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真现在是和一个同事住一起的。光明小学的老师大部分都在遂原有房子,少数几个年轻教师如祈真这种刚毕业的没地儿住,学校就给他们在附近租了房当宿舍。
祈真同住的那个女教师这学期找了对象,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少回来,只钥匙还拿在那人手里,另一扇卧室的门是锁着的。
客厅里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任何家具。
祈真和那位同事平时没课时,几乎都呆在自己的房间,只偶尔在厨房和洗手间外有一点交集。
雨下得急,两人虽离门洞已经很近,还是被淋着了。祈真还好,只略微沾了一点雨水,路诚离得稍远,又多了支车下车的动作,上身的衣服湿了小半。
“给你,擦擦吧。”祈真递了条干毛巾过来。
路诚伸手,目光却直勾勾地钉在祈真身上,在她呼吸不自主地急促,心中开始敲起小鼓时,接过毛巾,低头随手在上衣上擦了几把,吸走明面上的水。
呼,有点闷。
阳台只装了防盗网,不是全封闭的,外面风雨肆虐,风太大,为免雨水从阳台刮入室内,通往阳台的门是关着的。
密闭的空间里,祈真隐隐觉得有点闷热。
阳台边会不会凉快一点?
“离这么远做什么?”路诚停下擦衣服的动作,手中还拿着毛巾,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怕我?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祈真受不了这么放肆的目光,强作镇定解释:“有点闷,靠阳台近点可能空气要好点。外面的雨好大,你家里要不要紧?”
路诚将毛巾随手丢到双人布艺沙发上,掏出手机。
“你提醒了我,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压迫的感觉稍轻,祈真长长松了口气。
身后,路诚的声音在风雨声里清晰传来。
“还在我家吗?”
那头,陈智慧说:“没。有事?”
“雨太大,我不太放心,你去我家看看。”
陈智慧发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声:“你在祈真家?”
“嗯。”
“真有你的,有车不开,故意找借口想留宿吧。”
“滚!不开玩笑,你先去看看,等雨小了我就回去。”
陈智慧在那边暧昧低笑:“放心,有我呢。今晚你不回来都成。”
“滚蛋。”
祈真无意偷听,只室内还是太静,她像上学时做阅理理解和完形填空一样,通过路诚的三言两语,默默地猜想完整的通话内容。
大概不是太正经。
“想什么?”
祈真一惊,放在门把手上的手一震,差点儿将阳台的门打开。
路诚走了过来,站到祈真的身边。
“这么怕我,为什么还要让我上来?”
祈真未看他,指了指点点灯光里的风雨:“下雨呢。”
“淋雨得又不是你。”路诚轻笑,忽然偏过头,神色很认真,“你还没学会怎么拒绝别人?”
祈真抿紧嘴唇。
一语中的。
杨露就曾经不止一次说过,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喜欢内耗,而不是将自己所有的情绪爆发出来。
可是这是很私人的问题,祈真不想在此时探讨。
她有意转移话题。
“你之前说的事,解决了吗?”
路诚怔忡了一下,似才想明白她所指为何,点头。
“解决了。”
司机找到了,李浩也活了下来,代价是失去了一条腿。
“王子轩他,我觉得还是学习习惯的问题。他妈妈……”
“离婚了,子轩爸爸前些年没有正经过日子,然后就离婚了,家里的老人也不太靠谱,王子轩一直是放养的。”
祈真点头。
短短一年的执教经历,也让她感到有些时候家庭对孩子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逆境中站起来,因为那往往意味着需要付出更多的心血和汗水。
“我说,你还要继续扯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背着光,路诚脸上的笑容有一点模糊,似调侃,又似探究,“还是说你就是习惯这种迂回的说话方式,比如说想让我松开手,却只会问我单手抱孩子会不会累?”
祈真头皮猛地一麻,路诚的直接是她从来不曾遇到过的。
祈真不习惯这种直球球,很是措手不及。
“我……”
“我本来没想招惹你。”路诚打断她,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很真诚,“真的。你拒绝我的潜台词我听得懂,你年轻漂亮,有稳定体面的工作,我承认,你可以找到更好。”
祈真嘴唇嗫嚅了两下,想反驳。
明明是他不想浪费时间,怎么成了她想找更好的?
“所以你不应该抓住我的手。”说话间,身体陡地从背后贴上祈真,一只手覆上祈真握着门把手的手。
祈真呼吸一滞,整个后背都是麻痹的。
“你……啊……”
惊呼声被突然灌进来的风雨声掩盖,阳台的门被一把扯开,铺天盖地的风和雨将祈真淹没。
神经病吧!
咒骂的话来不及出口,身体已经被急速地转了个方向,路诚堵在门中,将祈真和风雨隔开。
哗啦,哗啦。
当中夹着祈真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路诚的声音在头顶耳畔回荡。
清晰,压抑,肆意,张狂。
“祈真,记住了,这场暴风雨由你开启,会不会结束,什么时候结束,我说了才算。”
祈真心脏也感觉一阵阵麻痹,忘了呼吸,忘了这是今天才第三次见面的男人。
他不是相亲那天那种真诚,也不是今天面对程峰时的从容,这个人,第一次见面时,她就从他身上感受到浓重的匪气。
祈真想后退,手臂却被紧紧箍住,动弹不了分毫。
祈真睁大了眼睛,感受到极度的侵略性和危险。
***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祈真的头还晕晕沉沉的。一时想不起路诚什么时候离开的,只记得阳台边危险的距离,还有她以为马上就要压下来的吻。
祈真拍了拍脸。
没事,都是错觉,路诚只是间歇性发疯,后面他还是恢复了正常和冷静。
起床洗漱完,吃早餐的时候抽空看了眼手机。
路在脚下:今晚一起吃饭。
祈真默默地看了片刻,回他:“今晚没空,约了杨露。”
没一会儿,路诚竟然回过来。
“那你把朋友圈向我开放。”
祈真回了三个问号。
路在脚下:你不是对我屏蔽了你的朋友圈?
祈真再一次有了一种被倒打一耙的感觉。
“我没有。明明是你屏蔽了我。”
路诚的电话就在这时打过来。
“你没屏蔽我?”
“没有。”祈真十分无奈。
“那我怎么一条朋友圈都没看到?”
祈真笑哭:“就不能是我从来不发朋友圈吗,大哥?”
路诚咂巴了几下嘴:“那你也够无趣的。”
不等祈真反驳,他又美滋滋加了一句:“我也一样,天生一对。”
祈真:……你要自损别带上我啊。
那头,路诚收起手机,站到椅子上,修理昨晚被风吹散的葡萄架。
幸好昨晚让陈智慧来家里看了一趟,路有钱怕打雷,当时正在家里发狂。
小孩子也有脾气,路有钱当然也不例外,而且他不是真正的小孩,破坏力更大。
胡美芳仰着头,目光随着路诚手上的动作而动,两只手还小心翼翼扶着椅背。
“你跟祈真在谈了,对吧?”
“我在追。”
“能追上吗?”
“我尽量。”
“要是追上了,你要对人家好。奶奶看得出,祈真是个好姑娘。”
路诚嘴角微翘:“才见一面,你就看出来了?老太太你这不行啊,胳膊肘往外拐。”
胡美芳啐了他一口:“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忽然想到还没起床的路有钱,胡美芳声音低了几分,“反正我觉得这姑娘哪哪都好,我昨晚特意仔细瞧了,她不嫌弃有钱。”
路诚没接话,将两根细竹竿做成的架子绑到一处。
他也看得出祈真没嫌弃二叔,一是性格使然,她本就是比较软的姑娘,总爱照顾别人的感受。
二来,还因为,她只是这个院子里的过客。
人面对短暂的困苦,忍耐度总是比较高一点,毕竟忍忍就过去了。
长期的折磨才是真正让人绝望。
***
一大早,陈智慧刚跨出院门,打算到路诚那边八卦八卦,就被薄美婷堵在门口。
她今天没描眉,没涂口红,脚上圾拉着一双拖鞋,身上就穿着一条半旧长裙,很宽松,显不出一点儿身段。
“昨晚你见着那个女人了?”
陈智慧点头。
“漂亮吗?”
“漂亮。”陈智慧说,“你们女人果然最关心这个问题。”
要是搁平时,薄美婷肯定呛他--你个单身狗连个女人都没经历过,还你们女人怎样怎样,你懂什么女人。
但今天她没有。
“有文化?”
“嗯。别看只是小学老师,也是有编制的。这几年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世道,对我们普通人来说,还是吃国家饭最稳当。”
薄美婷眼圈红红的,吸了吸鼻子。
“陈智慧。”
“嗯?”
“要不咱俩凑一对吧。我不想被人看笑话。”
陈智慧头往后仰,一副“你发什么神经”的表情。
“咱俩凑一对?强强联手,把路有钱拉下马,制霸秋花胡同?你脑子进水了吧……我艹……这大清早的,你哭什么啊……”
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