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懵圈后，祈真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一反应是推开远离，可是现在的姿势根本无着力点，她的上半身被紧紧地摁在路诚的胸前，溺水般的窒息感紧紧地攫取着她。

救命！

毫无预兆的，身体上的压力忽然全部消失。

就好像刚才那种危险的气息根本不曾存在过。

耳边传来路诚低低的笑声。

祈真手脚并用，退回驾驶座，双眼戒备地瞪着路诚，一只手正胡乱地摸索着想打开车门。

“刚才害怕吗，祈真？”语气中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好像一个猎人对将要到手的猎物的势在必得。

祈真其实根本没听清，她太紧张了，整个身体紧绷到极致，几乎一碰即断。

好在，她的手终于摸到了车门。

毫不犹豫地打开。

跳下去！

就安全了。

可是来不及了，她的身体还没彻底离开驾驶座，路诚一伸手就攥住了她的右手。

“……放手！”

极度的恐惧让她的声音走了调，以为很大声，却卡在喉咙里，根本出不来。

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却连最后的一声悲鸣都无法发出。

“祈真，你现在后悔吗？”路诚收了笑，变得认真，车厢里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渗入。

体力上的差距让她挣不开，祈真只能死死地瞪着路诚。

后悔，后悔得快要死掉！

说一句“不行”真的那么难吗？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路诚忽然笑了，手略微松开了一些，只松松地扣着祈真的手腕。

“后悔就对了。希望你以后能一直记着今晚。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学会拒绝别人，明白吗？关上车门，咱俩聊两句。”

祈真不敢关，全身仍处于高度警戒状态。

“傻子。”路诚轻笑，完全松开手，“我根本没想对你怎么样，是我主动松开你你忘了吗？”

祈真终于从高度紧张中找回一点理智。

好像，的确是路诚主动松开了她。

“你……你想……怎么样？”

“关上门，聊两句。”路诚闭了下眼睛，略微有点疲惫，“你朋友说的没错，孤男寡女，又是面对一个醉酒的人，你不应该答应我这个要求。”

不等祈真解释，路诚仰靠在座椅笑了起来。

“因为我提到了程峰，你觉得给我带来了麻烦？”

祈真沉默。

“真是幼稚又单纯。我要真怕麻烦，当时就会甩开你的手。”好像被气着了，路诚重重地呼了口气，“我没甩，就表示这件事我接下了，无论多坏的后果，都该由我来承担，与你无关。”

祈真有点怔忡。

“我不能一边利用这件事从你这里谋取好感，又一边怪你给自己惹了麻烦，这是小人行径，这样说你懂吗？”

祈真好像明白，却还是不太懂。

从来没有人教她还可以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件事。

从小到大，她受到的教育都是要学会感恩－－感恩父母将她养大，还让她上了大学；感恩舅舅舅妈不嫌弃她，给了她容身之地。

所以那些委屈，不是他们不好，而是因为她不懂事，贪得无厌，不知满足。

车门一点点阖上，只依然保持随时可以跳下去的姿势。

“受了恩惠……不用报答的吗？”

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迷茫。

“报答的办法有很多。”路诚说，“不是非要用违背你内心的方式，更不该让你置于险地。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了一张让人想欺负的脸？你这样，会受很多不必要的委屈。”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变得不堪一击，祈真紧绷的身体陡地垮塌，从小到大经历过的那些冷言冷语，暴力殴打忽然好像不再是孤独承受。

眼睛酸得厉害，让她不得不低下头。

“你不喜欢程峰，就可以直接拒绝他。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肯定是从自己身上找理由对吧？没必要这么婉转，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不想给人当后妈不是天经地义，程峰要是有自知之明，都不应该起这心思。他还不是仗着你年轻而他已经有了一定的身份地位。”

句句中的。

每一句都说到祈真的心坎上。

他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却依然思路清晰，毫不混乱。

“你……”祈真忍不住起了一点质疑之心，“……你真喝多了？”

“废话！”路诚狠狠地剜了她一眼，“你让人灌一斤多白的试试！”

祈真的心情因为这句话莫名好了起来。

“所以那种酒后乱性的事，都是拿来骗不懂事小姑娘的……不过你要是让我现在给你走个直线，我是真办不到了。”

我吃饱了撑得才要你走什么直线。

祈真的嘴角不由翘了起来，很轻的：“谢谢。”

她会记住今晚，有人借酒装疯，给她上了十分生动的一课。

“不客气。”路诚轻笑，“真要谢，今晚收留我一晚，我这样回家，怕老太太担心。”

如此的氛围之下，祈真差点儿就习惯性点头，好在最后关头，她刹了车。

她抬起头，勇敢地迎上路诚的视线。

“不行，这不合适。”

黯淡的光线里，依稀可以看到祈真眼神里的坚定和倔强。

路诚微愕，然后低声闷笑，身体都笑得发抖，最后彻底笑出声来。

直到祈真被笑得都开始不好意思，路诚才摆了摆手。

“出息了，第一个就拿我开刀。小白眼狼！”

祈真抿着嘴偷笑，心里莫名有一种欺负了人的快乐－－以前从未体会过的，新奇的快乐。

就连一向害怕的酒味，好像都不是那么令人讨厌。

***

最后祈真没有让路诚留宿，也没有送他回家。

路诚早已经提前订好了酒店，又叫了一个朋友过来代驾，而所谓的让祈真送他回去，不过只是他想借机给她上一课的恶趣味。

回到家，祈真先给杨露报了个平安。

听完整件事之后，杨露沉思半晌。

“他这个人……有点不按套路出牌啊。”

祈真在这边低低偷笑。

今晚的跌宕起伏，注定成为她平淡无趣的人生中一丝彩色的点缀。

然后，她收到了某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的微信。

路在脚下：还是喝多了，爹味有点重，别介意啊。

祈真就那样盯着那句话，默默地乐了好大一会儿。

在心里挣扎了好久，她还是没按捺住，主动给爹味重的人打了过去。

“到了吗？”

“嗯。”

“你还好吗？”

“头有点疼。”

祈真没醉过，不明白痛苦的程度。

“要不要紧？”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想到他现在是在酒店，祈真又问：“你家里可以吗？”

路诚的声音带着一点慵懒：“你管得真宽。没事的，老太太还能顶一段时间。要不然我怎么出车。”

空调外机略微有点吵的背景下，祈真盘腿坐在床上，觉得这样无聊的对话其实也很有意思。

或许是因为，路诚奶奶让她想到了外婆－－可能有不少缺点，甚至让她受了很多委屈，可是那是已经竭尽全力维护她的人。

“你每次喝多了都不敢回家吗？不过你怎么知道哪次会喝多，才能提前订好酒店？”

“不是每次。这次是我有意送上门给程峰灌酒的。我怕拖得太久，把他憋变.态了，还是早早给他出了这口气了事。”

祈真：……

这是她完全没想过的节奏，还真是……

“老奸巨滑，老谋深算。”

“感谢夸奖。”路诚在那头还得意上了，“一半的人生都在社会上混，要还是没点心眼，那就白活了。”

祈真先是笑，笑着笑着，却莫名有种心酸。

路诚这样的家庭，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很容易就能想到。

哪怕她再不幸，也安安稳稳读完了大学，已经比十四岁就辍学的路诚幸福太多。

可是她不会问路诚为什么当年要选择辍学。

如果有得选，一个成绩优秀的人不可能愿意放弃读大学的机会－－那晚路奶奶提过好几次路诚上的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一直名列前茅，原本可以前途无量。

结果却前途无亮。

沉默中，路诚在那边打了个呵欠：“其实说实话，程峰那人不坏。心眼子不大，但已经过去的事，就不会再计较。”

祈真不吭声。

“是因为他太老了，还是已经有孩子了？”

祈真想了想，诚实回答：“两种都有。”

“我没孩子，”路诚低低地笑，“也比他小几岁。但是得承认，社会地位他比我高……还有，今天听说，他可能要高升了，这大概就是他急着找你的原因……祈真，或许你真错失了一个机会。”

祈真又不吭声了。

其实她想说，她并不在乎这所谓的社会地位，也不觉得这是什么机会。

不知道路诚怎么理解她的沉默，他主动换了话题。

“暑假准备做什么？”

“做副业。”祈真说，“剪视频。以前是接单给别人剪，后面我打算自己学着做自媒体。”

“很缺钱吗？”路诚的声音里带上了鼻音。

“谁会嫌钱多。”祈真自嘲。

“也是。”路诚笑了起来，然后语速明显放慢，“可是……钱是赚不完了……要到哪一天才算是个头。”

话虽如此，可祈真自觉她并不贪心。

“我想买房子。”祈真很认真的说，“小一点的二手房都行。”

路诚的反应变慢了一些：“……现在，可能不是，买房的，好时机。”

祈真点头：“我知道，我只是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你呢，你想要什么？”

“我……”沉默了片刻，路诚含糊不清的，“我想要……想要……”

许久无声，在接连叫了几遍都得不到回应后，祈真终于确认，路诚睡着了。

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如悍匪，其实有很多面的高大男人，在梦里有没有找到他现要的。

改成中午十二点更就掉收藏，难道是这个时间点克我（bushi）

所以就改到夜里十二点更吧。

其实，这段话是在求收藏啊宝子们，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