一起去尝尝？”他发出邀约。

“你不用回家庆祝吗？”

“不用。”王暄双眸含笑。

“这种时候，我想和你在一起。”这话听得叫人产生无限遐想。

李浪帆猜不透他的意思，不知他是因为想起哥哥高考的那年的场景，在对比之下产生失落才不想回家，还是可怜自己无人分享喜悦，亦或者就是单纯地想和自己在一起。

不论是哪种原因，都让她无法拒绝，但她也没对这句话做过多的反应。

在王暄家住了半年后，现在李浪帆对蹭他一两顿饭这种事接受良好，想着反正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的，于是从善如流答应了。

餐厅环境很好，墙面由暖色构成，充满了热情与活力。地面铺设着模仿传统西班牙地面图案的瓷砖。

木质的桌子在灯光照射下，看起来十分温暖。

桌上铺着绣花餐巾，摆放着精致的餐具。

就连织物上的花纹也带有浓厚的异域风情。

服务员穿着传统的民族服装，热情周到的服务客人。

菜很好吃，刚好到晚上七点，有西班牙歌手驻唱，可以点歌。

王暄问李浪帆，“有想听的歌吗？”

李浪帆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只知道西班牙国际纵队，还真不知道这国家有什么歌。”

王暄招来服务生，点了一首《国际纵队之歌》。

她从听到歌名时眼睛就如星星般亮起，哪怕只是旋律都非常让人沉醉。

然后她罕见地拿出手机，录了一段小视频后，发到朋友圈里。

“唱的是什么意思？”她有些遗憾自己听不懂西班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