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在一个古老的小村庄中流传着这样的传闻，每到午夜时分，就会出现索命的怪物。

这些怪物遵循着某种约定，它们不会主动伤害人类，对村庄附近的猛兽却极其残忍。

有人说，这些怪物非常狡猾，它们和正常人相差无几，甚至一度模仿人类的生活，妄图取代人类……

“幺儿，时候不早了，”

年轻的母亲刚刚收了铺子，她点上一盏烛台，走进这个窄小而温馨的房间：“把书收起来，明天再看吧。”

小男孩乖巧地应了一声，将那本《江湖怪谈》放在床边的木桌上。烛台上的光映着图画上的吸血鬼，显得几分狰狞，几分诡异。

此时，他正蜷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在这夜色中得到一片难得的宁静。

直到孩子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母亲才缓缓睁开眼来，她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许久无言。

沈之衡在报社工作之余，时常往那出了名的戏院里跑，闲来无事时听听小曲，也算是一种闲情雅致。

按照沈之谦的话来说，就是不愿意把钱花在他这个亲弟弟的身上。

“哥！我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光是这一句话，沈之衡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不过沈之谦越是这样，他就偏偏越要去听曲。

反正对沈之衡而言，在哪儿花钱都一样，不管是沈之谦，还是在这戏院，同样都是只进不出。

只见戏台上那小旦身姿婀娜，轻柔一转，整个人便如同落花流水般倒在台上。

曲已终，人已散。

台上的灯光微冷，看得人心中一阵酸涩，身临其境，众人愣了半晌，匆匆起身喝彩道：“好！好！”

微光在人声中缓缓落幕，一瞬间，又一道强光，却是柔和的暖色。

那小旦步伐轻盈，戏服微飘，嫣然一副黛玉西去的轻柔之姿。

又有新人将交替而来。

沈之衡垂眸倒了一杯温酒，细细品着，目光再次落在戏台之上，在那幕布拉开之际，台上人正好与沈之衡目光交汇。

那双眼眸勾人得紧，眼尾微挑，配上那两道剑眉，更显出几分刚中带柔，柔中带刚。

戏子身着雪白色的戏服，身姿修长，戏服虽没有亮色，却是将身形衬得格外完美，宽肩窄腰。

沈之衡认得他，这孩子叫做小良子，生得格外清秀，又会来事儿，平日里自己到这里看戏听曲，都是小良子过来招待他的。

嗯，确实是个好苗子。

沈之衡的眉眼微弯，与那台上的戏子微微一笑，就这么一下，竟像是迎来了戏曲高潮一般，只见那戏子更加卖力，一出《武松打虎》让他演得惟妙惟肖。

这小良子原来是做旦角的，后来因为身手不错，被安排去做了武生。可这旦角毕竟也练了五年之久，平日里举手投足间，也总带着几分妩媚，说话时更是轻声细语，抑扬顿挫，许是唱戏时得来的习惯。

不过这几个月，武生之势见长，那语调倒是比之前要中气几分。

众人只顾着拍手叫好，可沈之衡却在台下为他狠狠捏了一把汗。

这孩子向来要强，练的绝活看上去利落漂亮，却风险极高，稍有不慎便是伤筋动骨。

“好！打得好！”

众人纷纷起身喝彩，只道那武松身姿矫健，这么一翻，一扑，与饿虎百般周旋，英勇无畏。

又是一曲落幕，直到小良子站稳了脚跟，沈之衡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壶茶尽。

很快又有人上前续茶，沈之衡也算得上是这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戏楼里更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他，连一旁续茶的小伙也笑道：“沈老板，我们老板说了，您今日尽管喝茶，无论听了多少曲，喝了多少茶，全给您免了！”

“沈爷，还是让来吧！我来伺候您！”

小良子下了场，连妆都来不及换，便匆匆赶来，把续茶的小伙挤了去，拿了茶壶站在一旁，那小伙也不恼，只当他孩子气，笑呵呵地招待其他人去了。

沈之衡此时身着黑色的长衫，那布料精致细滑，看得小良子一愣一愣：“沈爷，您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气派！”

小良子说话时总夹杂着戏子的腔调，抑扬顿挫，忽高忽低。

“坐吧，”

沈之衡倒是不抗拒孩子亲近他，笑呵呵地拍了拍一旁的椅子，示意小良子坐在自己的身旁：“小良子，你今日演了几场了？”

小良子浑身是汗，幸而脸上的妆还没花，之后赶场也不需要什么准备的时间。

他听话地坐下来，说话时下意识地往外挪了挪，生怕不小心将脏汗蹭到沈先生的身上：“沈爷，我今日演了五场了，现在是最后一场，方才，我还以为您不来了。”

小良子说这话时，隐隐带着几分失落之意，而后又被他小心翼翼地往里收了收，换了语气：“如今，您看了，今儿这一出戏就算值了！”

戏场里的名角向来抢手，为了招揽更多的客人，吸引眼球，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愣是将那名角的节目压了又压，那戏票的价格也是涨了又涨。

而小良子初出茅庐不过一两年，靠着一身蛮力摸爬滚打，自然还比不过如今的香饽饽。

可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位出手阔绰的沈大老板，每日靠着沈之衡的打赏，倒也能多熬过几日。

沈之衡笑了，笑得眉眼弯弯，看得小良子入了神，虽不知他在笑什么，却还是有模有样地学着笑了几声。

“你倒是会说话，”沈之衡知道小良子在哄自己开心，不过，这孩子吃苦耐劳，嘴巴又这么甜，本不该在这儿戏园子过苦日子，想到这里，他伸手给了小良子一块大洋：“给你的。”

小良子看得眼睛都直了，他双手接过那一块大洋，动作微微颤颤，只觉得那大洋攥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冷冰冰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谢谢沈爷！您真是个大好人啊！”

沈之衡看着孩子高兴的样子，顿时也被逗笑了，他抬起手来，刚想摸一摸小良子那毛茸茸的小脑袋，又想起方才孩子那刻意往外挪动的一幕。

小良子虽然能说会道，却心思敏感，每次同自己握手时，更是要在那戏服上搓了又搓，擦了又擦，似乎是担心脏了自己。

思索间，他暂停了动作，那眸子里依旧是暖色的笑意，看得人心里踏实：“对了，你妹妹怎么样了？”

小良子收钱的手悬挂在那半空中，明显顿了顿，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沈爷，我妹妹她的病情加重了，我这几日还在筹钱，想着带她上医院呢。”

正好无事，沈之衡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去看上一眼，就当是举手之劳：“小良子，你今日若是不忙了，就带我去见你妹妹吧。”

“沈爷，您平日里工作繁忙，还要挂念我妹妹，真是辛苦您了，”

小良子心中微动，他将那钞票藏进衣袖，似是觉得不够，又往里推了推：“沈爷，咱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一同上了洋车。

只听那发动机的声音响起，汽车缓缓向前驶去，那柔软的坐垫让小良子忍不住摸了又摸，又生怕给人摸坏了，匆匆收回手，故作镇定地低下头去，使劲揉搓着身上的粗布麻衣。

沈之衡坐在他的身旁，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则是轻放在车把手的位置，比起小良子这略显局促的坐姿，显然更为自然。

昂贵的洋车驶入这一条小巷中，格外惹人注意，毕竟这里的人不是穷人，就是混混，几乎从未见过这样的稀罕物件。

小良子倒是心大，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一下车就奔着最里头屋而去，急匆匆打开门。

“愿儿！我回来了！”

沈之衡也跟着下了车，他对着周围好奇的目光报以微笑，惹得众人窃窃私语。

“那是什么人物啊？穿得这么体面，肯定非富即贵吧！”

“看着就有钱！难不成，是小良子的远房亲戚？”

……

沈之衡前脚刚一进门，便听见屋里头传来一阵哭喊。

“愿儿！你怎么了？！”

“你快醒醒啊！”

遭了。